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沈念深送孫恬恬回家,到小區外面的時候已經快五點了。

  下了車,孫恬恬問沈念深要不要跟她一起回去,沈念深搖了下頭,「以後吧。」

  對沈念深來說,孫恬恬的家對他而言,不僅是一棟房子一扇門,而是一個很難跨越的階層,他還沒有做好準備。

  孫恬恬也不為難他,抱了抱他,說:「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

  孫恬恬和沈念深招了招手,便回家去了。

  沈念深站在小區外面,一直看著孫恬恬的身影消失在視線才轉過身,往回走。

  來的時候是打了車,回去的時候走了一段路,坐了地鐵。

  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沈念深在巷子口看見了林莉。

  他看著她,微微蹙了下眉。

  林莉上前來,「阿念,我有話想和你說。」

  沈念深默了一會兒,往邊上走了幾步,「說吧。」

  「我聽梁棋說,孫恬恬的哥哥是恆夕地產的總裁。」

  沈念深看她一眼,眉心微擰,「你想說什麼?」

  林莉抿了抿唇,鼓足勇氣,「我就是不忍心看你在她身上浪費時間浪費感情,那可是恆夕集團的千金,他們那樣的家庭會容得下你嗎?」

  沈念深驀地抬頭,眼睛突然變得很紅,目光緊緊地盯著林莉。

  林莉深吸口氣,盯著沈念深的眼睛,又繼續道:「之前你們就分手過,那段時間你有多痛苦,我們大家都看在眼裡,你還想再來一次嗎?

  阿念,你覺得他們家不會調查你嗎?」

  「閉嘴!」

  沈念深突然怒吼一聲,雙眼紅得像溢滿了血。

  林莉嚇了一跳,嘴唇顫了顫,忽然不敢再說下去。

  林莉的母親之前老和沈念深外婆在一塊兒聊天,有回外婆聊到以前的事情情緒有些激動,就把沈念深的身世說了出來。

  林母回家就悄悄跟女兒說了,所以林莉一直知道這件事情。

  沈念深雙眼通紅,逼視著林莉,他聲音很低,仿佛帶著一種極壓抑的情緒從喉嚨里發出來,「調查我什麼?

  你知道什麼?」

  林莉從沒見過沈念深這樣,眼睛紅得好像一把尖銳的刀子,她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好半晌才小聲說:「是……是外婆說的……」

  她想到自己來這裡的目的,緊緊攥了下手指,又鼓足勇氣,「阿念,我只是想提醒你,我不想你再受傷……」

  「提醒我什麼?

  提醒我是個野種,配不上孫恬恬嗎?」

  沈念深盯著她,嘴角突然勾起一絲冷笑,「你以為你是誰,你有什麼資格管我的私事?」

  林莉被沈念深的樣子嚇到了,白著臉,「我……我真的只是怕你越陷越深,以後會更痛苦……」

  她之前只以為孫恬恬家裡是普通的有錢,前不久才聽梁棋漏了一嘴,才知道她竟然是林景的親妹妹。

  她不相信那樣的家庭會容得下沈念深這樣的身份,她擔心沈念深現在全身心地付出了最後被傷得更深。

  沈念深看她一眼,忽然轉過身,大步往馬路對面走了。

  林莉大喊,「阿念!你去哪裡?

  !」

  ……

  孫恬恬回家的時候,叔叔嬸嬸表哥表姐,家裡親戚全都到了,唯獨正兒八經的壽星還沒有回來。

  孫媽媽正端著水果從廚房出來,見著女兒,笑眯眯喊,「恬恬回來了,你一個人嗎?」

  她往外張望了眼,想看看沈念深有沒有一起回來。

  孫恬恬笑笑,說:「是啊,我一個人,哥哥回來了嗎?」

  她一邊說,一邊從鞋櫃裡拿出拖鞋。

  「還沒回呢,公司有點事情走不開,估計得晚點再回來。」

  說著,又笑起來,「阿景老是這樣,自己生日,結果卻總是最晚一個回來的。」

  「阿景忙嘛,忙是好事啊,賺錢呀。」

  說話的人是孫恬恬二舅媽,坐在沙發上,笑眯了眼睛。

  孫恬恬換了拖鞋,走到沙發前,跟長輩們一一打招呼。

  二舅媽將她拉到旁邊坐,笑著說:「好久沒見恬恬了,比以前更漂亮了呢。」

  孫恬恬笑,「謝謝舅媽。」

  「聽你媽媽說,談男朋友了呀?」

  孫恬恬笑得更開心,「嗯。」

  「喲,恬恬跑到你哥哥前面去了呢,什麼時候帶回來給大家看看呀。」

  親戚們都開始起鬨。

  孫恬恬笑了笑,「有機會的。」

  「恬恬,你的項鍊是新買的嗎?

  好漂亮啊。」

  坐在孫恬恬旁邊的一女生一直盯著孫恬恬脖子上的項鍊,說完這句,下意識抬起手,想摸一下。

  孫恬恬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握住了自己的項鍊,不讓人碰。

  女生是孫恬恬表姐,第一次見孫恬恬這種反應,嚇了一跳,半晌,尷尬地笑了笑,「我就看看。」

  孫恬恬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回以一笑。

  她站起來,對長輩們說:「我先上樓,一會兒下來。」

  長輩們笑呵呵應著,「去吧去吧。」

  孫恬恬上了樓,回到房間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項鍊取下來。

  她從包包里把沈念深給她裝項鍊的盒子拿了出來。

  剛剛從沈念深家裡出來的時候,她把盒子往包包里放,沈念深還笑她,說盒子還留著做什麼,扔了就是。

  孫恬恬可捨不得,沈念深買給她的,盒子也很珍貴。

  她蹲在床邊,從盒子裡拿出布巾,把鏈子和墜子都很仔細地擦了一遍,將墜子擦得發亮了,才小心翼翼把項鍊放回了盒子裡。

  盯著項鍊看了半天,最後輕輕蓋上盒子,跟著將盒子鎖進了她床頭的柜子里。

  怕弄丟,也怕弄髒,捨不得戴了。

  孫恬恬把項鍊放好以後,回房間洗了個澡,換好衣服從房間了出來。

  哪知剛出門卻碰見個人。

  孫恬恬有些驚訝,「張璐姐姐?」

  張璐是林景的秘書,看見孫恬恬,微微頷首,「恬恬。」

  孫恬恬往樓下望了一眼,「我哥哥回來了嗎?」

  「還沒有,公司臨時出了點事情,總裁讓我回來取一份文件。」

  「啊,那哥哥什麼時候回來?」

  「現在還不清楚。」

  張璐說。

  「十二點能回來嗎?」

  孫恬恬問。

  張璐搖頭,「估計不行,現在還在開會。」

  說完,便道:「我先去拿文件了。」

  「哦哦,好。」

  孫恬恬這才反應過來,忙往旁邊讓開了道。

  林景一直到晚上十點都還沒來,孫恬恬在廚房盯著蛋糕嘆氣,「看來你哥哥今天又吃不了生日蛋糕了。」

  孫恬恬走進去,從廚台下面的儲物櫃裡拿出一個裝蛋糕的盒子,起身,把蛋糕盒子打開,「媽,你把蛋糕裝好,我給哥哥送去。」

  孫媽媽一愣,「行嗎?」

  「行啊,反正在家裡也無聊,我給哥哥過生日去。」

  壽星不在,這生日倒像是家族聚會了,親戚們都在外面打麻將,一點意思也沒有。

  「也行,那你給哥哥送你,我讓李叔送你。」

  「嗯。」

  孫恬恬上樓穿了外套,下來的時候,媽媽已經拎著蛋糕在門口等著了。

  本來是準備昨天凌晨一過就吃蛋糕慶祝的,但因為恬恬不在家就推到今天,結果今天壽星又不在家。

  孫媽媽把蛋糕遞給女兒,把女兒送上車,又叮囑司機小心一點,隨後才和孫恬恬揮揮手,笑眯眯說:「記得幫哥哥許個願,讓他早點給我領個兒媳婦回來。」

  孫恬恬笑,「知道了。」

  ……

  孫恬恬到公司的時候,林景還在開會。

  她自己熟門熟路地去林景辦公室等著。

  將蛋糕往林景辦公桌上一放,大喇喇坐在他的椅子上。

  背靠著椅背,摸出手機給沈念深發簡訊:【睡了嗎?

  】

  簡訊發出去,好半天也沒有回。

  孫恬恬看了下時間,已經快十二點了,估摸著是睡了,便索性將手機揣回包包里。

  她等得無聊,在林景桌子上找了半天,想找一張廢紙出來畫畫,在一堆文件下面找到一張皺巴巴的白紙。

  白紙被一堆文件壓在下面,她用力將白紙往外面一抽,結果上面一堆文件被她給抽到了地上。

  文件「砰」的聲掉在地上,孫恬恬心知闖禍,嚇得吐了吐舌頭,急忙彎下腰去撿。

  然而,就在她彎腰撿掉在地上的文件時,竟然意外看到了沈念深的名字。

  一個牛皮紙袋,文件從裡面掉出來半截,第一行就是沈念深的名字和生日。

  哥哥的辦公室,怎麼會有關於沈念深的文件?

  孫恬恬皺了皺眉,將文件撿起來。

  打開一看,才發現竟然是沈念深的背景資料。

  大到名字、生日、家庭情況,學習履歷,小到他從小到大得過哪些獎,所有的東西都記錄得一清二楚。

  然而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孫恬恬目光落在中間一行字上:生父不詳,八歲時被母親拋棄,外婆撫養長大。

  年幼時因為身世被同學恥笑孤立,長達六年的時間處於自閉狀態,拒絕跟任何人交流。

  孫恬恬看到這裡,眼淚一下就掉了下來。

  她最開始以為沈念深爸媽是在外面打工所以才沒有在家,後來她知道沈念深很小就開始自己賺錢養家,那時候才知道他爸媽從來沒有管過他。

  她當初還傻乎乎地問他,為什麼他爸媽不管他。

  她根本想不到是這樣的,生父不詳?

  被母親拋棄?

  因為身世被人恥笑嗎?

  恥笑什麼?

  沒有爸爸的野種嗎?

  林景推門進來的時候,看見孫恬恬定定地站在辦公桌旁,手裡還拿著一份文件。

  他目光往下一移,看見了放在桌上的牛皮紙袋,頓了半秒,眉心微微蹙了一下。

  孫恬恬聽見開門的聲音,緩緩抬起頭。

  她眼眶發紅,眼裡蓄滿淚水,「哥,你為什麼要調查沈念深?」

  林景看她一眼,沒有應她。

  他徑直走進來,脫了西裝,掛在辦公桌旁的衣架上,隨後才坐到椅子上,拿起筆翻閱手裡的一份文件。

  過了好一會兒,才淡聲開口,「你之前跟他談戀愛,我調查一下他的家庭情況,有問題嗎?」

  「你……」孫恬恬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現在也顧不上生氣,滿腦子都是沈念深。

  難怪她有時候總覺得看不透沈念深,總覺得他眼底藏著很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孫恬恬說不出自己現在是什麼感覺,想到他小時候被同學恥笑孤立就心疼得不行。

  那是什麼感覺?

  在很小的時候就感受到這世界的惡意,一定對這個世界失望透頂了吧?

  在那樣絕望的情況下,要多努力才能成長成這樣優秀善良的人?

  這天晚上,孫恬恬一整夜沒法入睡,一閉上眼睛,腦子裡全是沈念深的身影,小小的身影,坐在教室的角落,所有人都欺負他,他坐在那兒,紅著眼睛,一聲不坑。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大亮,孫恬恬就坐車去找沈念深。

  結果卻是外婆來開的門。

  外婆一見著孫恬恬,灰濛的眼睛瞬間亮了,「恬恬你可來算了。」

  孫恬恬微愣了瞬,忙問:「怎麼了外婆?

  阿念呢?」

  「在屋裡呢。」

  孫恬恬推開沈念深房間,一進去,一股濃烈的酒味兒撲鼻而來。

  衣服褲子胡亂扔在地上,沈念深躺在床上,被子蒙著頭,腦袋蓋住,腳露在被子外面。

  孫恬恬走進去,將門關上。

  又走到床邊,幫他扔在地上的衣服褲子撿起來,放在旁邊的椅子上。

  她坐到床邊,輕輕拉下沈念深的被子,「阿念,是我」

  被子裡,沈念深穿著黑色的寬大T恤,頭髮睡得亂糟糟的。

  被子被揭開,才微微睜了下眼,眉心微蹙著,看見孫恬恬,喉嚨發出乾澀的聲音,「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

  孫恬恬看著他,輕聲問:「怎么喝酒了?」

  沈念深沒應,抬起胳膊,捂住眼睛。

  好半晌才啞聲說了句,「有點累。」

  孫恬恬看著他,眼睛酸酸的,又有些想哭了。

  她脫了鞋上床,又把外套也脫了,然後揭開被子,躺進被窩裡,側了個身身,抱住沈念深。

  沈念深微怔,低眸看她,啞聲道:「別抱我,喝了酒,很難聞。」

  孫恬恬抱著他不放,腦袋靠在他懷裡,閉著眼睛,輕聲說:「不難聞,讓我抱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