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林岩見了以後笑道:
「你就不怕我翻臉不認人?拿了東西就跑嗎?」
慧明微笑道:
「施主千里迢迢護送佛寶而來,並非是如此小人。閱讀М」
其實很顯然,慧明的有恃無恐,完全是因為金光寺的勢力太大,根本就不怕方林岩翻臉跑路。
方林岩把玩了三件東西一會兒以後,卻將之放到了旁邊,然後道:
「若是之前的話,你拿這兩樣東西出來,我也就和你換了。但是你們金光寺裡面的另外那些人實在是欺人太甚,宗衍和渡難真的是蠻橫無比,強詞奪理!」
「若是其餘人讓我吃這樣的大虧,那麼我非得報復回來不可,但是貴寺我卻是實在惹不起,這報復二字就遙遙無期,只是心中這口意氣卻難以平息。」
慧明聽到了方林岩提的這一茬,頓時也是臉色一變,繞是他機變靈巧,也是只能老實認慫,誰叫確實是金光寺理虧呢?
他只能嘆息一聲道:
「這樣把,除了清心普善墜之外,你再多選一樣東西,算是我私人貼補你的,這樣行了吧?」
方林岩卻搖搖頭道:
「說實話,金光寺裡面蒙你照顧,我也很領你的情,所以你這個提議就算了。」
「我之前在護送著大梵念珠一路殺出來的時候,機緣巧合之下,也幹掉了一頭妖怪,然後拿走了它身上的一件材料。」
「這玩意兒我將其當成武器的話,其實使用起來挺順手的,但是材料終歸是材料,所以你能否幫我找一個相應的高手匠人,將之煉製成我合用的武器。」
聽了方林岩的話,慧明頓時苦著臉大聲道:
「佛祖在上!原來你竟是在這裡等著我,你還不如多選一樣東西啊!」
方林岩笑了笑,直接從懷中掏出那一枚大梵念珠遞了過去:
「行,你既然不願意,我也不勉強人,咱們就這麼著吧。」
慧明一把抓過了大梵念珠,頓時眉眼當中都是喜不自勝的神色,仔細把玩了一會兒之後,便從旁邊的小窗順手就遞給了前方的車夫:
「方丈,您看看,唐金蟬大師的隨身佛寶,果真是非同凡響!」
聽他這麼一說,方林岩頓時吃了一驚,頓時看向了前方那名看起來毫無存在感的車夫!難怪慧明這廝看起來如此大方,竟然是帶了這麼一位定海神針過來,當然是肆無忌憚了。69ᔕᕼᑌ᙭.ᑕOᗰ
被叫破身份以後,金光寺方丈班志達也就不再隱瞞身份,接過了大梵念珠以後,就直接來到了車廂當中。
方林岩好奇之下,也看了看班志達的模樣,發覺他並未穿上僧袍,黑瘦矮小,頭上戴了一頂皺巴巴的帽子,面容居然看起來有些愁苦。
他的長相,可以說是和街邊的任何一個底層民眾都頗為相似,這樣一個人,倘若不是慧明叫破的話,那麼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金光寺的方丈身上去的。
不過,當這大梵念珠被班志達拿在了手上之後,立即呈現出了異狀,只見每一顆念珠上面都是光華大盛,背後就浮現出了一名盤膝而坐的僧人虛像,看起來竟然有著難以形容的威嚴感覺。
甚至方林岩見到了以後,也是覺得目眩神馳,幾乎下一秒就想要跪倒在地,口中稱頌佛號!這還是他坐得較遠的原因。
而近在咫尺的班志達所遭受的衝擊,何止是方林岩所受十倍?
只是看班志達的表情,卻是淡漠無比當中帶著十分的專注,仿佛全身心的精力都注入了其中,隔了好一會兒才淡淡的道: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這句話雖然是儒家裡面的言語,但是天下的大道理都是相通的啊。」
「你堅持了這條路整整九世,我本來以為你會一直走到無路可走,因為這就是你的道。可是,你卻在這個時候回頭了。」
「這是你的頓悟?還是你預謀已久的計劃?」
班志達仿佛是在用嘴說話,但實際上他表述的意思卻是直接出現在了方林岩的腦海裡面,這是他正全力用神識與念珠進行溝通,無暇顧及外泄的力量導致的。
仿佛聽到了班志達的話,大梵念珠更是出現了劇烈的震盪,每一顆念珠都變得半透明起來!非但如此,空中更是傳來了劇烈的嗡嗡共鳴聲,然後仿佛形成了一個宏大的響聲在不停的迴蕩著:
「末那識!」
「末那識!」
「末那識!」
繞是以班志達之能,在這宏大聲音接連不斷的轟炸之下,眼神也是出現了一絲恍惚,不過旋即就重新恢復了清明。
握住了大梵念珠的右手一緊!頓時一切異狀全部都消失掉,大梵念珠也是重歸於之前的普通模樣。
但方林岩總是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忍不住在心中道:
「我怎麼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大概這附近沒有其餘的諾亞空間意識存在,莫比烏斯印記立即道:
「當然了,唐金蟬是什麼人?整整九世都在為了一個目標努力著,你說這樣的一個人,其內心深處的信念應該是如何堅決?」
「然而,這樣的人一旦產生了別樣的心思,想要改換到另外一條路上去,那麼造成的後果應該多可怕?」
被莫比烏斯印記這麼一說,方林岩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在心中想了想被這樣的人盯上的後果,忍不住就打了個冷顫。🐙☢ ♣☢
莫比烏斯印記繼續道:
「末那識,是一個人意識的根本,核心就是執,又被稱為我識!唐金蟬能轉世九次,依然真靈不昧,就是因為他精修末那識,轉世當中的胎中之謎對他來說直若清風撲面,輕鬆踏過。」
「班志達雖然身為金光寺的方丈,但在精神方面的修為何止差了唐金蟬一籌,他中了唐金蟬留在大梵念珠當中的執之識,輕者精神分裂,長年累月之下,被奪舍也是可能的。」
「啊?!」方林岩震驚道。「這麼邪門嗎?」
莫比烏斯印記道:
「你可以理解成班志達的識海當中,已經被唐金蟬種下了一枚執之種,這顆種子會汲取班志達的精神成長,這顆種子最初會以第二人格出現,等到其徹底成熟,那麼唐金蟬也就在班志達體內重生了。」
這句話一出,方林岩真的是震驚無比了。
金光寺的力量,他是親身用肋骨領教過的了。宗衍已是他無可匹敵的存在,那麼不動聲色將之擒回的柏思巴的實力之強可想而知。
可是,如此強悍的柏思巴,也要屈居於班志達這位方丈,那只能說明班志達必有過人之處,能穩壓柏思巴一頭!
在這種情況下,唐金蟬居然在死掉的情況下,還能以「潤物細無聲」的方式,直接暗算班志達,悄然留下致命的隱患,關鍵是班志達自己還不知道。
這樣的手段,用「瞞天過海」,「聲東擊西」等等來形容都嫌不足,只能用「神乎其技」來形容了。
在方林岩發呆的時候,班志達忽然對方林岩道:
「謝施主的名字,老衲一年前就聽過了,都說你守諾重信,現在看來果然名不虛傳,你說的那妖怪身上的材料拿給我看看?」
班志達這時候一說話,方林岩才覺得他的語聲低沉悅耳,就像是後世的男中音歌唱家那樣,十分渾厚動人,聽了令人的耳朵眼兒都酥酥的。
方林岩也不敢怠慢,直接將「鎧甲之敵」拿了出來,交給了班志達。
班志達看了看之後,就用手掌在其上輕輕的摩挲著,口中卻是在持咒:
「南無三多曩苦無心悉」
班志達翻來覆去的念了兩遍之後,就將「鎧甲之敵」還給了方林岩,然後道:
「你拿著這件東西,去城西十五里外的黑沙坡,找一個叫做老駱駝的人,將這件法器給他看一看,說出你的要求就行了。」
「方圓千里之內,他就是你能找到的最好匠人。」
「不過,要他出手幫忙,是需要代價的,這個代價就需要你自付了。」
方林岩接過鎧甲之敵一看,發覺這玩意兒上的屬性雖然還在,但是其介紹上也多了一句:罕見的鍛造材料。
簡單的來說,班志達不僅幫助自己將這玩意兒進行了一番深加工,還給自己指點了一條明路,因此方林岩聽了班志達的話以後已是大喜,急忙道:
「方丈大恩,能做到這一步已經足夠了。」
班志達道:
「現在你可以說了,什麼人要讓你帶上這一串念珠,然後帶話給我?」
方林岩當時本來就是信口開河,想要找藉口將大梵念珠拿出來,不過若說是帶話,打禪機,那麼他還真的有兩把刷子,於是便很乾脆的道:
「那位前輩乃是我的救命恩人,吩咐我不要提他的名諱和形貌,方丈請見諒,他叫我來,是要讓我問方丈三個問題。
班志達淡淡的道:
「你問。」
方林岩環顧了一下四周,指著旁邊微微晃動的樹葉道:
「這樹葉為什麼會動?」
班志達沉吟道:
「因為有風吹過,因此而動。」
方林岩道:
「風未必會讓葉動,你看到了葉子在動,卻是因為方丈的心動了。」
班志達面無表情,隔了一會兒道:
「下一個問題。」
方林岩道:
「某地洪水,即將泛濫下方一大州縣,千萬人將流離失所因此而死。不過若是洪峰來到之前,先決堤泄洪,則是可保此州縣平安。但是,先行決堤的話,那旁邊一處村莊的母子三人則是絕難倖免。」
「若是方丈的話,那麼將會如何選擇?」
班志達很乾脆的道:
「順其自然。」
這時候方林岩還沒說話,旁邊的慧明卻已經吃驚的道:
「死三人,救千萬人,顯然這才是正確答案啊。」
方林岩看了慧明一眼道:
「方丈的選擇,是不沾任何因果,順從天意。你的選擇,是積了福,卻又造了孽。」
慧明震驚的道:
「但那可是死千萬人啊!積千萬人的功德,造三人之惡業,這肯定是賺了啊!」
方林岩道:
「不,你算漏了一件事,若沒有外力介入,要這千萬人死的就是天意!你救人的行為那就是逆天行事,這些本來應該死在天意之下的人的因果,也就會著落在你的身上了。」
「以一人之身,承擔千萬人的因果,於修行並無好處。」
慧明嘴角抽搐了一下,一時間竟是無言以對。
班志達繼續道:
「第三個問題。」
方林岩道:
「那人說,如果方丈在回答前兩個問題的時候都是毫不猶豫,那麼第三個問題也就不必問了。」
班志達搖搖頭道:
「我忽然來了興致,你繼續問。」
班志達說得輕言細語,卻有一種不容置疑之意,方林岩正在絞盡腦汁的時候,視網膜上忽然出現了一排字體,他知道是莫比烏斯印記出來救場,立即如釋重負的道:
「他說若你三年之後若是遇到什麼為難的事情,不妨去千絲窟的化生池一行。」
班志達沉吟了一下,然後徐徐的道:
「好!我記下來了,你去吧。」
方林岩也不敢怠慢,對著班志達深深施了一禮,然後尊從禮數,對著旁邊的慧明施了一禮,這時候班志達和慧明本來以為他要離開,卻聽方林岩對著慧明笑了笑道:
「在下與慧明大師一見如故,不知道能不能請教兩件事?」
慧明微笑道:
「謝施主言重了,請教不敢當,若是有什麼疑惑,卻大可說出來和小僧參詳一二。」
班志達卻不想聽這兩個小輩閒話了,總之大梵念珠已經到手,他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於是重新上了馬車直接就戴上了帽子走了。
方林岩凝視著他的背影,這樣一位在祭賽國當中實力超群,權勢驚人的大人物,不意竟是如此低調!
不過,這或許也就是他自身的修行吧?
唐金蟬的修行,是九世為善,但當他發覺這條路走到了盡頭是死路的時候,便立即回了頭!
而班志達的修行,應該就是俗世,在紅塵當中歷練,在俗世當中琢磨自身,最後究竟是和光同塵,還是化作照破山河萬朵的明珠,那就是個人的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