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代價
寧書藝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無語地看著陳大剛。
霍岩的性格要更直接很多,儘管情緒不外露,眼神里的鄙視也已經遮掩不住了。
陳大剛也知道自己這話說得就有些暴露了內心的自私,只是事到如今,當年的事都已經釀成了今時今日的悲劇,他也沒有什麼丑非遮不可了。
「我知道你們會覺得我們這個心態特別自私,特別醜陋,對吧?也不看看自己孩子是個什麼德行,怎麼好意思去耽誤人家學習尖子生的前程!
這話我們二十年前就聽過,老師也這麼說,那個男孩兒的爸媽也是這麼說的……」
陳大剛嘆了一口氣:「所以我們當初犯這個糊塗,也有賭氣的成分……誰讓他們狗眼看人低的!我們女兒不光要活著,還得活得好,活得體面!
到時候看看到底是一個死了的尖子生更好,還是我們女兒過得更好!」
「所以你們支持洪新麗去慫恿武子衡自殺?」霍岩聽了他的這一番話,實在是有些沒有辦法保持淡定,皺緊了眉頭。
陳大剛也意識到自己的話聽起來很有歧義,連忙擺擺手:「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要是但凡知道孩子要做這種事,於公於私我也得攔著她!
當年我生意做得風生水起,要不是因為這件事,我也不會把好端端的生意都給前功盡棄了,現在也不會日子過成這個樣子……
我知道我們屬於咎由自取,活該,但是我們兩口子也算是被那件事給害得不輕,我們怎麼會明知道還不過問呢!」
寧書藝對他的這番話倒還是有幾分相信的,一來事到如今在這些事情上面撒謊毫無意義,二來就像她之前提到過的,作為生意人,頻繁的搬家到陌生的城市,很顯然是會傷及根本的。
「你們是什麼時候知道洪新麗慫恿武子衡自殺這件事的?」她問。
「在武子衡那孩子死之後……」陳大剛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到底還是會忍不住感覺有點心虛,微微低下了頭,「那天晚上我都不知道孩子偷偷跑出去,是她從外面回來,臉色慘白慘白的,一點血色都沒有,一看到我們兩個哇一聲就哭出來了。
我倆這才覺得事情不對,趕緊問她怎麼回事,她說她覺得被武子衡一家給看扁了,所以賭氣,想要跟武子衡一起嚇唬嚇唬他家,讓他爸媽成為被人指責的『罪人』。」
「那為什麼選擇讓武子衡喝防凍液?她自己為什麼沒有喝?」
「她就不知道那玩意兒是防凍液……」陳大剛提起這些,忍不住有些懊惱,「我買的是進口的那種防凍液,上面都是外文,說實話,我自己都看不太懂。
當時我家裡頭用的洗潔精也是進口的,也是滿瓶身外文,倆東西顏色差不多,麗麗她就以為車庫裡的防凍液是大瓶裝的洗潔精。
她說以前看過別人鬧自殺嚇唬家裡頭,就是喝的洗潔精,喝完之後滿嘴吐泡沫,看著挺嚇人,去醫院洗洗胃就好了,所以就從車庫裡自己偷拿了兩瓶。」
「既然她覺得喝了以後只是嚇唬人,根本死不了,為什麼武子衡喝了,她沒喝?」霍岩對陳大剛的話並不是特別相信。
「她說她害怕喝下去噁心難受,所以想先看看武子衡喝下去之後是個什麼反應,讓武子衡先喝……」陳大剛的聲音不由自主降低了許多,他也很清楚女兒當年的行為是一種什麼性質,「沒想到武子衡喝下去之後,很快就不對勁了。
具體怎麼個不對勁法兒我也不知道,孩子當時太害怕了,沒有說明白。
她一看武子衡那個樣子,覺得這事情不對勁兒,自己也不敢喝了,跑回家來。」
「她沒有給武子衡打電話叫救護車?你們知道之後也沒有?」
「沒有,我們不能打這個電話啊!那到時候武子衡家裡不就要賴上我們了麼!」陳大剛這會兒完全代入了自己當年的處境當中,「如果叫人家說我們女兒教人自殺,那以後我們的孩子不就抬不起頭來做人了麼!
萬一武子衡家裡非要她一命抵一命,那我們怎麼辦?
我們家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我們冒不起那個風險!」
「你就沒有想過,別人家也只有那麼一個兒子,如果當時你們及時打電話叫救護車,人說不定還能救得回來,就不存在什麼一命抵一命了麼?」寧書藝問。
「我沒有想過!」陳大剛懊惱地回應,「我承認這件事麗麗做得不對,但是那個武子衡難道就沒有過錯麼?
他自己也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大小子了!還學校里的什麼學霸!他自己難道不長腦子的麼?!
那麗麗讓他喝,跟他說喝了肯定死不了,他就信?!
他不是學霸麼!怎麼學霸還認不出來那包裝瓶上寫的外語!
麗麗說,他們是在一個公園裡面,那不是公共場所麼,我們想著說不定有路過的人會發現他,給他打電話叫救護車,誰能想到他那麼倒霉,誰也沒有遇到。
後來我們都沒有吭聲的情況下,沒有任何人看到麗麗跟那個武子衡一起去的公園,武子衡的爸媽還把我們鬧成那樣。
我們因為這個,自己孩子的姓名身份都不要了,頂著遠方親戚家孩子的學籍身份跑去外地上學。
我們兩口子這麼多年來擔驚受怕,小心翼翼,根本不敢遠離麗麗一步,生怕她不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又要做出什麼讓我們兜不住的事情來。
我的生意,一次一次換地方,最後也做不下去了!
二十年前我家就住著將近兩百平米的房子,開著幾十萬的車!
結果這些年生意也沒了,為了給孩子換身份,落戶口,老本兒也貼得差不多了。
現在一把年紀,我們還住著破舊的小房子,還沒來得及跟著女兒沾點光,現在女兒也死了……
所以對於當年的事情,我們已經後悔了!打從麗麗出事到現在,我們腸子都悔青了!
可是那又有什麼用!所有的事情都沒有辦法重來,我們也算是付出了代價。
現在家底也沒了,女兒也沒了,難道你們還要對我們老兩口定什麼罪名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