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林岩木然的站在了原地,這一瞬間幾乎是深切的感覺到了當年岳武穆意氣風發,想要直搗黃龍,卻連續收到十二道退兵金牌的悲涼心情
他站在原地緩了緩,只覺得左眼直跳,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將密電接過來,發覺竟是宋育人發過來的,這次的電文竟是一大篇,洋洋數百字:
「日人破境後,中堂夤夜入(頤和)園,長跪三個時辰,朝廷以德國駐華公使基米希為媒介對日求和。♨🐚 ➅❾𝐒ʰ𝓤א.𝐂𝕆𝐦 🐝♗日本列出的和談條款為:割台/朝/北洋水師全部裁汰/賠償兩萬萬兩白銀。」
「朝廷諸公擬全盤接受,但顧慮民議洶湧,尚在商榷之中,某極力反對,終究夢幻泡影,此時已是白身。某已無顏面對弟,將歸隱鄉下,弟善自珍重。」
看到了這一份電文之後,方林岩矗立良久,真是覺得滿腔憤懣,胸中氣血翻騰,嘴唇劇烈的囁嚅著,卻連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前面歷經艱辛,為之出生入死,絞盡腦汁,但現在看起來竟是個不折不扣笑話!
為了擊敗日本這個氣勢洶洶的惡鄰,為了拯救中華民族那衰微無比的氣運那麼多英雄兒女為之流血,那麼多窮苦百姓慷慨解囊,那麼多好漢豪傑為之毅然赴死,艱難無比的才將這戰局扳回到這樣的局面。
可是這一切竟是抵不過上面輕飄飄的幾個字,
可是,這一切就即將在內部的權勢政爭當中化為泡影!
這大清,怎能不亡,怎該不亡??
在這一瞬間,方林岩心潮激盪,忍不住雙手握拳,昂頭向天大叫一聲!只覺得滿腔鬱氣,無處發泄,自己仿佛窒息在了一片灰濛濛的絕望中,一點一點的沉沒下去,無論如何掙扎都是無濟於事。
王五等人聽到叫聲,急忙沖了出去,看到了方林岩的模樣無不驚詫,但一個個卻真的是面面相覷,連安慰的話都不知道從何說起。
過了好幾分鐘,方林岩看著周圍這些關切的眼睛,長長的嘆息了一聲,一時間卻只覺得意興闌珊,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更是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漸漸的,方林岩則是冷靜了下來,他對著催促自己登船的人擺擺手,然後就從中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中日戰局陡然出現如此的驚天大逆轉,若說幕後沒有推手,方林岩是絕對不信的。
表面上的根源,是在老中堂的弟弟李良彰利令智昏,得意忘形上,但方林岩卻不信這個邪了,怎麼早不爆出來這事兒,晚不爆出來這事兒,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就爆出來了?
若是其餘的空間戰士,搞不好就只能認了,畢竟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別人比你算計得精那有什麼辦法呢?
但是,方林岩卻不甘心啊!他走到了這一步,甚至不惜一切代價,甚至冒死連櫻花這個鋒王都殺了,怎麼可能在這關鍵時候忍下這口氣?
更關鍵的是,這裡雖然不是方林岩的原生位面,但他一樣是中國人,一樣是炎黃子孫,就衝著這個,他也不會就此罷休!!
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方林岩很乾脆的就聯繫了莫比烏斯印記:
「我要知道李良彰這件事幕後的真相。☟♣ ➅➈Şн𝕦𝔁.C๏𝐦 ☹☆」
莫比烏斯印記隔了好一會兒,才斷斷續續的反饋道:
「等這個世界干擾強烈。」
過了好一會兒,方林岩的視網膜上才彈出了完整的信息:
「我在進行調查的時候,發現了空間意志留下的痕跡,因此為了避免暴露必須耗費比斯卡數據流,數量未知。」
方林岩的比斯卡數據流也是來之不易,好不容易才積攢起來了這麼多,主要這玩意兒完全隨緣,不像是通用點,潛能點,固定裝備之類的,有固定的獲取渠道。
換成是別的事情,他說不定咬咬牙就過去了,但現在甲午的事情都運作到了這個地步,方林岩還能放棄嗎?
所以,他很乾脆的道:
「用!」
方林岩的視網膜上迅速開始出現了一些亂碼和波浪線,緊接著就開始彈出了提示:
「這是一起空間干預後發生的事件,李良彰作為次要時間節點,自身是擁有額外的防護能力的,就是俗稱的氣運。」
「但是,在空間外來力量的干預下,李良彰身上的氣運被清除了,為此該空間需要付出雙倍代價!然後李良彰就被一張**咒所影響,其心中的**被直接放大,終究變成了被操控的傀儡。」
看到了這一系列事件的來龍去脈,方林岩心中已經有了初步的估計。
在背後暗中操控這一切的人絕非等閒!
首先其身份必然相當重要,否則的話,也不可能說服自身的空間以雙倍的代價來消除李良彰身上的氣運。
其次,這個人對當下的國際,國內局勢必然研究得極其精道,才能把握住清廷與漢臣之間的核心矛盾,於如此關鍵的時刻絕地翻盤!
最後,這個人必然是城府極深,老謀深算,將忍字決發揮到了極致。
因為這一招離間計要想生效的話,火候必須拿捏得十分重要,用太早了,清廷這邊感覺不到李宮彰的強烈威脅,終究下不了決心。♞♢ 6❾ѕн𝔲x.𝐜o𝐦 ☢🐊
若是用太晚了,日本直接被打趴下了,用出來這一招也是為時晚矣,難以回天!
「是你嗎?」方林岩的眼前,直接浮現出了獵王的老管家阿爾特巴的身影。
這個老狐狸,是方林岩覺得擁有最大嫌疑的人,沒有之一。
雖然阿爾特巴這群人在之前貌似是和方林岩站在同一陣營當中,但這並不能說明什麼啊。
陣營是可以跳反的,在冒險世界當中,一切都是泡沫,只有利益永恆!
在弄明白了大概的敵人,還有對方的行事方法之後,方林岩的腦海裡面轉過了千絲萬縷的念頭,如此局面,自己還有翻盤的機會嗎?
此時中樞有著慈禧壓制,便是再怎麼拖沓顧忌,也是頂多拖延兩三天就要給出回復,然後明示天下。
一旦明示之後,很顯然戰爭進度條上,中國的進度也就歸零了。
兩三天區區兩三天運籌帷幄的時間,關鍵是自己還在日本,完全鞭長莫及,這已經儼然是絕境了啊!!
***
十分鐘之後,
方林岩登船了,然後徑直來到了船長室,對著已經等得有些心焦的船長道:
「非常抱歉,韋爾根先生,耽擱了你這麼久的時間。」
韋爾根長長吐出了一口氣,換做是其餘的人,他現在已經大聲吼叫了起來,順帶將自己的唾沫星子噴在了面前這個黃皮膚傢伙的臉上,順帶讓他知道船長的威嚴不可侵犯。
但是面前這個年輕得可以做他兒子的男子,卻並不是一個可以讓自己放肆性格的對象啊那些暴躁桀驁的俄國大漢,在他的面前也溫順得和小貓似的。
韋爾根只能在心中用家鄉俚語咒罵了一句,然後攤攤手:
「沒事,我們現在出發的話,還能在天黑之前穿過對馬海峽。」
方林岩淡淡的道:
「那就祝你們一路順風,我現在去拿行李,然後你們就出發吧。」
韋爾根聽了之後道:
「那麼我就下令升帆什麼!上帝啊,你要去拿行李,你不和我們一起離開這個該死的國家了?」
方林岩道:
「是的,我突然想到我還有一些事情在這裡要做。」
說到這裡,他微笑了起來,然後認真的補充了一句:
「非常重要的事情。」
韋爾根攤開手,然後在眉心,胸口點了三下:
「既然是這樣的話,我尊重您的選擇,願主保佑您。」
方林岩道:
「對了,我這一次離開乃是為了個人的私事,這件事請幫我保密,務必不要透露給其餘的人知道,這是我最後的請求,願主保佑您。」
韋爾根點點頭道:
「我在你的話語裡面嗅到了一種堅決的氣息,去吧!你的離開我會幫你隱瞞的。」
方林岩便直接轉身離開了,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韋爾根這個人都深切的感覺到了一股悲壯的氣息,若他知道中國歷史的話,那麼就應該立即想起一句詩: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
或者用更加中二一些的語言來形容,那便是:
此去若一去不回,
那便一去不回!
***
一個半小時之後,重返長崎的方林岩再次出現在了鄭家光的面前,然後微笑道:
「我的朋友,我們又見面了。」
這時候的鄭家光看起來很是疲憊,但是整個人卻處於一種不正常的亢奮當中,他看到了方林岩之後哈哈大笑道:
「哇!這可真是讓我驚喜!你是打算來見證一下被熊熊烈火所覆蓋的長崎嗎?」
此時的鄭家光正在指揮工人挖掘著壕溝,他的身邊當然有大量的人手保護,只要有人有什麼異動,立即就會被密集的槍彈打成蜂窩。
貼近護衛鄭家光的不是別人,卻是那個健壯得像是男人的女人:柳德米拉。
這幫在海參崴過得並不如意的哥薩克人,直接就被日本華商開出來的待遇砸得暈了頭,稀里糊塗就簽了合約,並且將手掌按在了合約上,虔誠的以東正教最隆重的割手禮發了誓。
不過過了幾天他們才發現,那一份合約上的生活待遇確實不錯,但是豐厚的薪金卻並不是即時下發的,而是以年薪的方式發放,當然,那是一個誘人的數字。
不過,在這一年當中,鄭家光要是死了,這筆錢他們就拿不到了。
若是鄭家光受到了缺胳膊斷腿的嚴重傷害,這筆錢就要減半。
若是因為保護不周受到輕傷,一樣要扣錢!
所以,現在這個世界上最不希望鄭家光出事的不是他的父母,而是這群僱傭兵。
更搞笑的是,鄭家光的審美居然迥異於常人,是的,他看上柳德米拉了而這個從未受到過追求的俄國女人顯然對此很是詫異,然後就大喜過望的接受了。
所以,鄭家光現在看起來眼袋都有些重,兩腿都有點兒發軟。
此時鄭家光手上還拿著一張圖紙,這上面勾劃著名長崎的簡易草圖。
在這張草圖上,整個長崎將會被一橫三縱的長長壕溝分成甲,乙,丙,丁,戊,己六個區域,一旦日本政府不肯就範,鄭家就會點燃其中一個區域給他個下馬威。
此時的壕溝便是用於防火,避免點燃一個區域之後,火勢進一步擴散到另外一個區域的。
方林岩拿過他手上的圖紙,掃了一眼之後就笑道:
「怎麼,和日本人談得不順利嗎?」
鄭家光看了方林岩一眼,答非所問的道:
「之前喬家送來的兩份電報,你都看了?」
方林岩點點頭。
鄭家光道:
「清政府這邊的懦弱行為,毫無疑問讓日本政府這邊底氣十足,他們給出的回覆是,要將我們的人吊死在港口的碼頭上。」
雖然鄭家光說得很是輕描淡寫,但是他眼中的憤怒卻是掩蓋不去的,然後他淡淡的接著道:
「好在我的祖先們就擁有和這幫看似文明其實野蠻的畜生打交道的經驗--------非常豐富的經驗!所以今天晚上日落之後,就決定讓內閣的那群蠢貨見識一下我們的決心。」
然後鄭家光的手指戳在了丙區上:
「這裡,就將成為唐人屋敷的第一件祭品!!」
方林岩的瞳孔頓時縮了縮,丙區當中的兩條街道,可是囊括了長崎大部分的商業區啊,若說長崎最大的價值就在於它得天獨厚的海港位置,那麼其次要的價值,就是這邊的商業區了。
直觀一點兒來說,丙區這裡就像是重慶的磁器口,成都的春熙路,bj的王府井這裡一旦被毀掉,鄭家要面對的壓力可不止來源於日本政府了,因為這裡面的店鋪甚至都有一小半是外國人名下的。
但是,方林岩卻很快就明白了過來,看著鄭家光微微一笑道:
「幹得漂亮,面對瘋狗,不將它打痛,又怎麼可能讓它老老實實的搖尾巴呢?」
鄭家光道:
「沒錯,我也是這樣想的,並且父親已經給內閣那邊發去了電報,一旦有成建制的日軍出現在長崎範圍內五十公里,我們就會點燃一個區域。」
「此後每隔半個小時,或者日軍推進十公里,我們就點燃下一個區域。」
「如果我們有人遭受到刺殺,同樣會點燃一個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