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的默契,讓盛瀾清啞口無言。
「點菜吧。」
顧懷若敏銳地發現了兩個人之間微妙的氣氛,適時遞上了菜單。
這家餐廳擅長的是粵菜,味道偏清淡。
先前兩次,盛瀾清沒吃多少菜。
剛才被席玉氣了一回,現在她還真的生出兩分食慾。
「我要一份裙帶蝦仁雞蛋湯,再要一份花雕雞。」
席玉的聲音,恰到好處地跟她同時響起:「一份玫瑰奶凍,一份煎釀豆腐,再要一份橙汁豬扒。」
謝肆剛把菜選好,就聽見了這兩人頗為默契的聲音,差點想不雅地翻個白眼。
他有些促狹地「玫瑰玫瑰玫瑰,每次跟你出門都必點玫瑰,你是掉進玫瑰坑裡了嗎?」
音量適中的男聲仿若驚雷般,在盛瀾清的耳邊炸響,讓她久久回不過神來,整個人像是失了魂一般。
喜歡玫瑰花的,從來都是她自己,而不是席玉。
小學時候,偶然瞥見班主任老師的男朋友,情人節抱來了一大捧玫瑰花。
她對玫瑰的印象,就逐漸好了起來。
即便後來玫瑰花一度成了俗氣的代名詞,她也沒改變對這份樸素浪漫的喜愛。
這好像是她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烏托邦。
再然後,便是喜歡玫瑰花的刺。
再美好的東西,也要有堅韌的外表去保護。
否則,美貌只會是走向深淵的誘因。
「而且,」謝肆還在繼續挑著刺,「我記得在粵菜當中,你最喜歡吃的就是花雕雞和裙帶蝦仁雞蛋湯啊。」
盛瀾清聽得一驚,顧不得身旁顧懷若的複雜眼神,飛快地抬起頭來,看過去。
「盛小姐,你怎麼這樣看著我?」
謝肆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將視線從席玉身上移開,笑眯眯地問道:「我臉上有東西嗎?」
盛瀾清抿了抿唇,慢條斯理地說道:「口味相同的人有很多,你大可不必刻意拿出來說。」
更何況,粵菜館就是席玉最先帶著她去吃的。
她跟他口味相似,有什麼好奇怪的。
謝肆笑得更歡了,故作好奇地問道:「是呀是呀,盛小姐為什麼要特意解釋一下呢?」
盛瀾清無言以對。
總之無論怎樣,她跟席玉兩個就是越看越不清白。
不過,確實也清白不到哪裡去。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坦然地說道:「我跟他才分手不久,生活方方面面都帶有對方的痕跡。這很正常,不是嗎?」
謝肆眼底的趣味更濃,一邊拆開碗筷,一邊緊盯著顧懷若,說道:「顧老師,你是優秀的心理學人才。能否從心理學的角度,試著說明盛小姐的行為?」
顧懷若的笑意,早就消失不見,眉眼間是濃重的郁色。
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戀愛中的男女,確實會情不自禁地模仿自己所愛的人,希冀能同對方的心靈更加靠近。」
「但是,」他補充道,「人的一生不止會愛上一個人,也不止會留下一個人的痕跡。這是再平常不過的小事,無需多說。」
顧懷若說完話後,側過臉,專注地望著盛瀾清。
眼底的情意,就連瞎子都瞧得出。
席玉冷笑起來,垂眸理了理袖口,復又抬眼,淡淡地說道:「不止愛一人,還有個前提。那就是愛的人,都是同一類型。」
顧懷若本能地去觀察席玉的長相以及行為。
他試圖找出自己跟眼前人相似的地方。
最後卻又不得不承認,他跟席玉毫無相似點。
「而且,」席玉緊緊地注視著盛瀾清,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們什麼時候分手了,我怎麼不知道?」
盛瀾清睜大了眼。
在這一瞬間,她的腦海一片空白。
「這是你親口對我說的呀,你更嚮往平靜恬淡的生活,跟我完全不同,所以要跟我分手。」
盛瀾清迷茫地複述著席玉當日的話,繼續說道:「而且你還說分手的原因,我很清楚。」
她確實很清楚。
她一開始的目的,就是要利用席玉擺脫盛家那該死的婚約。
儘管相處下來,她對他舊情復燃,生出了一點喜歡。
但仍舊不可否認,她最初的目的就不夠單純。
席玉最討厭被欺騙,也就會討厭欺騙他的她。
「我跟你分手的原因,你現在可以說說看。」
席玉抵死不承認,眼眸中倒映出她纖細的身影,溫柔地說道:「我真的不太清楚。」
盛瀾清再次無言以對,眼眸里浮現出狐疑。
莫非是席玉不甘心被她利用一遭,所以想藉此機會向大家揭穿她的真面目?
還是說,他不樂意看到她現在舒舒服服過日子,想要當眾給她難堪。
換作是過去的盛瀾清,肯定會繼續啞口無言。
但她現在經歷了不少,早就不在意這點小事了。
越害怕什麼,就越會被逼著去面對什麼。
還不如大大方方地,主動把自己的傷口撕開,展示給別人看,消弭他人的好奇。
盛瀾清想了想,組織了一下語言,輕聲說道:「盛家當初為了逼迫我嫁給宋時聿,給劇院施壓,讓他們換掉我,用另外的演員。」
「我當時遠沒有現在的能力,只能認栽,卻引起了顧教授的擔憂。他是過去唯一願意對我伸出援手的人……」
而那個時候,剛好席玉已經離開了她。
他毫不猶豫地跟她斷絕了一切的聯繫,像是被她沾染上一星半點。
如果不是電視節目,盛瀾清還真不知道他就是席家的公子哥。
她沒有埋怨他不肯幫助她,只是默默地承認了她自身的不配。
除非席玉瘋了,否則他絕不會答應一個普通姑娘的求愛。
而且這個普通姑娘的出身和名聲,都差勁透了。
「所以,」盛瀾清深吸一口氣,眼眶微紅,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繼續說道,「我為了不讓顧教授擔心,對盛家低頭了,選擇去跟宋時聿約會。」
「很巧合的是,我遇到了謝先生。他對我說了一番話,是我自己領會錯了他的意思,誤以為他是讓我試著去走捷徑。」
「我能找到什麼樣的捷徑呀?」
盛瀾清自嘲地笑笑,捏緊了手中的茶杯,語氣平靜:「我在那個時候的選擇,只有一個。所以我選擇了主動去接近席玉,其實不是沒有後悔過的。」
「想歸想,實際去做的時候,我還是不知道怎麼讓男人喜歡上我。」
「我也沒辦法停止譴責自己,選擇去利用別人的這種行為。可是我發現我沒辦法控制住事態的發展了。」
盛瀾清扯了扯嘴角,苦澀地笑了笑。
已經不是她想說停,就能停止得了的。
主動權,從來掌握在強勢者的那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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