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深淵的呢喃和誘惑
路易從利姆露身上跳下來。
他披風上還殘留著尚未乾涸的血漬。
和貝雅特莉絲面前時常微笑的他不一樣，現在的他臉上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威勢。
讓他只是站在巨魔面前，就讓巨魔身後的羅伯特三人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不只是因為他們知道來者是咒縛軍團的掌控者，更是他們從那青年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森冷的殺機。
哪怕是那殺機針對的對象並非他們，依舊讓他們不敢多說一句話。
「增援的士兵？」路易看向了身後三人。
作為負責人的藍凱德低頭說道：「是，路易大人，感謝咒縛軍團的千里馳援。」
他感覺籠罩在他們身上的壓迫感消散了不少。
那個青年平靜地說：「好說，快去和你們團的人會合吧，這邊的戰爭結束了。」
「是！」
……
待到三人離開，路易眼神再次冰冷了下來。
與巨人平原上的那場戰爭不一樣。
當時在巨人平原清掃的界外生物亦或是本土魔物，基本沒幾個是人形。
殺死怪物給他帶來的衝擊遠遠小於和妖精戰鬥的衝擊。
畢竟妖精雖然瘋了，不意味著他們就毀容了。
他們的整體形態和人類還是很相近。
甚至可以說，排除掉身後的翅膀，他們就是小個頭的人類。
親手殺死和人類差不多的種族帶來的衝擊，哪怕只有這麼短時間，也讓他少了幾分笑容，多了幾分沉重。
現在他終於多少有點像是個身經百戰的老兵了。
他徑直朝著洛克希帝國營地深處走去。
沒多久他就遇到了洛克將軍。
洛克將軍看向他說：
「路易殿~大人…」他想起路易現在的身份已經發生了變化，馬上改口，「這次突擊真是多虧你們幫忙了，難怪恩瑟之前想將咒縛軍團打造成針對魔王的後手，你們在南部的那場戰鬥，當時我有遠遠觀摩，當真是…」
洛克將軍斟酌了一下，感嘆道：「當真是神威蓋世。」
路易搖頭說：「您說笑了，不過是仰仗權柄之威罷了。」
洛克將軍失笑道：「權柄之威本身也是你擁有的能力，無須謙讓。」
「這件事先不提，先來交流一下情況，你們那邊和南部、西南部的情況一樣嗎？」路易皺著眉說，「黃金鄉裡邊有古怪。」
洛克沉默了片刻說：「和我們之前推算的一樣，黃金鄉本身已經出問題了。」
黃金鄉如今已經不算神國。
失去了神力加持後，這頂多就算是一個半位面。
而且這個半位面還極其閉塞，排斥一切妖精以外的生靈。
路易第一次見到妖精就本能地感覺到自己要窒息了。
魅魔是一種能夠讀取他人潛意識的種族。
雖然做不到讀心，但確實能感受到他人情緒變化。
不然也不會讓那麼多人又愛又恨。
簡單來說，一名魅魔要是沒被深淵意志灌成只知道狂吸的人形泡芙，多帶一點智商，都能輕鬆化身為綠茶中的王者。
沒辦法，天賦本能就是這麼離譜。
但這種魅魔的天賦讓路易很難受。
在戰場上，他是不會限制這種天賦發揮的。
因為這天賦改一改就能變成殺機反饋機制。
這種對情緒的反饋讓他在近身作戰時無往不利。
但妖精們給予他的反饋，簡直就是精神污染。
他們就像是一群精分人。
路易能夠嗅到他們靈魂中發出的哀嚎，就像是深陷十八層地獄被丟到油鍋里炸了又炸的苦痛靈魂。
但再仔細觀察，就能看到那絕望的哀嚎被另一種難言的惡意死死壓制。
那惡意是如此地清晰，幾乎不針對個人，而是針對一切活著的生物。
上次路易見到這種情況，還是和小天鵝在一起的時候。
那時候小天鵝意氣風發，一副我有分身，臥榻之處你絕不是我對手的姿態。
後來她哭得像是個孩子，甚至被迫使用了魔法「機械心智」來規避現實。
那時候路易就能夠感受到，小天鵝身上傳來的情緒逐漸從委屈巴巴變成了毫無情緒。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又變成了委屈巴巴和毫無情緒反覆交替的情況。
那時候他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就偷偷問了一下小天鵝。
小天鵝給出的回覆是，機械心智本來能夠屏蔽掉無用的情緒，但因為大罪·色慾的優先度太高了，哪怕是她用大罪·懶惰強化了，也很快被破防了。
所以才會出現這種情緒反饋不一樣的情況。
正常只有精神病會出現這種情況。
當然，為了得到這個答案，路易不出所料地被小天鵝咬了。
「你竟然用魅魔的天賦來作弊？！」
「怎麼能叫作弊，那是希望你能開心。」
……
想起當時雞飛狗跳的情況，他嘴角微微抽搐。
轉移注意力！
他果斷看向洛克：「他們的精神狀態不對勁，所以我在清掃完南部和西南部後，就試著進了一下黃金鄉。」
「發覺到黃金鄉的問題了？」洛克捏了捏眉心說，「生長與森林之神的死亡有問題。」
路易點點頭說：「不知道你們能不能感受到，但我去了黃金鄉後，能明顯感覺到黃金鄉的存在本質上就是一種封印，封印了一個我很熟悉的位面。」
「無底深淵…是吧？！」洛克將軍啟用了魔法道具隔絕了聲音，平靜地說，「生長與森林之神的神國是直接嵌入群星大陸與無底深淵的通道中的。」
路易沒說話。
顯然洛克希帝國對妖精們的理解，比他想像中的更深。
神國嵌入空間通道這樣的操作，路易已經不是第1次見到了。
這操作的本質，和世代傳承半位面，以傳奇法師的身份鎮守群魔殿通道的羅蘭法師那一派如出一轍。
當然，帝皇也幹了。
而且幹得更瘋狂。
一個人將恩瑟帝國地下部分區域、空間通道、深淵之門對面的部分深淵都拉入半位面中了。
可路易是真沒想到，號稱精靈神系起源的生長與森林之神，竟然也幹過這事。
此前他剛闖入黃金鄉時還沒能察覺。
但伴隨著一陣宛若精神污染一般的疑難和呼喚，將當時愣在黃金鄉通道口的路易給整迷糊了。
那種感覺難以形容，明明帶著一種他無法描述的精神污染，但又給他無比親切之感。
甚至在他恍惚之餘還以為是聽見家裡人的呼喚，差點下意識地就走過去了。
幸好他意志力強，將那種感覺給壓了下去。
那一刻，他就明白了黃金鄉深處傳來的聲音到底是什麼。
——是深淵意志在呼喚他「回家」。
無論七大罪再怎麼被群星大陸的秩序凝聚在一起，都得承認一件事，那就是七大罪的源頭便是無底深淵。
只有在那種無盡罪孽相互碰撞的土壤，才能誕生七大罪的種子。
至於這種子是怎麼在群星大陸被馴化和培育壯大，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之前瘋王傳授他告亡靈書時，他就有這樣的想法。
告亡靈書權柄的誕生並非一日之功。
說得難聽點，告亡靈書權柄的本質是「竊」。
竊取了陰影位面的力量。
按照正常情況，想要驅使陰影力量就必須如同暗夜女神一樣，成為歸屬於陰影位面的強者，才能獲得相關權限。
或者說得更簡單一點，半神力量的發揮，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半位面。
而調用半位面的前提條件是屬於群星大陸生靈。
因為半位面本質上就是群星大陸割裂出一部分，交給了半神使用。
那麼同理，群星大陸如今之所以不存在眾神，便是因為世界不許。
群星大陸的意志不允許有神國這般龐大的土地被神境強者使用。
所以從神代落下帷幕後，群星大陸上就幾乎不存在神境生靈了。
就連生長與森林之神，實力也相較於自身巔峰期衰落了很多。
在生長與生命之神死亡後，群星大陸更是沒了本土的神境。
但在主物質世界之外，還有更多規則尚且鬆散的世界，願意將更多力量借給那些超越了生命極限的存在。
但這並不能說明，擁有神境的世界就比群星大陸強。
告亡靈書權柄，其實更應該叫陰影君王權柄。
瘋王之戰後，整個大陸都知道了活死人之夜的恐怖。
同樣，無數探險家覬覦傳說中能讓死人復活的《新·告亡靈書》。
滋生於陰影位面的權與力，得到了群星大陸的滋養，最終在口口相傳之中變成了如今咒縛軍團的力量來源，開闢成了封神之路。
——這便是告亡靈書權柄的起源。
單純只是魯德爾森和瘋王的天賦，是幾乎不可能塑造出權柄的。
但加上世界意志的助推，那就可以。
甚至於，像是路易這樣出身於群星大陸的「土著」，還能借著這個權柄，白嫖陰影位面力量。
當時在得到這個權柄時，路易就在想，既然告亡靈書權柄是通過這樣的手段凝聚出來的，那是否也說明在更早以前，同樣也有人用類似的手段將七大罪權柄剝離出來，並在群星大陸上萌發？
這種操作讓他想到了前世某個電影裡，光頭老女人古一的騷操作。
古一能借取其他維度力量，或者說漫威體系里大部分法師都用的這套操作。
但借取其他維度力量很容易反噬，所以老女人嚴禁麾下隨意借用高危維度的力量。
——比如臭名昭著的黑暗維度統治者多瑪姆。
按照正常情況，多瑪姆又不是大善人，肯定會過來討債的。
但古一這位至尊法師直接撂擔子不干，悄悄退到大佬身後，直接白嫖資源，依舊風光體面了。
以前他尚且不能肯定這個猜測，但在踏入黃金鄉的那一刻，他就理解了。
至尊法師是他。
多瑪姆是深淵意志和陰影位面。
阻止多瑪姆討薪的維山帝是群星大陸意志。
至此，完成閉環。
黑，真踏馬黑啊！
感情這個世界的神境人均位面欠債大戶，而且視情況而定，隨時可能變成老賴？
這樣就很能理解深淵四神為什麼會如此「兢兢業業」地針對帝皇了。
畢竟那是隨時有能力收回債務的「債主」，深淵四神不想當老賴，就只能老老實實地去幫忙追債。
壞了！
路易開始頭疼了。
原本深淵意志死活想讓老登還債，進入無底深淵的，但黃金鄉的遭遇讓他瞬間意識到，現在自己在對方眼中也成香餑餑了。
他轉頭看向洛克將軍說：
「我在黃金鄉聽見了深淵的呢喃，生長與森林之神的死亡和精靈關係不大，祂死亡背後的推手應該是深淵。」
洛克將軍點頭說：「和我們猜測的差不多，所以才要及時趕來這裡。」
路易想起了什麼，猛地看向洛克說：「你們被算計了？」
「差不多吧，反正現在挺為難的。」
路易出了一口長氣，良久，他嘆息地一聲說：「這群長耳朵可真夠精明的，看來不能單純地將他們分割成三個國家，人家內部未必這麼想的。」
洛克將軍笑了笑說：「你又怎麼可能忘記當年精靈國度的強勢？」
路易點頭：「也對。」
只能說人家當年能成為紀元霸主真不是純靠運氣和力量，確實很擅長謀劃。
梳理一下時間線就能大致明白這群精靈的操作。
最開始，精靈通過分割出部分同胞來承受地下城的負面污染，從而使得他們能以近乎完整的實力從地下城中脫穎而出。
然後他們借著各國和各大種族對精靈的了解不足，在最短時間將精靈的力量發揮到極限，吞併了周邊各個區域並瞬間組建精靈國度。
如果是正常國家，發展到這裡就會選擇休養生息。
但精靈們不這樣做。
深知自己得位不正的他們毫不猶豫地就主動成為維繫世界秩序的中堅力量。
而且人家不是虛情假意地做燈塔，是真的付出了無盡血的代價，成為了當年正義的代言詞。
永恆之刃便是出自那個時期。
在短暫維繫了自己的名聲後，他們迅速轉變方向，培養種族神。
也就是在那個時期，群星末代神境，生長與森林之神的遺骸被他們盯上並帶走，集全種族之力，堆出了第一個種族神，也是後來的精靈主神。
而後精靈國度封閉國門，在內部迎來高速發展期，在很短時間內吸收了這些年的勝利果實。
十幾年後再次出關，便將培養起來的「觸手」席捲大地，榮登紀元霸主。
雖然後來由於巨魔導致精靈神系遭到反噬。
再後來由於控制不了飛地，內部又出了亂子，導致分崩離析。
但他們依舊維持著統一的思想。
哪怕在之後他們被分成了三個國度，內部極有可能還保持著緊密的關聯。
正常情況下，獲得了生長與森林之神的殘骸就必須要承受黃金鄉的因果。
那是精靈們的職責。
但……多年前借著洛克希人的戰爭，靜謐林海在戰敗之餘，也將一部分守護黃金鄉的債務轉移到了洛克希人身上。
——畢竟誰打下誰負擔。
路易甚至懷疑這幫靜謐林海的精靈，還偷偷將自己的核心力量轉移到了其他兩個精靈國度上。
難怪他趕來此地時，總感覺靜謐林海的反抗實在太低了。
感情這背後還有這種因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