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五他們的莊子裡一下子少了快一半的人。
這事，自然驚動了他們口中的「活菩薩」。
活菩薩名字叫李昌隆，是個精瘦的中年男人。
他對外宣稱是大乘教的左護法，受教主之令來此收信徒，要帶領眾人飛升極樂世界。
他座下又有兩個高級信徒，也都宣稱是神仙轉世。
知道流民們流竄到了貢城後，幾人便把災民們都聚集在了這裡。
莊子裡最大的宅子，就是他們這些活菩薩的居住地。
這宅子很大，但外表看起來頗為陳舊，似乎挺久沒修葺過了。
那些有善緣的人，基本都是年輕的男女，會被選中去伺候菩薩。
一旦被選中，包括他們的家人，都會成為被接濟的對象。
其他沒被選中的，則要繼續等著。
那些被選中進去大宅子的人偶爾會從裡面出來，臉色紅潤，穿著合身得體的好衣裳，單獨帶些好吃食給自家的人。
這就能讓他們這些還沒輪到的人羨慕好久，也就甘心在這附近繼續等下去，希望被這些菩薩選中。
此時，李昌隆和他的人都知道了莊子裡一下子走了一半人的消息。
其中一人有些著急地問：「護法，這些災民一下子走了這麼多，怎麼辦？」
「那些人我們都還沒來得及吸納進來。」
他們收信徒並不是一下子全收的。
畢竟他們也沒這麼多糧食來給這些災民們吃，只能使用這種辦法。
反正餓不死的人，才有機會加入他們。
但經過他們一番的潤色，現如今莊子裡聚集的流民們，不少人在心裡都對他們信服不已。
即便他們從未給過任何接濟，這些人依然誠心誠意地等在外面。
可如今卻有一大部分就這麼走了，他們可吸納的信徒不就少了很多？
李昌隆問：「那些人說山的對面有活干，是什麼活？」
負責打聽消息的那人回說：「聽聞是什麼駙馬爺的玉佩不小心遺失在了山縫裡，要找人把這山挖穿了都得把玉佩找回來。」
那人又「呸」了一聲。
「這些富貴人家真是過分，就為了找一個玉佩如此興師動眾。」
「咱們這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過上這樣的好生活。」
話語裡都是鄙夷，只恨那個奢靡淫逸的人不是自己。
李昌隆聞言也有些羨慕。
外面那些災民把他們奉為菩薩，但他們在教眾中其實地位並不怎麼樣。
因此才會被派出來這種地方吸收教徒。
如今才有了一些起色，那些剛穩住的待吸收教眾卻突然被人挖走。
明明朝廷到現在都不賑災，才會讓這些流民們四處流竄。
結果突然冒出一個大善人，這些流民們都被安置了下來的話，他們前期那些活不是白幹了？
「應當不會真的要把山挖穿？」
李昌隆有些不確定。
「玉佩找到之後，那些人不就得離開此處了？」
「到時候那些流民們無處可去，還是得回來咱們這裡。」
他安排到：「你們也去一個人跟著去看看。」
「看清楚那山上究竟是什麼情況，那些人會在山上留多久。」
「我前不久收到消息，說咱們教的人很快就會來占領貢城。」
「屆時咱們幾個帶著這些人來幫忙，那都是頭號功臣。」
「到手的功勞可不能就這樣飛了。」
經過商議，兩個高級信徒中那個叫做沈大山的被派去混在流民里去探聽情況。
他平時很少出門，基本都只在宅子裡處理內部的事情，因此這些流民基本沒見過他。
找人換了一身破舊的衣裳後，便低頭混進了人群里。
這些流民們拖家帶口，跟著陳五等人往牛欄山的另一邊走。
現在已經是大中午了，太陽起來後天氣沒這麼冷，倒是適合趕路。
而且他們是帶著對新生活的希望去的，即便又餓又累還是堅持著往那邊去。
一直到傍晚，這群人才趕到了陳五他們昨晚到的地方。
遠遠看到營地已經燃起了篝火，陳五等人都精神一振。
其他人則是既期待又忐忑。
外面放哨的士兵看到這群拖家帶口的流民過來，早有準備，把他們帶到空地上安置了下來。
賴千戶帶著人來安置這群人。
大鍋架起，煮了一鍋稀粥給這些人分食。
畢竟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
這群流民們也沒想到，他們剛來，都還沒開始幹活就能吃上熱粥了，大家都高興得不得了。
果然像陳五說的，這裡的貴人心善。
只要他們幹活，肯定能吃上飯的。
眾人喜氣洋洋地分食著這得之不易的熱粥，對未來都充滿了希望。
吳副將和蘇譽則站在一旁看著。
「貢城的流民，居然有這麼多了？」
看到這數量，吳副將都有些吃驚。
這裡少說有一二百人。
那些災民們還說，他們這裡的人不過是一部分罷了。
還有更多的人沒有過來。
貢城已經是西南最邊緣的地區了，離最初發生澇災的地方幾乎跨越了整個西南。
這大半年的時間，居然貢城都匯聚了這麼多流民。
西南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說了。
蘇譽想起一直收到的西南災民暴亂的消息，問道：「貢城附近的城池，可有災民鬧事的消息？」
吳副將搖搖頭：「這倒是沒聽說。」
「聽聞那群流民暴亂，連續攻占了不少的城池。」
「後面倒是沒有動作了。」
蘇譽沉吟道：「估計是在觀望，看朝廷會不會派兵打他們。」
這麼看來，這些流民，恐怕已經從單純的暴亂變成了有組織了。
朝廷那邊再不下手處理，以後處理起來就更加棘手了。
不過不管朝廷處不處理，好像對他們都有利。
吳副將以為蘇譽擔心自身的安全，笑著安慰說：「姑爺你也不用擔心。」
「那些叛民若是真的打過來，也過不了咱們這關。」
蘇譽笑了笑，說自己並不擔心。
兩人說話間，蘇譽看到一個年輕男人正捧著碗四處打量。
其他災民們都餓得皮包骨，身形消瘦。
這個年輕男人也瘦，身上穿著破爛的衣裳，但這瘦卻是與其他流民完全不同的。
蘇譽示意吳副將看過去，吳副將雖然腦子不夠蘇譽好使，但眼力還是有的。
很快他也發現了不一樣。
蘇譽說：「看看他想做什麼。」
蘇譽喊來李二郎，低聲吩咐了幾聲。
李二郎會意點頭。
此時沈大山完全不知道自己剛來就暴露了。
他正好奇地打量著不遠處的營帳和這些身強體壯的士兵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