29、露餡兒

  隨著奚林話音落下,舞檯燈光熄滅。

  屏幕上一暗,在突然湧入的大片「卡面來打!」彈幕間隙,映出了容琮彥一張茫然無措的臉:……?

  然而只是五秒過後,舞台頂燈「刷」一下亮起——台後的光柱跟隨著躍動的前奏交錯閃爍,五光十色!

  一道狂拽酷霸的聲音從舞台中央傳來:

  「各位朋友,我們電車之王——」

  拉長的尾音過後,兩個全副武裝的身影跳出舞台,紫色的人腰胯一扭,手指前排,

  「參上!」

  「喔啊啊啊啊啊啊!!」

  觀眾席頓時尖叫聲一片,緊接著兩具魁梧的裝甲皮套張開了懷抱,左右搖擺、抬手示意觀眾們燥起來——

  在躁動的氣場中,前奏結束,台上兩人激情開口歌唱:

  「時間の波を捕まえて

  (捉住時間的波流)

  今すぐに行こう約束の場所

  (現在就起行前往約定之地)

  限界無限いざ飛び込め

  (無上限之境地 讓我飛躍過去)

  climax——jump!」

  幾乎在「jump」出口的同一瞬間,一黃一紫兩道身影高高躍入半空!雙手還快樂地舉起,仿佛要將力量傳遞——

  尤其是紫色的那具皮套,扭得特別歡,也不知怎麼做到的,居然能在半空中把屁股翹得老高,還伸手在眼睛兩邊比了個「耶」!

  電腦屏幕前的容琮彥從最初的茫然中回過神,渾身都發出了劇烈的震盪:

  這隻絕對是容鈺珩!

  直播間的彈幕刷刷溜過:

  「電車四傻!!!」

  「可惜只有兩個人,不過還是賽高!」

  「紫色的是容鵝啊哈哈哈哈哈!!」

  ……

  容琮彥無措的小手僵在鍵盤上,他本來醞釀了震天的彩虹屁,現在全放空了!

  容天慎還在背後隱晦地催促他,「你怎麼不發了?」

  容琮彥,「………」他完全不知道該發什麼!

  屏幕中那光芒萬丈的舞台上,兩道身影還在和觀眾互動,齊刷刷高喊:

  「いーじゃん!いーじゃん!

  (真棒!真棒!)

  すげーじゃん?!(真強?!)」

  觀眾:すげーじゃん!!(真強!!)

  和容琮彥一樣迷茫的還有評委席上的靳之遙。

  她本來已經準備登上熟悉的二次元大舞台了,誰知道居然是假面騎士!

  這根本不是她的pa!

  靳之遙正想著,忽然察覺到身旁哪裡怪怪的。她一轉頭,就發現喬譚的上半身雖然看似平靜無波,但桌下的雙腳一直在跟著節奏抖抖抖……

  靳之遙瞳孔一縮:靠,這居然是喬老師的pa!

  台上的兩人又到了交替歌唱的部分,黃色皮套里的周漱白雙手握拳,鏗鏘有力:

  「迷いそうなとき必ず

  (迷茫的時候一定要)

  想いの強さが導く!

  (有堅定的信念來引導!)」

  紫色皮套里的容鈺珩一手握著麥,另一隻手緩緩張開,伸向觀眾席:

  「君が望む未來すでに

  (你所期許的未來)

  inyour——hands!

  (就在你——手心裡!)」

  他話音一落,就將手臂一把拉回,手掌在回程途中還翻了個花,隨後緊緊攥在胸前!

  ……

  兩人單獨開口後,原本沒有分清他們的觀眾這會兒也分辨出來了。直播間裡的彈幕刷刷溜過,各家開始為自己的心選應援:

  「容鵝紫!容鵝紫!」

  「今天的小白是奶黃包!!」

  「啊啊啊可惜看不到臉啊,我想看崽崽們的盛世美顏!」

  「我也是,上次的桃花妖精讓我夜不能寐!」

  「小少爺我真的可以啊,我饞他的臉!」

  「嗚嗚嗚為什麼漱白不露臉…」

  直播間裡正吹得起勁,突然看見一條不和諧的彈幕帶著醒目的赤紅色闖入了眾人眼帘:

  「周漱白的臉擋住了正好」

  眾人:靠!這是哪來的ky精!

  漱白妹妹們怒了:

  「你有病?不愛看別看!」

  「哪家的傻逼來這裡ky了,抱走我漱白哥哥不約,謝謝。」

  紅色彈幕很快又開麥:

  「饞人家的臉?果然幼稚。」

  「我就知道會這樣,一群看臉的人。」

  漱白妹妹:

  「呵呵呵…你不就是嫉妒漱白哥好看?」

  「自己長得醜吧,醜人多作怪」

  紅色彈幕:

  「膚淺,你們這些粉絲只看得到他好看的皮囊,根本不在意他的靈魂。」

  「小白這麼幹淨的人不能被這骯髒的泥潭玷污!」

  直播間沉默了片刻……就連容鈺珩的粉絲也被這齣莫名其妙的罵戰震懾得停止了發送彈幕。

  半晌,一條彈幕小心翼翼地溜過:

  「姐妹們先別罵了……紅色的好像是友軍。」

  緊接著,又有彈幕浮了上來:

  「好像是個毒唯粉……」

  「雖然有點腦殘,但應該是姐妹」

  「嘴臭是真的,不過說的也有道理……我們喜歡漱白哥又不是只喜歡他的臉,漱白哥就算不露臉,這場演出也相當精彩啊!」

  「我本來就不是只看臉,小少爺性格也可愛!」

  「對對,以後就算小少爺不露臉,我也追!」

  ……

  屏幕前的仇簡倫一雙眼瞪得溜圓,他死盯著彈幕,腦海中陷入了片刻的空白——

  不露臉也追,怎麼會這樣!?

  彈幕的小插曲只激盪了半分鐘就得到了平息。

  有了這麼一出,大家的應援莫名拔高了一個深度,變得頗有內涵:

  「我愛的是容鵝自由不羈的靈魂!」

  「我愛的是漱白哥哥傲嬌的性格!」

  「我愛的是剝蛋組真摯淳厚的友誼!」

  在整齊劃一、畫風迥異、與舞台表演毫無關係的應援聲中,容鈺珩和周漱白的表演也到了尾聲。

  黃的藍的紫的綠的光束交叉揮舞,兩具皮套從舞台中央騰空而起,一躍跳到台前。

  凌空的過程中身體被驀地拉長,落地後的一瞬間雙拳又有力地擊打虛空——

  「いーじゃん!いーじゃん!

  (真棒!真棒!)

  すげーじゃん!!(真強!!)」

  音樂落下,觀眾席發出激動的尖叫聲:

  「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容鈺珩和周漱白在台前站穩,背靠背雙臂環胸定格出一個pose,齊聲道:

  「阿里嘎多吶!(謝謝!)」

  然而周漱白日語的邊音鼻音依然混在一起,就聽他的聲音特別突兀:

  「阿里嘎多啦!」

  彈幕歡快刷過:

  「吶吶吶吶吶吶吶吶吶吶……」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屏幕前的容琮彥一個激靈把手排上了鍵盤:這是最後發彈幕的機會了,他不允許自己錯過!

  容琮彥記得容鈺珩說的是「吶」,而另一個人說的是「啦」,再看彈幕:有「吶」有「啦」。

  他不由浮現出一個有理有據的猜測——「吶吶」應該是小珩的應援詞。

  容琮彥擅自解讀過後,立馬爭分奪秒地鼓動著容天慎,

  「爸,發『吶吶』,小珩的應援是『吶吶』!」

  五秒過後——

  容琮彥:吶吶吶吶吶吶吶吶…!

  容天慎:吶吶吶吶吶吶吶吶…!

  舞台上,容鈺珩和周漱白已經結束了表演。大熱的天,就算室內開了涼氣,皮套下的兩人依舊捂出了一身汗水。

  兩人下台後,評委席上的宋唐還在咯咯打鳴。

  喬譚的心情依舊久久無法平復,他現在終於理解靳之遙先前的激動了——這不是什麼二次元的魔力,這是一種共情力!

  喬譚轉頭看向一旁的靳之遙,「靳老師,你今天沒有特別激動啊。」

  靳之遙說,「我沒看過這個誒,假面騎士是什麼,也是一部動漫嗎?」

  喬譚就笑了笑。下場表演即將開場,台上的燈光已經暗下來,現場氣氛歸於平靜。

  他轉向舞台,眼眸在黑暗中映著地燈微弱的幽光,溫潤透亮,

  「喔…那推薦靳老師補一補,那可是一個時代。」

  容鈺珩和周漱白回到後台,立馬把身上的裝甲皮套脫了下來,冷空氣湧入的一瞬間,兩人不約而同長呼出一口濁氣。

  蒲在希和鄒毅跑過來幫忙給他們剝衣服。剝蛋二人組此刻成了兩顆被剝的水煮蛋,白嫩嫩,還水靈靈的。

  容鈺珩的手從袖子裡抽出來,抬手抹了一把額頭,濕漉漉的汗水一甩一溜兒。

  柯霆朝他們走過來,後面還跟了溫擇琤。

  柯霆走近了立馬發出老母親般的擔憂,「快去更衣室換一身,出了汗又吹風容易感冒!」

  「好,謝謝柯老師。」

  容鈺珩正要跟著周漱白往更衣室走,忽然又被柯霆叫住,「誒等等……」

  容鈺珩停下來,疑惑地看向前者。就見柯霆目露遲疑,「你……要不要單獨找一間?」

  「………」

  現場四隻橘同時陷入了震盪:他竟然還在女扮男裝的生子劇本里!

  柯霆背後的溫擇琤直至此刻才明白了那通電話的含義,他看向前者的目光複雜萬分:

  自己擇友的眼光可能真的有問題。

  容鈺珩心累,「不用了,柯老師,我和漱白哥一起換就好。」

  溫擇琤,「……」

  他睫毛一扇,前一秒還在質疑柯霆的他瞬間就投了敵,「我帶你們過去。」

  周漱白憑藉小動物般的直覺靈敏地察覺到了危險,他稍稍挪得離容鈺珩遠了些,對著溫擇琤客客氣氣,「謝謝溫老師。」

  溫擇琤的眼神頓時柔和了好幾度,他點了點頭,隱隱透出兩個字:懂事。

  容鈺珩和周漱白撈著裝甲皮套跟在溫擇琤身後往更衣室走,一路上汗水還在嗒嗒地流。

  有幾滴順著容鈺珩的下顎線滑下來,直接沒入打底衫領口,浸出一片深色的水痕。

  前面的溫擇琤轉頭看見,腳步就放慢了些。

  接著他伸手在容鈺珩臉頰邊蹭了一把,「都濕了。」

  容鈺珩瞬間僵直。

  被溫擇琤的手掌擦過的皮膚像是竄過了一陣電流,他腦海中突然彈出邊宸的那句話:

  溫老師也有cp,是你。

  草!

  他渾身一個激靈,飛快地別過頭,躲開了溫擇琤的手,心裡砰砰直跳!

  一旁的周漱白也遭受到了餘震的波及,他恨不得重新鑽進皮套里再把自己縫進去——

  這是什麼曖昧的氣氛!又是什麼糟糕的話語!

  他一個旁觀者都看得臉紅心跳,也不知道他的剝蛋機怎麼抗得住這種雷擊。

  溫擇琤見容鈺珩躲開,心底失落了一秒,隨後又給自己打氣:好歹蹭到了一點點,溫擇琤,加油!下次再多蹭蹭!

  他狀似無意地收回手,又問,「重不重,我幫你?」

  容鈺珩就瞥了一眼在旁邊裝聾作啞的周漱白,他感覺自己臉上有點燥熱,「不用,不用……」

  溫擇琤見狀,也不再強求。示好是門藝術,過猶不及。

  三人到了更衣室門口,周漱白率先進去,容鈺珩正要跟上就被溫擇琤攔住,

  「隔壁也是空的,我帶你去隔壁。」

  周漱白,「………」他就知道。

  容鈺珩,「………」溫擇琤從剛剛開始就很奇怪!

  其實溫擇琤也不是故意的。

  他確實有點按捺不住了,本來今天的比賽他也不該來。

  但《越洋花》劇組開工在即,他明天就要收拾行李往劇組去,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

  想到這裡他心裡就痒痒的,還有股衝動止不住,總想在走之前做點什麼。

  周漱白捂住小耳朵溜進了更衣室。溫擇琤進去替容鈺珩拿了衣服就走出來,把人往隔壁拐。

  進了隔壁房間,溫擇琤就將門一關,把衣服遞過去,「換吧。」

  容鈺珩,「……」

  他心裡毛毛的,伸手接過衣服,眼神複雜,「你要看著我換?」

  溫擇琤一臉正氣凜然,「都是男的,有什麼關係。還是說你很介意?」

  草。溫擇琤都這麼說了,容鈺珩哪裡還能說「介意」!

  但之前溫擇琤蹭他那一下,真的……真的簡直了!

  還有那句「我幫你」。

  要是沒有前面蹭的那一下,容鈺珩肯定又要給他發好人卡,但兩個舉動連在一起就莫名讓人在意。

  容鈺珩深深地望了溫擇琤一眼:

  我倒要康康你想幹什麼。

  他說,「那你就看吧,我這麼好看,小哥哥可得多看看。」

  溫擇琤被突如其來一聲「小哥哥」叫得差點沒繃住偽裝。

  他眼神一閃,「快換你的。」

  容鈺珩也不背過身,正對著溫擇琤抬手就褪下了打底的t恤衫。

  他皮膚白,映著頭頂的燈光,溫擇琤只覺得眼前白光一晃,緊接著就被接下來的畫面衝擊得腦中嗡嗡直響。

  腰,是真他媽的細。

  溫擇琤覺得自己不該這麼猴急,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他草、

  容鈺珩換下t恤後也不急著把新衣服穿上,他身上還有汗,得先擦乾。

  他就赤著上身走到牆側的架子旁,背對著溫擇琤,抬手拿毛巾的時候,漂亮的肩胛骨聳動了一下。

  溫擇琤,「……」

  容鈺珩正擦著面前,忽然發現前方的架子上投下了一片陰影。

  他心底驀地一驚,連忙轉過去——就見溫擇琤高大的身軀立在他跟前,幾乎擋住了頭頂的燈光。

  這次容鈺珩看得清楚:溫擇琤眼中就是在冒綠光。

  他心裡一毛,頓時警覺地倒退了一步,「哐」地一聲,後腰抵在了冰涼的鐵架子上。

  「……寧有事嗎?」

  溫擇琤分明咽了口唾沫,卻還在故作正經地說,

  「你背後擦不到,我來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