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鉉愣住了，他沒有想到過這個問題，或者說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在他的眼睛裡，只有家國天下，只有道統，只有忠誠，只有數不盡的貪官污吏。
說句不客氣的話，貪官污吏見他的時間都比他的妻子見他的時間要多，這著實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可是，鐵鉉之前並沒有覺著這不對勁，甚至是現如今被趙榮提點出來之後，他也是沒有覺著有什麼不對。
在他的心中，家人永遠是最低的那個位置上的。
他是一個好官，是一個好人，是一個好臣子，是一個頂天立地的道統繼承者，可是，他卻絕對不是一個好的父親，絕對不是一個好的丈夫，絕對不是一個好的男人。
僅此，而已。
趙榮看著鐵鉉那愣住的表情心中有些許不太爽快，他沒有想到即便是被他點出來了，這鐵鉉竟然也是這個樣子，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他沒想到，鐵鉉是這個樣子的。
他搖了搖頭，他知道，自己將來最大的敵人可能是面前這個人，因為這個人信奉自己心中得道統，或許他沒有多麼的奸詐難以對付，可是這個人絕對是他此生最大的敵人。
因為，心中有道統得人，恰恰是最難以對付的，他們會在你對付他們的時候化成最鋒利的寶劍，刺向你的心口，讓你不能夠翻身。他們沒有弱點，因為他們無所畏懼。
鐵鉉不在多說，他走回原來的桌子旁，慢慢的坐下，他覺著他很趙榮沒有什麼好說的了，除了他們共同要面對的敵人。
趙榮見了鐵鉉這個樣子也不再多說，慢慢的走到他的眼前，看著他，等待他說清楚他們將要面臨的敵人。他深刻的知道，他們要面臨的敵人是多麼的強大。即便是他現在還不知道，那個敵人是誰。
鐵鉉看著趙榮說道「趙榮，你知道我們即將面對的是誰麼？」
趙榮端起來一杯茶，似乎是什麼也不放在眼裡的樣子，他靜靜的坐在那，說了句「下官有所猜測，不過，還是要請鐵大人指教一二」
鐵鉉知道，趙榮已經猜測出來他們的對手是誰了，可是鐵鉉覺著趙榮還是沒有完全的知道那個組織到底是有多麼的強大，他猛然間想起來了十八年前的那個夜晚，那時候，他還是五成兵馬司一個小小的官員，而如今，他已經是指揮使，卻還是要去面對那個人。
這，真的是一場災難。
他看著趙榮說道「趙榮，你猜測的不錯，確實是那個組織，而我們將要面對的」說到這裡，他輕輕的湊過去身子，眼神兇猛而帶著一絲無可奈何的繼續說道「而我們將要面對的，是整個江湖」
趙榮楞了一下，他不知道整個江湖是什麼概念，他覺著那東林黨的人再怎麼也不至於聯繫江湖上吧？
他不理解，也不明白，因為在他的固體印象裡面，東林黨人就是一群自譽為道德高尚其實道德一點也不高尚的群體，他們奸詐，他們掌握權力，他們自譽為高尚，他們和閹黨誓死鬥爭，然後，全部死亡。
這就是趙榮心中對於東林黨人的全部印象，在他的印象裡面，東林黨人都是一群書生與文人，是心高氣傲的，是不屑於結交江湖人士的。
而現在，他面前的鐵鉉卻是告訴他，他們將要面臨的是整個江湖？這是什麼意思？他不明白。
趙榮帶著些許疑惑的看著鐵鉉，莫非是他猜測錯了？他們的對手不是東林黨，不是前朝的餘孽？
鐵鉉自然是看出來了趙榮心中的複雜情緒的，他看著趙榮笑了笑，笑容里有著無盡的諷刺。他看著趙榮說道「趙榮，你知道最諷刺的是什麼麼？」
趙榮心中有些許不好的預感，他看著鐵鉉說道「莫不是那位朱三太子搞得鬼？」
鐵鉉冷冷的笑了笑，然後看著那趙榮說道「不錯，那位朱三太子特別不像是皇家子弟，據一些許資料上寫的，這位太子能歌善舞，長袖善言，端的是厲害無比，但是，我們依舊不知道他是誰，我們只是知道，他在江湖上的地位很高，高到了我們若是要對付他，怕是要和一整個江湖對上的地步」
趙榮不說話了，他沒有想到會是這個樣子，不過之後他也是理解了，國已經亡了，那麼還要面子做什麼？里子都沒了，那麼面子自然也是不用要了的。
他看著鐵鉉心中不知道到底在想著什麼，但是他們互相知道，他們要面對的是已經進化了的敵人，而且，他們站在明處，敵人站在暗處，他們要對付的人，很厲害。
趙榮看著那鐵鉉說道「鐵大人如此肯定我會與那個案子死磕？若是我真的就這麼就妥協了呢？畢竟繼續調查下去可是很危險的呢，不是麼？」
鐵鉉聽了這話也沒有生氣，他知道，這不過是趙榮說說而已罷了，若是趙榮當真是不管了，那麼他怎麼會問出來這個問題？不過是想要試探一下自己罷了。
鐵鉉知道，要別人和自己一樣實在是有些許困難，因為你可以做的忠誠忠於自己的道統，但是別人不見得也能。
所以，他早就跟皇帝申請了這趙榮的獎勵，他相信，這位寧國公府的小公爺一定是會接受這個獎勵的，而且，他一定會為了這個獎勵而不顧一切的調查這個案子。
鐵鉉帶著些許志在必得的笑容看著趙榮說道「趙榮，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也是知道這個道理的，我和陛下說過了，若是你真的能夠調查出來這個案子的真相，陛下會給你獎勵的，而這個獎勵，會是你無法拒絕的」
趙榮臉上帶著些許興趣看著那鐵鉉說道「鐵大人，不知道是什麼獎勵？瞧著鐵大人這個樣子，好像是我一定會接受，並且會為了這個獎勵而跟這個案子死磕？」
鐵鉉笑了笑，他端起茶慢悠悠的吐出來了幾個字，那短短的幾個字讓趙榮一直平靜的臉色大變。
趙榮看著鐵鉉說道「鐵大人，你可是確定？陛下當真這麼說？」
鐵鉉一副已經猜到的樣子看著那趙榮說道「趙榮，陛下一言九鼎怎麼可能會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