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們頓時警覺起來。【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大帥,這恐怕是對方的奸計,我們不能……」
盧植擺了擺手,示意屬下不要再說。
「你們的擔憂,是人之常情。」
「但是,落在這位身上,可就是……侮辱了他了。」
「于吉?左慈?」
「呵呵,恐怕如今這個時代,已經沒有媲美這位南華道人的鍊氣士了。」
「傳言,他已經年過百歲。」
「修行人見了,都要尊稱一句……南華老仙!」
盧植輕揮羽扇,一步一步,走到竹林之中。
偌大的竹林開始挪動起來,雙方的出入口都在霎時間封閉。
兩邊的人馬,也都在無形中被推移到了各自城池的門口。
南華道人和盧植同時說道:
「傳令下去。」
「鳴金收兵。」
……
竹林深處,錯綜複雜,但隱隱觀之又井然有序。
盧植環顧四周,那一根根筆挺的翠竹,散發著沁人心脾的味道。
只是……在這寧靜安和之下,似乎也隱藏殺機。
似已知曉對方前來之意,盧植也是不懼,順著通道一路而行。
最終,見到了那竹海深處的一座涼亭。
「見過南華道友,見過紫陽道友。」
轉而,看向濤兒,盧植微微一笑:
「也見過……濤兒小友了。」
濤兒眨了眨眼睛,有些怯生生的看著尚在遠處的盧植,一瞬間的功夫竟已經坐在了對面,不由發出一陣驚嘆之聲。
南華道人倒是沒有開口,只是默默的拿起茶壺,倒了杯茶,遞給盧植。
盧植端起茶杯,嗅到了其中的竹葉清香,不禁露出一絲陶醉之色:
「傳聞南華老仙喜歡翠竹,如今看來,傳言不假。」
「老仙嗎?」南華道人喃喃道:「倒是許久,沒有人這麼稱呼我了。」
盧植似乎是個直爽脾氣,儒雅之中卻又帶著將帥開門見山的性格:
「老仙今日到訪,盧植自感榮幸。」
「但……有些事情,既然陣營不同,也沒必要拐彎抹角。」
「張角……氣數已盡。」
「正所謂瞞者瞞不識,大漢氣數未盡之下,他如此大動干戈。」
「如今,又以自身氣運,來幫助黃巾軍連連征戰,早就油盡燈枯。」
「老仙作為他的師父,應也看出,他這是逆天行事。」
「站在我的立場。」
「張角……必定不能活。」
「但黃巾軍、太平道的其他人,我可以做主,將其放過。」
紫陽道人看了看南華道人。
話雖然難聽。
但盧植話中之意,也和他不謀而合。
這些年,他雖然也知道,一味地順應天數難免有所不公。
但天數就是天數,又如何是人力可以輕易更改?
南華道人也不惱,只是默默的看了看手中的茶壺。
「盈滿則虧,這個道理,我也懂。」
卻見,一縷竹葉晃晃悠悠的飄落而下,正好落在那茶壺之上。
不了,茶壺卻仿佛承受不住竹葉的重量,周身布滿蛛網般的裂痕。
下一刻:
「啪!」
茶壺崩碎!
然而,壺中之水則維持著茶壺的形狀,就這麼環繞在南華道人的掌中。
盧植輕揮羽扇之手,微微一頓。
他的眼神,越發凝重。
「老仙……明明元氣大傷,卻還能讓無形之水,匯聚於有形之物,佩服!」
南華道人卻幽幽說道:
「正所謂諸行無常,水化萬物,也不過幻象一遭。」
「張角那孩子,氣數已盡,我已然明白。」
「但……我要告訴道友的是,天數之下,人力便如這一絲機緣。」
「壺崩塌了,水卻已經是壺的形狀,這就是人力的構成。」
「天數之下,也是同樣。」
剎那,一壺之水竟是落於桌面,迅速凝聚,化作一方沙盤形狀,正是大漢疆土!
而在這疆土之上,龍脈遷徙的標誌,也被清晰表露出來。
盧植似乎明白了南華道人的意思,沉默不語。
「聊聊大漢吧。」南華道人忽然說道:「比如,你忠心以待的……當即陛下劉宏。」
「你認為,他是一個怎樣的皇帝呢?」
盧植想了想:
「罪在當下,功在干秋!」
南華道人笑了:
「上一個得到這等評價的,恐還是始皇帝陛下。」
「道友這麼說,可有論證?」
盧植羽扇一揚,卻見桌面水盤之上,凝聚出四十六塊參天石碑!
是《熹平石經》!
是儒家七經!
是《魯詩》、《尚書》、《周易》、《春秋》、《公羊傳》、《儀禮》、《論語》!
「陛下作《熹平石經》,設鴻都門學!」
「此乃價值干萬金的功德!」
「也是讓我華夏,得以有了規範的儒學文化!」
南華道人笑了笑,去沒有開口。
紫陽道人雙眼微闔,盤膝而坐,也沒有說話的打算。
這一抹笑容,這一抹沉默,似乎讓盧植有些不滿。
《熹平石經》也有他的一份功勞。
當然,他並不是認為,別人應該對此歌功頌德。
而是覺得……如此神跡,這些人卻不能理解陛下的苦心,實在是太過可惜了一些!
繼而,他將目光轉向了濤兒。
也許是為了打破這種寧靜之下的尷尬,盧植不由問道:
「濤兒,你是張角的徒弟嗎?」
濤兒眨了眨眼睛,隨後點點頭:「嗯吶!他是我的師長!」
「師長?」盧植微微一愣:「你的爹娘呢?」
濤兒微微低著頭,露出一絲難過之色:「吃觀音土,去世了!」
「觀音土?」盧植似有些疑惑,不由看向南華道人。
南華道人終於開口解釋道:
「就是將隨處可見的泥土,加入一點簡單的東西,比如樹皮啊什麼的,曬乾成餅子。」
「因為這土不能排泄出來,所以會讓人一直覺得肚子飽飽的。」
此番解釋之言,盧植頓時臉色一白。
在他的印象里,百姓雖然貧苦了些。
可是……可是怎麼能如此愚昧?
下意識的,盧植呵斥道:
「真是胡鬧!」
「既然知道土不能消化,為何還要吃?」
「那不過是欺騙自己罷了!」
一旁,濤兒脆生生的聲音傳來:
「可是……沒有觀音土,我們吃什麼呢?」
盧植看向濤兒。
那雙清澈的眼神,在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就如同本能一樣!
盧植渾身一顫,只覺得心口似乎有種說不出的疼痛。
沒有觀音土,吃什麼?
所以……老百姓竟然已經只能吃這種東西,來勉強維持生機?
盧植的聲音頓時有些乾澀了:
「濤兒,你從小到大,沒吃過……糧食嗎?」
濤兒眨了眨眼睛:「唔……在見到師長之前,家裡如果能吃那種大樹剛剛生長時,剝下來的樹皮,就算是大餐了呢。」
說到這裡,濤兒笑了起來:
「那個時候的樹皮啊,是甜的,而且不硬,還很香。」
「但是……」
「但是……能吃到的機會很少。」
濤兒的笑容迅速的崩塌,轉而化作一絲黯然和失落:
「爹娘……從來不讓我吃觀音土。」
「他們說……濤兒一定能夠活的好好的。甚至為了能夠讓我活的好,給我起了水溝兒這個名字。」
「都說……賤命好養活。」
「是遇到了師長,我才叫濤兒,才終於吃到了飯食。」
「我……我第一次吃肉的時候,真的沒想到,肉也是甜的呢!」
「而且,好香的!」
濤兒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可能是吃太多吧,第一次吃了以後,就肚子疼。」
「師長跟我說,我的身體太虛弱,得一點點吃。」
「就是可惜了那些糧食……」
「唉……」
盧植張了張口,眼睛泛起一陣微紅。
然而,濤兒卻沒有停止,而是天真的問道:
「剛才……叔叔說……那個什麼石碑,價值干萬金。」
「干萬金啊……能讓多少人活下去呢?」
「難道……這些碑文,真的比填飽肚子還重要嗎?」
轟隆!
盧植有些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一顆大儒之心,卻因為濤兒的三言兩語,幾乎瀕臨破碎。
終於,過了好久之後,盧植緩緩睜開眼睛。
他看向濤兒,竟是行了大禮,鞠了一躬。
又朝著南華道人和紫陽道人,同樣行禮。
「是我之過。」
南華道人搖了搖頭:
「道友,非你之過。」
「你乃名宿大儒,更兼修道修法,能文能武,乃是大漢不可多得的棟樑之才。」
「你輔助皇帝,刻《熹平石經》,這是大功德。」
「正所謂瑕不掩瑜,反之也是如此。」
「過錯就是過錯。」
「買官賣官,大興宮殿,任用宦官,這些……你也無法否認吧。」
「朝堂之上,要麼是如曹節一般,修煉邪術,將眾生當作螻蟻。」
「要麼,就是如你一般,一門心思為了學問,為了朝廷,卻不知民間疾苦。」
「畢竟……洛陽的老百姓再如何蕭條,又能蕭條到哪裡去?」
「可是偏遠地帶呢?」
「民不聊生,又沒人報信,你們根本不知道,吃觀音土度日,已經過了多少年月!」
「這大旱,又已經過了多少年月!」
「若是這《熹平石經》,真的只有功,沒有過,為何石經誕生之時,不單單沒有祥瑞徵兆,反倒多了大旱蕭條?」
盧植臉色煞白,幾次張口,終究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南華道人幽幽說道:
「今日於道友見面,便是想著……讓道友知道,現在的百姓,到底過的是什麼樣的人生!」
「戰爭,從來不是最好的方法!」
「可是……太平道成立如今,已然十年有餘,為何時至今日才發動黃巾起義,諸位……當真細細考慮過嗎?」
「這天下,究竟是那劉宏的天下?」
「是曹節等宦官的天下?」
「是你們這幫名宿大儒、勛貴武將的天下?」
「亦或者……是天下人的天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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