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啊!」寧書藝回答地十分乾脆,「除了雙胞胎多胞胎之外,我們每個人都是孤零零來到這個世界的,走的時候不出意外也不可能組團兒一起走。
所以歸根結底,我們在這個世界上最靠得住的夥伴不就是自己麼?
野山參會因為沒有人照顧呵護就貶值麼?野生大熊貓難道就不是熊貓了?
我倒是從小到大除了讀大學那段時間之外,沒怎麼遠離過父母,那又怎麼樣呢?
我是刑警隊的,你也是刑警隊的,難不成因為我家裡頭多了一對兒爹媽,局裡就覺得我身價高,額外給我漲兩級工資?」
她拿自己調侃,說得霍岩哭笑不得。
寧書藝見霍岩臉上的表情鬆動下來,沒有了方才的凝重,便知道自己是猜對了。
之前董大隊說,霍岩在部隊裡的老領導說他什麼都好,就是太不拿自己的命當回事,
因為他從來不向其他人敞開心扉,也沒人知道他為什麼會是這樣一種心態。
現在這個問題的答案倒是變得顯而易見起來。
這也難怪在查常君超這個案子的過程中,有幾次霍岩都會流露出了複雜的神色,現在想想看,他應該是聯想到了自己。
他到底經歷過什麼,寧書藝不知道,除非霍岩主動開口,否則她也不會輕易去打聽。
「我不知道你以前的事,你不想說我也絕對不問,但是如果你需要有人陪你跑幾圈發泄一下情緒,下回你還可以叫我。」她對霍岩說,之後又趕緊補充一句,「不過你得慢點!不然最多五圈,多一圈我也跑不下來了!」
說罷,她煞有介事地拍了拍霍岩的肩膀:「今天我算是捨命陪君子了,晚上加班的夜宵你請客!」
說完,她就扶著腿一蹦一跳地下了看台——倒不是因為性格活潑,也不是因為心情愉快,更不是為了裝可愛,實在是跑得太快太急,這會兒兩腿發軟,沒辦法正常的下台階。
霍岩錯愕地看著她一跳一跳地從看台上下去,原本眉宇之間的的郁色不知不覺間也散了許多,心頭的烏雲像是被風吹去了大半,不再那麼沉甸甸讓人喘不過氣來。
寧書藝絕對不是第一個在他狀態不對的時候開口勸慰他的人,或許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但是其他人開口責任,閉口義務,語重心長,深明大義,越說反而越讓他感到壓力,想要把情緒和心事隱藏得更深。
只有她,說得雲淡風輕,卻能四兩撥千斤,讓他忽然覺得方才自己情緒波動的失態並沒有什麼大不了。
寧書藝跑了計劃外的五圈,著實是累得不輕,再加上白天也一直沒閒著,重新上車之後又困又乏,沒一會兒就睡著了,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車子還在行駛,沒有到達公安局。
只不過比起她不知不覺睡著之前,車裡似乎多了一股若隱若現的香味兒。
「什麼東西這麼香?」她坐直身子,吸了吸鼻子。
「夜宵。」霍岩目視前方,一副專注開車的模樣,「三圈。」
「什麼三圈?」寧書藝疑惑地看過去。
「你最多能跟三圈。」霍岩快速地朝她看了一眼,「我方才停車買夜宵,你都沒有醒。
以後跟三圈吧,五圈對你來說有點勉強。」
寧書藝差一點被他氣笑了,本來想爭辯一句,後來一想,一樣的作息,自己跑了五圈半累得上車就睡著了,人家跑了三十圈不止,現在還生龍活虎,這確實存在著很大差距。
於是她很有自知之明地閉上了嘴巴,沒逞能。
回到局裡已經很晚了,兩個人飢腸轆轆。坐下來吃了一些東西。
霍岩買的套餐味道很好,尤其是在又累又餓的時候,更能夠沒人提供極大的滿足感。
吃飽喝足之後,兩個人又繼續處理手裡餘下的工作,到了凌晨才各自找了個值班室湊合著睡半宿。
第二天,DNA比對結果也回來了,果然和他們之前的推測,以及常君超落網之後的供述相符合。
原本他們是有些擔心常君超的那個精神狀態的,他實在是淡定得離譜,也把這件事報了上去。
但是第三天下午,終究還是傳來了一直讓他們擔心的那個壞消息——常君超死了。
常君超是在看守所裡面自殺的,他被移送到看守所之後,先是蒙頭大睡了整整一天,飯也沒怎麼吃,就是一直呼呼大睡。
第二天醒了以後,整個人看起來都好了很多,吃飯也正常,只是說自己被捕之前已經很多天沒有睡過踏實覺了。
這種情況在看守所里也不算新鮮,很多人都有類似的情況,所以值班獄警也沒有特別在意,看他表現很好,情緒穩定,吃飯也吃得很多,覺得應該沒有問題。
到了晚上,因為寧書藝他們事先提醒過,值班獄警還特意著重關注了常君超,見他確實沒有什麼異常,也放心了一些。
沒想到在凌晨的時候,獄警再查看常君超的情況時,就發現了異常。
他用自己身上穿的T恤絞死了自己。
常君超的死一經上報,法醫立刻就對他的屍體進行了檢查,最終確定他的確是自己用衣服絞死了自己。
這樣的死亡過程是極其痛苦的,一般人都會在最後關頭屈服於求生的本能,沒有辦法親手絞死自己。
但是常君超偏偏就做到了。
由此倒也可以看出他對於「生」已經沒有了一絲一毫的欲望,已經是很堅定的一心求死了。
這樣的結果讓寧書藝也有些唏噓,霍岩也沉默了許久,不過這一回他倒是沒有需要找個地方跑圈。
就這樣,他們這一組人都在一種莫名的低沉情緒下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到了傍晚臨近下班的時候,寧書藝忽然接到了父母打過來的電話。
接起電話之後,不知道電話那邊說了些什麼,她的臉色很快就冷了下去,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一番簡短的回應之後,就把電話給掛斷了。
「我得提前走一會兒。」寧書藝一邊把手機塞進牛仔褲的口袋,一邊起身從椅背上拿起自己的外套,「我姐夫從外地回來了,直接把我爸媽開車給拉回家裡去,現在我爸媽已經發現家裡的那一片狼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