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們除非得到特別的命令，不然無事是不允許隨意進出軍營的。
特別是進城，必須得按照規矩，找營里的隨官開了放行的條子才可以。
今日，負責這方面文書工作的隨官營帳里擠滿了人。
全都是要找他開進城條子的士兵們。
「這剛開了幾個，你們又進城去做什麼？」
剛剛來得早的那幾個，已經拿著條子在外面等著了。
結果那幾個走了，營帳里還不停里來新的人。
整個營帳甚至很快就擠滿了，大家都喊著要進城，想請隨官周正才開文書條子。
「我們進城，要到王府去！」
「對，我們都要到王府去，勞煩周大哥趕緊給我們開張條子，我們好趁早趕路過去。」
周正才粗略看了一下。
他這營帳里，起碼擠了好幾十人。
外面還有不少附和的聲音，聽起來估計得有上百人甚至更多。
這麼多的人無故要開進城的條子，這怎麼行？
他直接冷著臉，要揮手趕人：「無故不得擅自進城，特別你們這麼多人，要去王府造反呢？」
「若是要給王爺拜年，那王爺如今就在軍營里，你們直接去找他不就得了？」
周正才是個老兵，年紀比在座的都大。
而且他會寫幾個字，後面又花了不少功夫跟著營里的軍需官學過。
營里乾脆把他封了個隨官，讓他負責一些文書方面的工作。
但這並不是朝廷封的官，因此俸祿是從營里出的。
平時大家與他關係好，都「周大哥」地喊著。
但今日這一聲聲的「周大哥」，聽得周正才腦袋都要昏了。
「嗐，周大哥你不懂，咱們確實是去王府，但不是為了給咱們王爺拜年。」
「咱們是要去找駙馬爺去！」
「要找駙馬爺去？」周正才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王爺先前罰得你們還不夠？你們還想做什麼？」
見周正才誤會，有人趕緊出聲解釋。
「周大哥你誤會了，我們找駙馬爺，是為了道歉的！」
「對啊，我們先前不該在背後對他不敬，如今我們都知道錯了，想要親自進城去找他請罪。」
「周大哥你行行好，就讓我們去吧！」
眾人七嘴八舌解釋了一通。
周正才看著他們誠懇的眼神不似作假，覺得有些奇怪。
這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想著去找駙馬爺道歉了呢？
先前這群人，不還因為駙馬爺一個文人插手軍營的事情而不滿來著麼？
「你們先前可不是這樣說的啊......」
在場人都尷尬一笑，有人給周正才說了邱百戶讓人帶回來的話。
他們這才知道，原來蘇譽並不是一個普通的文人。
人家是一個真正的神仙！
而且不止一個文曲星轉世一個身份，還有別的身份！
若蘇譽只是個文曲星，那他們估計還沒這麼怕，畢竟文曲星管不了他們這些武人的事情。
可據邱百戶說，這駙馬爺蘇譽是個身懷絕技的大能。
得罪他，很有可能會遭天譴的。
這群人這才害怕起來，想著趕緊去求蘇譽原諒。
周正才聽罷，有些將信將疑。
頓了頓，才問：「你們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
說話的人信誓旦旦：「這是邱百戶親眼所見！」
「說是那些人就動了動那道人的東西，就遭到了天譴。」
「如今那道人就在咱們軍營外面等著，要進城去給咱們駙馬爺行謝師禮。」
「咱們這些人在駙馬爺眼裡，估計不算什麼。」
「但難保駙馬爺手下的能人異士聽了這些後，想著給他出氣，而對咱們做些什麼呢？」
「是啊是啊，如今正是過年的時候，咱們可不想出什麼意外。」
「就算駙馬爺大人大量沒有把這事放在心裡，咱們去求見他，說不定也能得到他的庇護呢！」
越說越玄乎。
而且這群人的嘴裡，都要把蘇譽當成神來拜了。
但這麼多人，就算知道他們的目的，周正才也不敢隨意決定。
於是他乾脆道：「我去找王爺問問。」
「若是王爺同意，我便開個條子讓你們進城去。」
......
而此時的顧老頭。
正在主帥營帳里，給自己的手下們發年禮。
這次的年禮，除了一些常規的東西外，還有三味書屋特意準備的禮盒。
顧老頭是上級，下面的人都會特意給他家送年禮。
但顧老頭是不願意收的。
畢竟這種禮數來來去去的，實在是沒什麼必要。
但今年蘇譽跟他說，他們雖然不收禮，但可以給底下的得力幹將們都發放一份年禮。
也不用多貴重的，只代表王府的心意即可。
這樣一來，也可以拉住底下的人心，讓他們對王府的領導更有歸屬感。
顧老頭不太明白蘇譽說的話。
在他看來，自己手底下這些人，除了沒有跟著他姓外，都是與他一條船的。
他們對自己的領導，本早就已經習以為常了。
不過蘇譽讓他這麼做，自然是有蘇譽的道理的。
所以顧老頭也不推脫，直接拿了蘇譽和顧長樂給他準備的東西到軍營里準備發放。
自己手底下的高級將領們，得到的年禮中有三味書屋出產的一些年貨。
其中有能保平安的門神畫像、有喜慶的娃娃畫像，也有窗紙等等。
因為顧長樂快要生了，而且今年過年是他們第一次在王府里過年。
所以蘇譽和顧長樂的房間，也張貼上這樣的嬰兒彩畫。
胖嘟嘟的小嬰兒頭上用紅繩綁了個小揪揪，身上穿著一件紅色的小肚兜。
看起來與本來頗為典雅的房間有些格格不入，但畢竟是為了討個好兆頭嘛。
就是蘇譽看著，總覺得像是他以前那個世界裡家鄉老房子的感覺。
除此之外，書屋今年還出了門神的彩色彩畫。
為此，蘇譽還讓人專門寫了一本以門神為主角的，帶有神話色彩的話本子，還把劇本賣給了各處的酒樓，讓說書先生每日講。
有了背景的加持，今年過年時各處的三味書屋自然又狠狠創收了一波。
於是，蘇譽便想著，乾脆也參考前世那些公司和單位的過年過節制度，給底下的人也發些福利。
畢竟如今正是他們在猜測朝廷行動的時候，大部分人心中其實都是有些緊張的。
而顧老頭前一陣子才為了蘇譽在營里大動干戈，處置了不少人。
雖然他的威望足夠壓制住這些事情，不過蘇譽覺得自己也還是得要做些什麼。
正好用這個機會，讓眾人高興一下，同時也拉攏人心。
高級將領的年禮是這樣的，底下的人則沒有花費太多的心思，而是會在過年前發俸祿時，直接多發一筆賞銀。
數量可能不多，但肯定會保證每人都有。
別說底下的那些將領們，就算是顧老頭本人，都沒見過這樣送禮的。
這又沒戰事，又沒立下什麼大功，居然就趁著過年的機會搞了類似犒賞三軍的活動。
這要是讓別的地方守軍知道了，估計得急紅了眼。
但不得不說，這禮物看起來非常不錯。
一群漢子們覺得這是自己大帥對他們的賞賜，個個都感激涕零地收下。
顧老頭輕咳一聲，說道：「每個人的年禮都是一樣的。」
「這年禮也並不是老頭子我自個兒給你們的，而是由我們淮南王府準備的。」
因為前不久顧老頭才因為有人在軍營里隨意議論駙馬爺蘇譽而罰了不少人，因此在座這些將領們腦子再是遲鈍，也領會到了顧老頭話里的意思。
就是說這東西，不止是顧老頭給他們的。
還有長樂公主和駙馬爺，他們都有份給眾人送。
大家都樂呵呵地收下，在顧老頭耳旁不停地說著恭維的話。
顧老頭聽著覺得還算勉強可以，便笑呵呵地收納了這些人對自己家後輩的各種讚美。
帥帳里眾人其樂融融時，周正才也到了外面。
他一個隨官，沒什麼事肯定不會來到這裡。
這一來就要找王爺，顧老頭以為他有什麼要事，便直接讓人把他請了進來。
「什麼事？」
周正才抱拳說：「王爺，先前你懲罰過的那一批士兵們，今日都去找了屬下，說要進城去王府找駙馬爺。」
顧老頭剛剛臉上掛著的笑容消失，眉毛微微豎起。
剛剛得到王府好處的諸位將領也都愣了一下，有人當即擼起袖子就要走出去。
幸好周正才說話沒有大喘氣，緊接著又趕緊說道：「他們說要為那日在背後議論駙馬爺的事情，集體去給駙馬爺道歉！」
幸好周正才說得及時，不然都有將領要走出去親自教育那群士兵們了。
顧老頭有些不明所以：「為什麼要突然去道歉？」
周正才便把聽來的話，簡單解釋給了顧老頭聽。
聽完後，顧老頭還沒什麼反應，倒是營帳里的其他將領們都驚奇地追問。
「那道人何在？他真是師承咱們駙馬爺？」
「就在外營帳候著，屬下還未給他們開放行的條子。」周正才回道。
「這麼看來，是真的......」
若只是一個道人的胡說八道，他們自然不會信的。
但傳回這些話的，是他們自己的士兵們。
而且不止是一個士兵。
這些都是他們親眼所見的事情。
這麼看來，他們這個駙馬爺，還真的不是普通的凡人啊！
不過想想也是。
若是普通的凡人，能就這麼年紀輕輕，就連中三元麼？
他本來就是文曲星轉世，在天上多任幾個神仙的官職，好像也不是沒可能吧？
畢竟他們朝廷的那些重臣們，個個都是身兼幾任的存在。
不少人也是越想越玄乎。
顧老頭微微皺眉，說道：「這麼一群人進城，恐怕會影響城裡百姓的日常生活。」
「如今正是過年前各家採購年禮的時候，讓他們別去了。」
周正才也是這麼考慮的，便拱了拱手，準備下去。
「等等。」
距離顧老頭最近的宋掌印突然出聲。
「周隨官你先出去等等，我們與王爺有些話要說。」
周正才不知道這群高級將領們要做什麼，但見顧老頭點點頭，也示意他出去先等著，他便拱了拱手先行出去了。
顧老頭問：「要說什麼？」
宋掌印突然出聲制止，肯定是想到了什麼事情要私下與他們說。
所以顧老頭自然一下子就領會了他的意思，讓周正才先出去等著。
其他人也好奇地看著宋掌印，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宋掌印笑了一下，說道：「在座的都是咱們王爺手底下最值得信任的人，所以老宋我便有話直說了。」
「王爺，你可曾想過一件事？」
「朝廷若是要對我們下手，我們這亂臣賊子的罪名是絕對跑不掉的。」
「屆時咱們若是要反抗，自然是以王爺你為首。」
「咱們也想好了，到時候直接退到山的那邊去，把胡族的地盤占下一部分，給咱們兄弟們重新開始生活。」
這些都是他們先前商量了好多次的事情。
在座的人雖然都不捨得，但也大部分都沒有意見。
畢竟留下來的人，是不可能得到善終的。
除非把在場的人全都出賣了，拿著這個去找朝廷領賞，說不定能搏一個前程。
可一旦有人做了這樣的事情，就要冒著家人朋友全部被他們連累的想法。
畢竟就算朝廷的大軍壓境，他們的家人還是在東南這裡。
要殺死他們，絕對比抵抗朝廷大軍容易。
所以沒人會輕易做這種事情。
宋掌印說：「世子殿下已經去世多年，王爺也沒個別的兒子或者孫子。」
「屬下是想問，王爺有沒有想過咱們王府後繼何人？」
顧老頭先前是想著，他身體還好，若是顧長樂誕下外孫，自是把王府傳給外孫。
但朝廷是不可能把異姓王的位置給外姓人的。
所以顧長樂即便要誕下她的長子，這長子也必須跟著他們顧家姓。
可蘇譽那邊也只剩他一個人，恐怕蘇譽家裡是不會同意的。
所以這也確實是一個麻煩。
一個搞不好，說不定會讓他與蘇譽離心，還傷了那小夫妻二人的感情。
顧老頭作為長輩，不能這麼自私地就決定這些。
顧老頭聽宋掌印這般說，便下意識問道：「莫非你有什麼好的建議？」
宋掌印話中有話：「王爺有沒有想過，咱們駙馬爺名揚天下，文治學術無人能及。」
「當初慶元帝為了制衡東南，直接把他送給了咱們，這事本就是自有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