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全雙手在褲管搓了又搓，腳步踉蹌著向前一步，把老婆拉到身後。
「你別聽她亂說…」
蘇瑾悠懶洋洋打斷他的話，「是不是亂說，看看這個月出勤表和採訪表就一清二楚了。」
她舉起手上一直拿著的紙張晃了晃，另一隻手還捏著自己的手機，上面顯示正在錄音。
蘇瑾悠輕輕按下按鈕停止錄音，再看向董全夫妻，不出所料看到四隻瞪得渾圓的眼睛，嘆了口氣，很是失望無奈。
「董全，作為你的上司，本來我都很體諒你要照顧太太的心情，其他同事在工作上也都很遷就你，稍微複雜點的報題，我都沒安排給你了。」
董全聽到這裡就覺得有一股氣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幾乎要憋死他。
她嘴上說得好聽！可事實呢？
他現在一個月能到手的報題一隻手都數得過來，就連他以前相熟的公司和部門，都被其他記者分去跟採訪了。
他又去找以前那些老朋友，想把採訪資格拿回來，但人家都不理他了，一句「越權啊，現在都不管這個了，不方便」就打發了他。
弄得他現在績效分比以前少了一倍不止，相對應的，工資也少了一大半。
工齡工資比別人高又怎樣？根本抵不過績效低被扣掉的部分。
迎上董全愈發陰狠的眼神，蘇瑾悠面上依然淡定。
她從手裡拿著的一疊文件中抽出其中一份，舉起來遞到董全面前，也好讓站得近的幾個同事看清楚上面的標題。
「我昨天去找過人事部的譚經理，了解了一下員工及家屬大病醫療補貼的申請條件，涉及到的規章條款，我都給你摘錄複印了出來。」
其他同事聽到這個，不禁發出驚嘆聲。
尤其是要聞版的人。
好多人昨天都看到蘇瑾悠中午是和譚瑩一起吃的飯，下午一回來，就快刀斬亂麻一封警告信處理了董全。
大家事後聊過不少，都以為蘇瑾悠專門去找譚瑩是要扣董全的工資或者獎金，沒想到居然是幫他有病的老婆申請補貼。
「哇，瑾悠人真好啊。」
「簡直是以德報怨。」
「就是啊，換我就忍不了董全了。」
「嘁！你以為就你啊？你去問問啊，新聞部有幾個人受得了他呢，天天拽得跟個山大王，實際就是五百的一半。」
「什麼？」
「二百五啊。」
同事們根本沒刻意壓低聲音，毫不掩飾的議論聲不但傳入蘇瑾悠耳朵，連董全也聽到了，臉上頓時一陣紅一陣白。
蘇瑾悠臉上似笑非笑。
「董全，一直以來，你仗著自己是新聞部元老，天天跟我們說這裡資歷最老的是你，其他部門也有很多人敬重你，怎麼？就沒人告訴過你，公司是有醫療補貼可以申請嗎？」
「就算沒人跟你提過，大元老，這麼多年了，你連公司的規章制度都沒去看看？還是你根本就沒打算要為你太太去了解一下啊？」
「你…你這死丫頭！」董全被她說得一句話都反駁不出來，只覺得血液在腦子裡「哐哐」流動，撞得他心煩意亂。
董太太終於反應過來，抬起乾枯瘦弱的雙手抓住丈夫的衣袖。
「董全！你告訴我，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她眼睛瞪圓，一臉不可置信，「你騙我？啊？你說！你不在公司你去了哪兒了？」
董太太瘋狂跺腳搖頭，頭髮凌亂披散在臉上，看上去完全失去理智。
董全是知道她口不擇言的性格，尤其是病了這些年，折磨得她再沒精力梳妝打扮自己，皮膚越來越黑，又干又皺。
許是怕別人看自己的目光，董太太心思變得很敏感，脾氣也一天比一天差。
董全眼角餘光看見同事們全都八卦地看著他們夫妻兩個，只覺得丟臉無比，便用力甩開老婆的手，壓低聲音說：「你別在這兒鬧，你不要臉我還要臉。」
董太太被他推開，一個沒站穩，踉蹌了兩步，好不容易抓住旁邊的辦公桌才勉強穩住身體。
她艱難站直身體，扯著嗓子喊道：「你要臉？你要什麼臉？你居然騙我，你還有臉嗎？！」
喊完這一嗓子，董太太彎下腰，雙手撐著大腿，喘了幾口氣才又站直。
看著同樣一臉怒氣的丈夫，董太太神經崩潰了，伸手就想去抓他的臉，卻被董全一把抓住她的手壓在一邊。
董全臉上的肉因為憤怒而顫抖，五官幾近扭曲了。
「夠了！你給我滾回家去。」
蘇瑾悠不想由著他們在新聞部鬧事，於是給後勤部打電話，讓安排保安上來。
董全聽到她的話，想要搶過她的手機，但蘇瑾悠向旁邊退了一步就躲開了。
另一邊妻子的攻勢更加厲害，董全一時之間手忙腳亂，只能轉頭對蘇瑾悠怒吼：「八婆！你敢？你敢叫保安趕我？」
蘇瑾悠對他的無禮毫不在意，反而歪著頭，視線跨過董全看向董太太。
「董太太，你要是想知道你丈夫無故曠工的時間都去幹了什麼，麻煩你們夫妻回家慢慢談，這裡是星聞傳媒，不是你們家客廳。」
她將手上的文件往董全身上一拍，董全條件反射就抬手接住。
蘇瑾悠對他笑得一臉溫和。
「董哥，你這尊大佛，我們要聞版是容不下了，至於你的去處，我會將今天的事還有錄音如實跟麗娟姐匯報，等上頭決定吧。」
說完也不在意他有沒有回應，蘇瑾悠淡淡地收回視線，左右看看要聞版的人，揮了揮手。
「行了都散吧，要出去採訪的就快點去，好好一個上午，都浪費了。」
儼然將董全和他太太當成浪費大家時間的鬧劇。
董全仍然和妻子站在原地。
董太太只顧低著頭抽泣，不喊也不鬧了。
董全雙眼赤紅，臉色陰沉，額頭和脖子青筋暴起。
「蘇瑾悠！你有什麼資格趕我出要聞版？要聞版成立的時候，你在哪呢？我進公司的時候，這裡還沒什麼要聞版呢，你以為你是誰？」
「我是誰？」蘇瑾悠尾音一挑，腳步定住，慢慢轉過身來對著他，臉上帶著傲氣，語氣充滿自信。
「我是要聞版組長，也是新聞部總監的第二助理，我有資格，也有權利讓你離開要聞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