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
站在別墅的窗戶前面，喬恩和喬安妮看著對面離開的一家人，忽然衝著喬安妮問道。
「什麼怎麼樣？」
「我是說，有沒有什麼靈感？」
「沒有。」
喬安妮只是搖了搖頭。
以最近這段時間的狀態來看，她的寫作已經到了一個瓶頸期，哪怕是大量的內容被提交，霍格沃茨嚴密的監視網絡幾乎是在給她做出了最完備的記錄，但是她還是沒有寫出第六部的結尾來。
鄧布利多的死亡，的確不是什麼好寫的東西，這一點喬恩非常理解。
「但是我們時間不夠了啊，我們要儘快做完整理和應用才行，我還要靠你的書打開世界市場呢！」
只有這種東西去鋪墊，喬恩才有足夠的信心和手段。
在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普通人都是葉公好龍的那一類，他們往往會在嚮往的東西面前舉步不前，而魔網又不可能強行改造他們——傷亡率太高，所以有些得不償失。
所以最後還是要把核心手段放在這本書上面，反正按照他的記憶，這本書是一定會火起來的。
只不過寫不出來的這件事情，喬恩覺得不能著急。
「我們還有足夠的時間去寫，至少我們可以先發行前面那幾本。」
喬恩歪著頭說道：「不過還有一件事情，我把魔網的一部分權限開放給你，那些人的視角都會給你反饋過來，我讓那個公司給你弄了一個大型的魔法放映機，一會就到，你多看看，說不定會好一點。」
「也好。」
喬安妮知道這件事情有多重要，所以也想要盡全力去做，不然她早就接受改造成為巫師了，那裡還用這麼費勁的處理這些事情。
處理機器需要一些時間，趁著這個工夫，喬恩覺得應該和喬安妮談一談。
「我覺得沒什麼好談的。」
喬安妮拿著一杯熱咖啡，站在窗邊看著喬恩。
「實際上，我並不想要寫一本純粹的傳記來著。」
這世界上沒有完全真實的文學作品，這一點肯定是毋庸置疑的。
「那也沒什麼問題，你可以適當進行修改的，我沒意見。」
「可是，我有意見。」
喬安妮嘆了口氣：「實際上，我在寫書裡面的這些角色的時候，常常感覺到會有困惑的情緒。
我不想寫一本慣常的小說，奇幻故事那些套路我不想寫，又或者是一個傳奇類的童話出來，我覺得這是一本新奇的書，它帶給讀者的這個世界應該是嶄新的。
我覺得，哪怕是我們在寫真實的東西，也應該保持一個觀點，至少這些東西不能讓人看出來我們是純粹寫人家的事情，一點自我的東西都沒有，否則有失這個題材的特殊性，基本上就是浪費了。
因此，我總是不得不反覆地對著主角們的人設做出修改，怎麼將他們的特點和本人做出一點區別，別的不說，我之前對書裡面的赫敏這個角色的塑造方式，真是太像我自己了。
這是非常危險的，因為我會不自覺地表現出藏在我心裡的那部分陰暗面，那些表露在外的衝突更是不好處理。
而真實的赫敏和我表達出來的這個角色相比起來的話，簡直是我自己的反面。
至於哈利，我又會將一些對我而言很珍貴的品質賦予給他，哪怕是鄧布利多也沒有這麼多的獲取。
我希望他們能夠愛這個世界，和伏地魔不一樣，哪怕這個世界對哈利不公平，讓他經受的苦難那麼多。
而對於鄧布利多的塑造呢？
我覺得，相較人性而言，他骨子裡最多的反而應該是神性，那種善良，悲憫，靜謐，不回頭地走著自己的路的行為，可是這並沒有體現出真實的他，就是我們曾經討論過的那個特點，鄧布利多推動你的計劃的時候說過的那句話，還記得嗎？
如果這個世界不好，那就打碎這一切，創造一個更好的。
鄧布利多的存在能夠讓更多的人幸福。
他對巫師的未來，總是充滿了期待和信任，堅信它會是好的。
但是你還要求他死去，在這一點上我就太過無力了，因為鄧布利多前後的人設有衝突，就比如你要他最後的時刻表現出敏感又軟弱的特質，為了整個大局願意犧牲自己的那種心情，哪怕被世界磨去一切也心甘情願的決心，我都覺得有點難過，在這個基礎上，還有一個斯內普的角色要寫。
你知道嗎？
王爾德寫過一篇被很多人當做童話的故事，叫做快樂王子，和我們要寫的這位混血王子，其實有點相似。
故事裡說，王子的雕像貼滿了金葉子，光彩赫赫，眼睛是一對藍寶石，像風信標一樣漂亮。
有一顆碩大的紅寶石鑲嵌在他的劍柄上。
人人都愛他。
落單的燕子落在他的身上，他說遠方傳來了哭聲，請它把自己的一隻眼睛送給生病的小男孩兒，第二天，他說有人痛苦，請它把另一隻眼睛送給了痛苦的人。
燕子愛他，捨不得離開，也抵不過他的眼淚和哀求，將他的眼睛、寶劍，還有黃金之衣啄下來奔走在冬天裡，將那些東西帶給王子憐憫的人。
最終人們都獲得了幸福。
而王子失去了一切，沒有了華麗的裝飾，變得醜陋，甚至失去了燕子，燕子在寒冬里凍死了。
到最後，只剩下一顆因燕子死去而破裂的鉛心。
沒有人再愛醜陋的他了。
那些他幫助過的人將他推進爐子裡融化掉，只剩下破裂的鉛心和燕子的屍體躺在垃圾堆里。
故事的最後上帝說這是珍貴的寶物，將他們復活在天堂之中，唱著讚歌。
但是我們都知道，最後的這個結局是被出版社強硬地加上去的。
在原本的故事裡，王子和燕子都沒有獲得救贖。
這不是一個歡樂開心的故事。
但是這就是我們要寫的斯內普，甚至更加悲慘。
我理解你塑造一個悲慘角色的需求，給這樣的一個人添加上豐滿的形象，能夠獲得所有人的同情。
但是有什麼意義呢？
他是一個死去的角色，不像是小天狼星，可以在未來重新出現，斯內普不是要改換頭面麼？
他甚至沒有王子的燕子來愛他呢，他犧牲自己，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哈利，用自己的一生換來了殺死伏地魔的可能，可被保護的反而一直害怕他的存在。
如果他有不善良的想法，那麼計劃就會徹底失效不是嗎？
將整個魔法社會的命運，寄托在一個巫師是否善良上，我覺得這個邏輯本來就有問題吧？
誠然，現實比故事魔幻的多，但是我們要怎樣去說服我們的讀者接受這一切呢？
就像是當時鄧布利多離開的時候所說的那樣，他最後想明白了一件事：這個世界不需要他的存在。
他也好，斯內普也好，或者是故事中的許多人，和他們在現實之中的生活一樣。
倘若這些人，一開始就是一無所有的，後面恐怕就不會遭受這麼多苦難吧。
不過大家最後還是會努力，就是我們即使看到了這個世界的醜惡還是會努力生活，
我覺得這個作品傳遞出來的最終的價值觀，應該就是這個。」
長篇大論。
喬恩之前沒有聽說過喬安妮說這些話，他知道喬安妮對文學有所追求，但是沒想到居然還有這麼多問題，
「可是，我們本來不是為了寫這樣的作品啊。」
他嘆氣說道：「這本作品的問世本身就是有強烈的目的性的，我們做這些事情呢，主要是為了讓這個世界由我們的方式去進行運轉，而不是寫一本傳世的作品。
我覺得你可以用更多的時間去塑造一個你想要的作品，但這件事情還是按照我的思路來不行嗎？」
「問題就是現在按照你的思路來，我已經有點寫不下去了，我現在感覺自己就是在做一個非常枯燥的文字工作，而在做文字工作的同時，我在無限的消磨掉自己對這個故事的耐心和熱情，這才是真正要命的地方。
因為今天我跟你說這麼多話，只是在抱怨這件事情嗎？我根本不是在抱怨這個，我在MI0工作很長時間，從來沒有因為這些工作的枯燥，而感受到像現在這樣的無力感受，對於一個創作者來說，這種無力感是非常要命的，它很有可能會直接中斷一個作品的生命。
我和你說這些是希望我能夠發揮一點主觀的特性，我可以當做這是一份工作，但是那對寫這本書沒有任何好處。」
他們兩個之間做這些事，最終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解決這本書的問題。
如果當初他讓喬安妮自由的寫，那麼重點就不會放在哈利的身上，而是在他身上，可是他沒有容忍這件事的發生，而是做了引導。
所以現在這種情況也是他不得不接受的結果。
這種情況的發生其實令人痛苦，但沒有辦法，他既然選擇做出干擾，那麼就勢必要將這些干擾進行到底，而不可能在半途中就撒手不管，喬安妮現在面臨了這種情況，他就得負責解決這種情況。
如果他沒有辦法解決這些問題，那麼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更有可能會引起變動。
喬安妮所做的事情不是非常必要的事情，這件事情在整個計劃之中也沒有占特別大的這種體量，只是一本書而已。
但是這本書的存在，卻非常重要。
如果沒有這本書的存在，那麼這個故事就只會局限在一個小小的圈子裡面。
它也沒有辦法發揮出原有的作用，讓這個故事變得家喻戶曉，或者說發揮出它的影響力，是一個不可更改的選擇。
或者說，不是選擇。
它是一個必然要完成的事項。
如果這個世界沒有哈利波特這本書，那麼這個世界就不算是完整的世界了。
終究會出現一些遺憾性的問題。
喬恩不希望這種遺憾變成真實發生的事情，因為沒有意義，而且從某種角度來講，他在這個世界上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這本書的出現，一套哈利波特系列的書，代表的是這個世界存在的真實性。
「如果我們做出相應的改變，那麼會發生什麼樣的問題？你有考慮過嗎？」
喬恩帶著一些假設性的語氣問道：「當我們做出了相應的改變，當然了，改變本身是沒有意義的，但是它能夠讓你在這個過程之中更加的如魚得水，去完善好整個故事的內容，可是這勢必會造成前面和後面的一些割裂感，你要如何去解釋這種割裂感的存在呢？」
「一部完整的作品，它的割裂感本身就是不需要去特殊解釋的，不是嗎？
所有的作品本身就會有前後出現矛盾的情況，而這種情況往往是不可避免的，
因為在作品被創作出來的這個漫長的過程之中，作者本人的思想也是會出現一些合理的問題的，比如今天我這麼想，明天我可能就那麼想了。
這種前後不一致的情況不是總會出現嗎？
我們為什麼一定要去強硬的解釋這些呢？
就好像對於整個劇情的解釋是一樣的，每一個人有每一個人對於整個故事的不同理解，當這種理解被逐漸差異化的時候，會產生很多看似不同，但都合理的解釋，我們不能干擾人的思想不是嗎？
只要這個故事它是受歡迎的，那麼不管怎麼說，我們的目的都達到了，至於後面會發生什麼事情，那並不是我們需要考慮的，我們需要考慮的內容早在發生之前就已經解決了。
因為當這種情況發生的時候，就證明我們目的已經達到了，這本書已經發揮到了它應該有的效用。」
「所以你跟我說這麼多，只不過是為了讓這本書的劇情，按照你的想法去進行扭轉，而不是說想要對書的劇情抱有什麼更合適的看法，甚至於你更傾向於這本書如果改變的一段劇情可能是會有問題的，但是你也覺得去更改它更好，是這個意思嗎？」
「當然不是，你怎麼會這麼覺得？」
「怎麼讓這件事情變得合理，是我這個寫作者的工作，而不是讓這本書變得扭曲和割裂，那不是我要達成的目的。」
喬安妮侃侃而談。
「我會盡我最大的可能性去改變這件事情的性質，儘量不讓書的問題變得那麼嚴重，其實我覺得做到這件事情並不難，不是嗎？
說不定你可以選擇相信我的能力，而不是質疑我的態度。」
「好吧，或許這件事情上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那你想怎麼改呢？不要和我重複剛才我們說過的一番話，你我都知道那樣的結果並不現實，所以我們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保持現在的態度去處理這件事情。」
「這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甚至於改動這件事情本身不是問題，我覺得如果我們能夠調整好目前的狀態的話，可以直接從斯內普這個角色入手，去加重他的情節占比，畢竟在最後的這個劇情裡面，斯內普本身就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
「詳細說說。」
喬安妮這下子終於來了興致，他把杯子裡面的咖啡一飲而盡，然後將杯子放在茶几上，坐到沙發這一邊和喬恩說起來這個話題。
而喬恩則一心二用，一邊修整機器，一邊聽喬安妮的計劃。
「我們現在所面臨的這個問題其實是非常清晰的，它並不像是之前我們所面臨的那些問題一樣複雜，而且那些問題有一點點迷惑性，而面對著這個問題，我想我們可以輕易的找到解決途徑，不是嗎？
我想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斯內普的作用，在鄧布利多死去之後，他當之無愧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兩面派的角色，一邊他是鳳凰社的重要成員，負責監聽伏地魔的動靜，而另一邊他要在伏地魔面前去盡忠職守，同時為鳳凰社的行動去創造機會，雖然你我都知道現實情況並不是這樣，但我們可以將計劃之中的很多事情安排成一個自然而然發生的情景，算起來，這樣的話我們可以節省大量的劇情和筆墨，把更多的精力用在去處理那些很難在書裡面描寫清楚的事情上面。」
喬安妮的算盤其實打得很清楚。
與其浪費時間和精力去把那些在計劃之中超出常理的事情給合理化，不如把簡單的那一部分處理一批，而剩下的內容就交給斯內普這個角色本身去解決。
哪怕這些事情並不是斯內普做的，但沒有人知道這些事情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斯內普本身也不會為了這件事情來爭辯些什麼，當他在伏地魔的手上死去之後，喬恩會很快把他救回來，然後送他離開。
他將會改頭換面離開霍格沃茨，去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用一個新的身份重新開始他的生活。
不管過去是不是輕易可以遺忘的事情，但終究人是要往前走的。
而喬安妮的改造論點就基於這件事情。
既然斯內普一定是會離開的，那麼在書中將他描述成什麼樣的人就完全取決於喬安妮自身的決定了。
當然考慮到大家或許是一個同事的關係，喬安妮不會對斯內普的人物形象進行多少抹黑，但大量不屬於斯內普的功勞會安在斯內普的身上。
他將會成為那個繼鄧布利多之後，整個故事之中最為智慧的那個人，由他來引導這些事情的發生，總比慢慢的去決定這件事情由誰來接管好的多。
不然喬安妮不知道要耗費多少腦細胞去為這些事情安排角色，而鳳凰社的成員們也並不會因為這些事情而獲得多少有利的加成。
「那也還好，如果只是這種程度的改動的話，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發生吧，」其實這個問題討論到這個地步，其實已經差不太多了：「如果還有什麼問題的話，你自己酌情解決吧，只要你能給我保證結局不會偏離現實就行，至於其他的，我相信你可以把控好整體劇情的流暢性，鑑於我已經看過了，你前面寫出來的這幾本，我對你很有信心。」
說到最後，他的注意力其實已經不太在這個問題上面了，因為在他們對面的那棟房子裡面已經出現了一些動靜。
那群巫師已經從房子裡面走了出來，三三兩兩朝外面走。
「機器已經調試好了，我們可以現在就開始進行監控。」
他抬頭看向喬安妮，指了指窗外。
「你看，他們走了。」
在他們的視線裡面，一把把掃帚也騰空升起，一匹夜騏的黑色長尾巴嗖地掠過。
那群人在空中越飛越高——
寒風呼嘯，想來不是什麼舒服的感覺。
而在下面的別墅之中，喬恩正在給喬安妮調試機器。
畫面之中忽然出現了一個影子，那隻貓頭鷹，哈利的貓頭鷹，從天上掉了下來。
而與此同時，喬安妮看到海德薇墜落，不由得發出了一聲驚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