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78

  qi爺爺?

  陸知喬聽著女兒吧唧吧唧吃東西的聲音,一時怔愣,半晌才反應過來,是「祁爺爺」,祁言的父親,她們公司合作方的老總。她驚道:「你怎麼......」

  「祁老師說她今天有空,可以教我做蛋糕,就把我接過來了。」小姑娘知道她想問什麼,停止了咀嚼,嘟嘟囔囔說一通。

  「但是爺爺奶奶都不在家,晚上才回來,祁老師讓我在這裡吃飯,媽媽,你也來吃飯吧,吃完我們一起回去。」

  女兒的聲音懶懶的,似乎很沒所謂,一口一個爺爺奶奶叫得真是親密,看樣子是上次過來跟祁爸祁媽相處愉快,這語氣儼然把祁言那兒當成了自己家。

  陸知喬始終無法把「祁總」和「祁言父親」劃上等號,一直擔心女兒年紀小不懂事,打擾人家清淨,可是聽到孩子這麼說,心裡顧慮一下子減輕不少。只要祁總夫婦不覺得被打擾,讓女兒偶爾過去玩一玩也好,私心來講,她希望能得到些關於祁言的「情報」。

  至於她自己......

  吃飯,可以看到祁言,能跟祁總夫婦交流——她一直都很好奇,什麼樣的父母能養出祁言這麼優秀的女兒。

  只見過祁總在外面的樣子,還沒見過夫人,也不知道家裡的氛圍如何。

  心,蠢蠢欲動。

  如果她去了,就等於變相見家長,且只能以鄰居的身份客套,名不正言不順的,想想有點心酸。

  可是她想祁言了。

  陸知喬閉上眼,輕吸一口氣,半晌答道:「媽媽就不去了,吃完飯你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讓祁老師送你到小區門口。」

  那邊沒吭聲。

  「妞崽?」

  「唔,好吧。」語氣明顯低落,隨後就掛掉了電話。

  屏幕回到主菜單界面,陸知喬盯著上面祁言的照片,眼睛裡泛起水汽,又點進微信看了看,仍然沒有收到回復。

  她眨眨眼,把手機塞回包里,轉身進屋。

  李嬸她們仍在談論火災的事,因激動而手舞足蹈,陸知喬坐下來吃了些瓜果,聽了兩句,發覺她們說的起火事件並不是陸家老宅那次。

  「還有其他人家著火了?」

  「系啊,秋系(就是)恁老屋後頭,田邊上拉(那)屋人家,三喲份(月份)個時候,一嘎(家)子都冒得跑粗來(沒有跑出來),好大滴佛(火)喲,草窩哦(造孽啊)......」李嬸緊擰著眉,兩手凌空比劃著名,表情有些誇張。

  陸家老宅後面是一片田埂,田邊上住著一戶人家,也是木質三層宅子。

  就在陸家失火一個月後,那戶人家也遭了火災,雖然是在白天,但家裡人都正睡午覺,沒人察覺,等發現的時候已經遲了,一家老小四口人都沒能逃出來。

  據說是活活被煙燻死,而後燒得焦黑變形。

  半年內接連兩起火災,雖然恐怖,但村民們沒往深處想,都覺得木頭做的老房子本來就危險,大多數人家住的是水泥板磚砌的平房,安全係數高些,就沒在意,只當是那兩家倒霉。

  後來到了夏天,又有戶人家起火了,這次是水泥平房。

  說是小孩子在家看電視,老聞到燒焦的味道,家裡大人一開始沒注意,等到明火從廚房燒起來,懵了,下意識澆水滅火,結果孩子爸爸觸電身亡。

  這下引起了村委會的重視,一查才知道,是線路老化引起的。

  村里一直是集中供電,一戶一表,線路使用多年沒換。隨著政|策幫扶和發展,生活條件愈好,各家各戶用的電器也愈多,負荷大了,老化的線路容易出問題。

  其實早在05年時,就發生過類似現象,那會兒大家只覺得是使用電器時操作不當,沒多想。

  「後嘞村盤子上給我東換天線,嘎嘎復復圖要排查,高我東啷個使滅佛器了,天器著佛啷個辦,現在秋好多遼,冒得再有事(後來村里給我們換電纜,家家戶戶都要排查,教我們怎樣使用滅火器,遇到電器著火怎麼辦,現在好多了,沒再出事)。」

  李嬸的兩個女兒和小兒子都附和。

  陸知喬默然聽著,臉色越來越凝重,不由得仔細回憶那天晚上的情形。

  十二年了,許多細節都記不大清。

  那晚村里很熱鬧,家家戶戶都在放煙花,她和小夥伴先是在大路上玩,再去的老宅後院。院子裡堆著一捆一捆的草垛,極易燃燒,當時哥哥還叮囑她離草垛遠些,她聽話了,壓根沒往草垛那邊靠。

  也許是火星子濺到了,也許是燒起來的時候沒注意,但諸多可能都不過是她的猜想。

  那時她的邏輯很簡單:奶奶在老宅住了那麼多年,什麼事也沒有,偏就那晚她放煙花之後出了事,定然跟她脫不了干係。

  出於恐懼和無助,她把能想到的所有原因都扣在了自己頭上。其實細想也經不起推敲,年年春節都在老宅院子裡放煙花,怎麼偏就那一年出了事呢?

  十二年後,陸知喬才意識到這點。

  李嬸方才說的另兩例,給了她新的思路方向。

  以前奶奶住在鄉下幾乎不用電器,大約03年的時候,爸媽給買了電視機和洗衣機,一是讓老人在家不至於寂寞,二是不想老人端著盆去河邊「打衣服」,圖個省事。後來又陸陸續續買了電熱水壺,微波爐等方便的電器,奶奶適應得也好,學會用之後輕鬆不少。

  老宅的電線都裸露在牆外,年久積灰,亂七八糟堆成一捆捆的,平常奶奶不會去注意,而晚輩們逢年過節才去,更是忽略了這些。

  她陷入沉思......

  如果真是線路老化引起的火災,那天晚上大家潑水救火,如此危險的情況,竟然沒有人觸電?

  時隔多年,事情成謎,已經無從查證。

  ......

  夕陽西下,陸知喬婉拒了李嬸留下來吃飯的邀請,又回到老宅邊看了看。

  鴨子們已經上岸了,成群結隊在老榕樹邊悠閒地散著步,她沿著池塘朝後面走,穿過田埂,來到一片墳包前。奶奶和爺爺的合葬墓立在坡上,很是顯眼。

  她走過去,跪在墓碑前磕了幾個頭,起來,拍拍身上的灰,拔掉墳包上新長出來的雜草。

  家裡的事情,瞞也不能瞞一輩子,妞妞有權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陸知喬早已想好,等到孩子成年了,就把一切真相告訴她,至於到時候是喊「姑姑」還是喊「媽媽」,由孩子自己決定。

  而她身上的包袱,也應該放下來。

  傍晚,陸知喬在家洗過澡,隨意煮了點麵條吃,估摸著時間去接女兒回家。

  室外有點熱,她穿了條玫紫色吊帶v領連衣裙,領|口較低,恰到好處地顯出她迷人的「事業線」,款式設計和顏色襯得她愈發成熟有風情。

  化個淡淡的底妝,輕描眼線,掃一點「deepthroat」腮紅,最後塗抹上色系溫柔的唇釉。

  陸知喬站在鏡子前,細細打量自己,儼然是溫婉優雅的人|妻。

  欲中帶撩。

  她滿意出門,驅車前往寧湖。

  天色黑沉,城市裡燈火喧囂,街道兩旁閃爍著各類燈箱GG,林立的高樓大廈外牆繽紛絢麗,市中心熱鬧非凡,車流尾燈匯聚成一片繁華的夜景。

  陸知喬心情很好,開著車還有點興奮,於是打開cd,放了一首女版《孤單北半球》,沉浸在溫柔輕細的嗓音里。綿綿陶醉。

  想到在北歐的那個早晨。

  祁言說想她。

  她也想念啊。

  抵達小區大門口,手機響了,是女兒的電話,時間掐得剛剛好。陸知喬接完電話,下車,倚在門邊站立著,默然凝視著大門方向。

  四通道圓拱形大門高高矗立,明黃色燈光映照著大理石紋路牆壁,投射下一片淡薄的陰影,周圍寂靜空曠,草叢裡傳來的蟲鳴聲無比清晰,她的影子與路燈為伴,顯出幾分孤寂。

  不多會兒,側門內走出來兩個人,一大一小,挽著手,有說有笑。

  她們出來張望了下,往這邊走。

  祁言身量高挑,穿一件白色半袖衫,一條淺藍色牛仔裙,雙腿長而直,路燈映照著她的臉瀅亮光滑,五官冷艷,嘴角勾著寵溺的笑,表情柔和。

  那瞬間,陸知喬的心懸了起來,掐緊手心。

  「媽媽。」走到車邊,陸葳喊了聲,側頭看祁言一眼,笑著揮手:「祁老師再見。」說完立刻溜到另一邊,很自覺地鑽進車裡。

  「再見~」

  祁言笑望著女兒上車,目光轉而掃過陸知喬的臉,神色微滯,眸里閃過一絲驚艷,卻很快掩住,禮貌性地笑了笑,轉頭就要走。

  手腕被猛地攥住,皮膚傳來溫|熱的觸感,意料之中。

  她抬眸。

  陸知喬看著她,睫毛輕顫,感受到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喉嚨滑動了一下,嘴唇蠕動著,半晌才擠出幾個字:「我有話想跟你說。」。

  做好了祁言拒絕她的準備,所以手攥得愈緊。

  不知祁言有沒有看到那份文檔,或者說,看到了卻沒有點進去,也許不屑,也許覺得可笑,無論祁言是何種反應,她今天都必須簡單明了把事情講清楚。

  之後,無論祁言怎樣選擇,她都坦然接受。

  祁言盯著陸知喬的臉。

  散落肩頭的發微卷,膚|白細|膩,兩頰彌暈著淡淡的緋紅,杏眼含秋波,眼尾烏黑的淚痣楚楚可人,薄|唇豐潤,玫紫色裙子駕馭得遊刃有餘,透著幾分成熟人|妻的味道。

  眼角餘光瞥向那條深深的「事業線」,心底蕩漾不已。

  今晚的喬喬好美!

  她恨不得現在就把人擄|回家,往自己床|上一丟,然後盡情享受送上門的美味大餐。如果喬喬願意,她也可以變身大餐,讓喬喬吃個盡興。

  心裡掀起萬丈狂瀾,面上卻不動聲色。

  祁言輕點了下頭,收回目光,淡聲道:「可以。」

  兩人往車後方走了一小段路,站在花圃旁邊,夠說話又不會太遠。陸知喬凝視著祁言的臉:「我發給你的文檔......」

  「看過了。」祁言打斷。

  陸知喬一怔,抿了抿唇,驀地鬆了口氣,卻又感到有股失落湧上來。

  看過就意味著事情講清楚了,她不必再費口舌解釋,但同樣的,她無事可講,今晚短暫的相處時間就沒辦法再拉長一點。而失落是因為想不通,祁言明明看了,為什麼不給她回復?

  也許就像她想的那樣,覺得不屑,或可笑。

  那麼,她真的盡力了。

  如果祁言不明確表態,她就還有厚著臉皮去爭取的機會,如果祁言表態,原諒她,或是就此別過,不管哪一種,她都必須接受。

  陸知喬苦笑了一下,嘆氣:「我先向你道歉,那天我說話不過腦子,確實很傷人,對不起。」

  假使祁言沒見過陸知喬在外的樣子,斷不會覺得這語氣有何問題,可偏偏她見過。所以,此刻聽到陸知喬語氣低微地說出這些話,她的心不受控地泛起酸意,被掐得生疼,一抽一抽的,眼裡顯出苦澀來,便不得不轉過臉去,假裝隨意亂看。

  喬喬在她面前總是軟的。

  明明是長著滿身硬骨頭,從荊棘里走出來的人。

  「我也應該向你道歉,那天沒顧及你的情緒,應該早點解釋,有時候也挺想當然的,對不起。」祁言眨了眨眼,苦笑。

  要說有錯,誰都有錯,要說沒錯,誰都沒錯。

  道歉歸道歉。

  她,高冷,決不妥協。

  「但是有些事情,我還沒有想清楚,很亂......」話說一半,她抬起眼皮,眸里平靜無波,意味卻很明顯。

  又瞟了眼「事業線」。

  白白的,綿綿的,像她夢裡吃過的棉花糖。

  夜色沉寂,一彎殘月被雲層擋住,發出微弱暗淡的光芒,兩旁路燈連綿著伸向遠處,推開無邊的黑暗。馬路乾淨空曠,像一幅油畫,兩個人站在油畫中,靜止不動,目光膠黏著,像被一根無形的絲線串連起。

  陸知喬默立著,漆黑如夜的眸里浮起喜色,遂淡笑點頭:「嗯,是該分開一段時間,冷靜地想想......」

  祁言垂下眼皮,沒說話。

  「你......要辭職嗎?」陸知喬輕輕抓住她的手。

  「嗯,已經給校長寫報告了,等教育局那邊的解聘書下來,期末考完就走。」

  祁言低著頭,像是自言自語。

  她心裡把自己狠狠嘲笑了一通,原本打算等妞妞畢業再走,卻沒想到一刻也等不了,她是被困在籠子裡掙扎的鳥,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振翅飛出去。

  「不能幫你盯著妞妞了。」

  「你又不是我的情報員,別說這種話。」陸知喬笑了笑,學著她從前對自己做的那樣,手梳開她五指,扣進去。

  祁言挑了下眉:「那我是什麼?」

  「女朋友。」

  陸知喬直視她眼睛,答得毫不猶豫。

  那瞬間,祁言恍然感覺自己的心跳停了一下,整個人都被拋起來,一陣天旋地轉,失去了重心與平衡。她瀲灩的棕色眸子如琥珀酒,翻騰起細碎的浪花,只是很快又恢復了平靜,毫無波瀾。

  高興什麼?

  得意什麼?

  瞧你這點出息!

  她,高冷,決不妥協。

  祁言微微皺眉,不動聲色地抽開手,轉開臉:「我不承認。」

  說完有些後悔自己莽撞,不曉得見好就收,萬一陸知喬這個縮頭烏龜見狀就縮回去了,怎麼辦?她實在是受不起再一次的戳肺管子般的痛,這女人,就知道怎樣傷她最深。

  「沒關係。」陸知喬淡笑,忽然湊到她耳邊,小聲說:「我等你承認。」

  溫|熱的氣息撲過來,帶著淡然熟悉的冷香。祁言僵住,感覺這話似曾相識,好像......她對陸知喬說過類似的。

  愣著神,待她反應過來,轉頭,那人已經踩著路燈的影子回到車邊。

  陸知喬打開門,側目一笑,沖她眨了眨眼,彎身上車。

  眨眼間到了六月,剛過芒種,氣溫愈來愈高。

  毒辣的陽光熾烤著大地,公路兩旁的樹葉被曬得油里發亮,樹上蟬鳴陣陣,滿街吊帶背心大長腿,整座城市熱得像蒸籠。室內場所紛紛全天開起了冷氣,陰涼舒爽。

  下午,陸知喬從外地回來,馬不停蹄趕去開會。

  七月底她要代表公司去非洲參加貿易展,並前往那邊的分司視察交流,做進一步戰略規劃,團隊五十多人隨行,提前一個月開始準備。會議初步確定了人員名單,策劃方案,需要逐級審核。

  她簽好字,拿去給舒敏希。

  自從顧殊寧去世後,舒敏希緩過來,就一心投入進工作里,像是要把之前缺掉的時間補回來,忙得整天沒人影。

  但是陸知喬抓她,一抓一個準。

  「舒總。」

  敲門進辦公室,舒敏希正講窗前電話,一口流利的日語嘰里呱啦,陸知喬半句也聽不懂,站在邊上等。

  舒敏希掛掉一個,又打了一個,這回講的母語。

  關於秀展的事。

  她好像在協調時間,不知是不是工作安排又撞了,且與日本那邊的客戶有關。

  陸知喬聽了兩句,不留神瞄到桌上一份攤開的文件,一看,是sienamodel的贊助相關,她清清楚楚看到了江虞的名字。

  七月中旬lapella有一場品牌秀展,公司是最大讚助合作商,這個她是知道的,但因為當時跟祁言鬧得不愉快,她沒分心多想,現在猛然留意到,起了心思。

  祁言是攝影師,肯定會去。

  「我現在要去機場,有事快說。」正想著,舒敏希掛了電話,轉過身來,拎起包要走人的樣子。

  陸知喬回神,把文件給她:「名單定下來了。」

  她也不含糊,接過去掃了兩眼,利落簽字,欲關上桌面的文件夾。

  陸知喬伸手擋住,笑了笑:「舒總,時間難協調的話,我替你去。」

  作者有話要說:  妞崽:我媽總算爭氣一回【嘆氣.jpg

  ————————感謝在2020-03-0523:58:40~2020-03-0623:58: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ds、餘子山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d.e.m.o.n、phx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007、冂吉3個;沈辭、望北2個;魚一溪、懶癌患者、z.、宇直、話癆龍、棉花糖、yml寒號鳥、reputation、落塵、清都山水狼、假的小墨。、不辭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小腹黑65瓶;向首居。50瓶;讓我插會兒老腰30瓶;一起睡覺吧、海汐20瓶;誰是誰的誰、時家瘋子15瓶;鞠婧禕的媽騎、沈辭、……、我只會啊啊啊和嚶嚶嚶、筱、宇宙超級無敵可愛的g.、潛水的魚兒10瓶;糜陾5瓶;今天我看書了嗎4瓶;不知道叫啥名字好、安久凜文、嘉興路史迪仔、軒軒睡著了、xquannn3瓶;裴珠泫女朋友、thyme、有緣人2瓶;柯柯、白石紗衣、姽嫿、落葉、哈哈哈哈哈哈、樂正家的小朋友、emmmm...、hl、范二青年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