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無神鎧甲與逐日之子

  星辰輪轉，晝夜不息。

  天上的人在奔赴星界，地上的人在舔著傷口。

  路易沒有去參與洛克希帝國內部事務。

  他估摸著對方也不想讓外人看到他們這副場面。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原本因為戰爭而導致無法鎮守的帝都圈空間通道，不知為何暫時斷開聯繫了。

  他從隱秘渠道得到的消息是，一個巨型世界群忽然在一瞬間被打斷聯繫了。

  比較讓他焦躁的是，亞倫從這場戰鬥之後就失聯了。

  從天亮到黃昏，一直都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路易越來越焦躁。

  戰後本就是一片廢墟。

  所有人都很忙碌。

  能夠騰出手調查這件事的人不多，更何況現在這情況，連維持通訊都是困難。

  已是戰後，他不可能再如同之前那樣，直接發瘋將兵界召喚出來。

  如果再來一次，那就是對洛克希殘餘眾人的宣戰。

  他不想看到這樣的局面。

  所以哪怕是他，也只能留在這裡等著。

  甚至為了不觸動洛克希人的敏感神經，他連咒縛軍團都沒有派出去。

  正如洛克希人尊重了他的想法一樣，他同樣選擇尊重洛克希人的想法。

  只是眼見日近黃昏，他都沒等到外邊傳來的消息。

  只是有消息說，看到了亞倫最後從天上墜落下來時，落到了城西。

  城西不是個好地方。

  或者說，那裡本就是帝都最貧窮落後的區域。

  雖然比起下面那些鄉鎮要好上不少，但身處帝都，就更容易被那些強大勢力影響和波及。

  那裡也曾是大罪·嫉妒用了化名生活過的地方。

  路易有些擔心了。

  那種地方的人是不會講什麼信仰理念的。

  如果遇上了陷入虛弱狀態的亞倫，直接動手襲擊都是很合理的。

  正當他這樣想時，有人出現在他身邊說：

  「路易殿下，亞倫大人找到了。」

  「他怎麼樣。」

  那人沉默不語。

  路易聞言，也為之沉默。

  「帶我去看看他吧。」

  走在城西的廢墟上。

  他很快就在對方的引導下看到了亞倫。

  只是看到他的那一刻，他眼中就燃起了怒火。

  「是誰幹的。」

  「城西的一群流民，他們看到亞倫大人停止呼吸後，就起了念頭。」

  路易咬牙切齒。

  前世他也是在某樹人的文章里看到了那人血饅頭的描寫。

  而現在呈現在他眼中的，是不亞於人血饅頭的現實。

  亞倫的屍體被西德利亞緊緊抱在懷裡，身上的鎧甲已消失無蹤。

  愛神騎士薩克靜靜的站在兩人身邊。

  在看到路易走過來，薩克抬起頭，露出他那空洞的眼神

  他右眼滿是茫然，左眼則是一片空洞。

  這位愛神騎士，在之前的戰鬥中失去了自己半邊眼睛。

  他低聲的說：「我周圍人說，他們見到這位強者落在此地，他正站在這個破舊的教堂，靜靜看著落日。」

  路易默然。

  亞倫的一身裝備全部消失，他就知道是遊民里有人起了貪念，將其拿走了。

  「他為了這個國家奮戰到了最後，沒想到竟落得如此下場。」

  薩克騎士搖了搖頭說：「裝備我們找回來了，應該說是那些遊民主動丟下的。」

  路易嗤笑道：「他們怕惹事？如果真怕，當時就不應該出手。」

  他言語中帶著淡淡的怒火。

  讓一個擁有誠摯信仰的戰士以這樣的結局迎接死亡，真的是太難堪了。

  然而薩克搖了搖頭說：「不是怕惹事，而是覺得那些東西沒有讓他們惹事的價值。」

  他緩緩讓開道來。

  路易這才發現，亞倫那一身有些老舊的裝備就這樣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一旁。

  他瞳孔震動。

  此前他和亞倫見面，他身上的力量都如同璀璨的太陽一般，將他的一切都遮蔽起來。

  他自然是無從認真觀察他的裝備。

  可是現在再一看，他的一身裝備都是最普通的戰士護甲，連披風上永恆烈陽的標誌都是自己畫上去的，顯得像是塗鴉，並不具備一點過多的神聖力量。

  誰能想到，那位烈陽騎士擁有的強大力量，全靠的自身始終如一日的艱苦訓練，以及崇高的信仰？

  「那人是誰？」

  路易看向那緊緊抱著亞倫的騎士。

  他身上蔓延開的悲傷，哪怕是他都清晰可察。

  「西德利亞，殘陽教會的主要負責人。」

  「殘陽教會的人啊……」

  「唉。」

  兩人說起此事又開始嘆息起來。

  原本永恆烈陽的火種就完全依靠亞倫這位烈陽騎士扶持。

  沒了烈陽騎士，殘陽教會哪怕是一個中等勢力也能隨意欺負。

  現在亞倫走了，他就知道殘陽教會距離崩盤不遠了。

  路易沉默良久，給出了一個承諾說：「如果你們殘陽教會不願意在洛克希這個傷心地多逗留，那就走吧。

  去恩瑟，我看在亞倫的遺志上，會儘可能給你們發展的機會。」

  西德利亞似乎終於回過神來，自嘲的說：

  「是亞倫說過的那人啊，沒想到是用這樣的方式得到大人物的承諾，他臨走前說，能夠和您這位值得依靠的同伴一同戰鬥，也讓他引以為豪。」

  西德利亞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

  有笑容，但無笑意。

  他喃喃自語道：「早幾十年前我就知道他要死於非命，這下真的死了。

  以前見到他的時候，還是被一群邪神信徒圍攻時，當時他把我救出來，還說什麼一切都是在烈陽的正義指引下，維護正義。」

  西德利亞啐了口唾沫，似哭似笑道：「他老是這麼說，說他這種人，就叫烈陽騎士，自己救人就救了，還假借神之名，這不是有病？」

  可他說著說著，又沉默了下來。

  一股悲傷醞釀開來。

  「我是自願追隨他的，因為他當年救過我命。」

  「他和我說，總有一天，他會變成最厲害的烈陽騎士，到時就可以回過頭來保護曾經如他，如我這樣的無辜弱小，讓他們不用直面邪惡的絕望。」

  「所以……他這一次，有幫到你們，對嗎？」

  那沙啞的聲音停了下來，一雙清澈的眼睛看向路易。

  路易用有生以來最嚴肅的態度說：「幫到了，多虧了他，幫了大忙。」

  「那就好，那就好。」

  西德利亞大笑。

  路易不忍，補充了一句說：「你們可以過來恩瑟的，烈陽的信仰未必會斷絕。」

  「斷絕不斷絕，有什麼關係嗎？」

  西德利亞聲音很平靜。

  以前，亞倫總和他說，他在洛克希長大，吃的是城外稻花村長出的糧食，喝的是母親河流淌的水，所以他這條命，已經和洛克希，和這片土地分不開了。

  神沒有阻止他，所以他知道，這個選擇沒做錯。

  正是因此，殘陽教會才會在這片缺乏對神的敬畏和信仰的土地上發展起來。

  可是如今回過頭來再看看，為何要留在這裡的理由沒有了。

  亞倫失去了他唯一的信仰。

  而現在，殘陽教會的餘黨也失去了他們的信仰。

  那個追著太陽的騎士，已經永遠離開了他們。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西德利亞就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永恆烈陽落下了帷幕。

  而殘陽教會，也失去了另一個太陽。

  就在此刻，一陣撞鐘聲響起。

  沉悶的響聲久久迴蕩在天空。

  路易錯愕的抬起頭。

  天空上，這場戰鬥的一幕幕如同倒影一般重新被播放。

  那一個個血戰至死的強者染血天空的畫面，就這樣清晰可見的呈現在了殘留的洛克希人眼前。

  一陣麻木的聲音響起：「各方家族成員，皆血戰到一切結束，縱使是逃亡派，也在離開前，幫我們撞斷了入侵者進攻洛克希的通道。

  理念不同的各方，都有著共同的信念，那便是讓這個國家和理念繼續延續。

  但亂世已至，全靠我們自己的力量，只會給更多無辜者帶來傷亡，我們不忍如此，所以，從現在起，洛克希與各大教會之間達成重要合作，開放市民對教會的信仰通道。

  你們有信神的自由，也有不信神的自由。

  有信這個神的自由，也有不信那個神的自由。

  烈陽騎士已走向落幕，但烈陽的騎士，就銘記在帝國的土地上。

  那個明知道這片土地一度不允許信仰傳播，但依舊恪守約定，戰鬥到最後一刻的他，用自己的決心證明，烈陽可信。

  從即日起，烈陽教會列為洛克希帝國的國教，只因他們是在動盪中，最堅定站在我們這邊的盟友。」

  路易嘴巴微張。

  他不知道是第幾次，被這場難以預料到的一幕震驚。

  那發言人不是別人，竟是那之前從未放在心上的小龍皇凱恩·吉恩。

  此時的他已經褪去了曾經的稚氣，眼中只剩下了堅定。

  更讓路易吃驚的是，凱恩身上的氣息，竟不知為何攀升到了半神巔峰。

  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麼。

  「巴特·吉恩，這就是你的選擇嗎？將所有的力量交給下一代，你費盡心思讓我補全小龍皇的心靈缺陷，是早就意識到自己要死了嗎？」

  路易清晰的記得，小龍皇之所以能年紀輕輕就成為半神，便是因為他繼承了瀕死的上一代煉獄龍家主的力量。

  而現在，這一代的家族也選擇了將這一切託付給小龍皇。

  雖然有些匆忙，但總算是在這場動亂之中，以最快的速度為帝國培養出新的巔峰半神。

  更讓他吃驚的是，當凱恩這話說出來後，他感覺到周邊資訊涌動。

  那是存活下來的人，激盪的心情正逐漸形成新的資訊。

  那是認可，理解，憧憬，甚至是信仰本身。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登神的真相。

  所謂的燈神就是通過聚焦與自己對應的資訊，化作破繭成蝶的養料。

  只是每個神境對資訊的利用不同。

  有的人選擇了直接將資訊歸結於自身，比如吞噬萬化並將其化作身軀一部分的寰宇繞界之蛇。

  有的人選擇將資訊萬物互聯，比如他的武技網。

  但神祇，則是選擇將資訊進一步萃取為信仰之力，將信仰之力填充到名為神職的框架內。

  雖然看起來被神職約束，但正是因為這份約束，使得資訊在專精領域內能最大化發揮出效果。

  而現在，新生的資訊正在朝著參與本次戰鬥的各方勢力身上匯聚。

  其中就包括路易的老朋友，榮光與正義之神教會。

  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有新的半神正在誕生。

  那是……真正完成蛻變了的榮光聖女格蕾絲。

  但這不是讓他最震驚的。

  因為他發現，還有相當一部分巨量的資訊正在朝著他這個方向匯聚。

  那些資訊一點點融入到了亞倫身體裡。

  在他的茫然之中，他感受到有新的神境正在誕生。

  國教的信仰正在以最快的速度滋養著永恆烈陽的信仰。

  但永恆烈陽已經徹底隕落，無法承受這股信仰。

  可是，祂的遺物還尚且存在一份生機。

  於是這一刻，有一個新生的信仰從亞倫身體中誕生。

  路易的境界告訴他，那並不是他所認知的那位亞倫老哥。

  而是基於亞倫而誕生出的新神。

  當祂開始緩緩飛向世界之外時，路易看到了祂回過頭來看向自己。

  祂迷茫的眼神清澈了不少，忽然低聲說：

  「原來是你啊…路易，他讓我告訴你，永遠不要忘記自己的初心，還有……謝謝你。」

  下一刻，那與亞倫有著八分相似的神祇消失在天空中。

  新神，【逐日之子】誕生。

  路易捏了捏眉心。

  這個亞倫，臨走前都還這麼讓人不省心。

  但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洛克希這一戰，往日幾千年都未必能見到幾次的可怖存在一個接著一個出場。

  擁有神境戰鬥力的他和赫爾墨。

  當場吞噬資訊完成登神的愛神暗面。

  在血祭中送出神境分身的色孽。

  隔空交手的愛神。

  吃掉愛神、色孽乃至愛神暗面力量極盡升華的愛欲雙子。

  再加上如今誕生的逐日之子。

  一場戰鬥，七個神境。

  堪稱是大亂……

  臥槽！

  路易震驚的抬起頭。

  他感受到星界深處又有新的神境誕生。

  那個力量充斥著咒劍士的味道。

  顯然，是逃亡派里也誕生出了新的神境。

  這到底是什麼鬼級別的大亂鬥。

  真的是要瘋掉了。

  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半神這種恐怖存在，竟然會作為一場戰爭的陪襯。

  只有神境，才能在這場戰爭中大聲說話。

  「這可真是……這就是亂世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