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別急著評判對不對。」秦斯澤豎起食指搖了搖,「你別忘了,先不說其他分部,光是跡銳總部那三萬多員工,如果每個人我都親自抓出勤,累不累啊?我時間很寶貴,有那閒工夫,還不如多談一個合作案。」
「所以,對於董全這個人,馮麗娟不捅他出來,不是重大失誤,我不會去單抓他的錯處。」
「那如果每個人都這麼幹呢?」蘇瑾悠皺眉問道,「一個人這麼做,個個都學,最後人人都偷懶,那還怎麼工作?」
秦斯澤曲起手指輕敲她的額頭,「如果是這樣,那我就要問責他們的上司了。」
蘇瑾悠瞪大雙眼,「那上司多無辜啊?」
「無辜?他們身為上司,為什麼要放任問題愈演愈烈呢?」秦斯澤抱起雙臂,「我允許他們在一定範圍內給予下屬便利,不代表我容忍他們集體將規則視為無物。」
「我允許有一定灰色邊界,是因為水至清則無魚,但不代表他們可以將這個池子攪黑搞臭。」
蘇瑾悠突然想到一個點,手指抵著下巴,淺笑著問:「灰色邊界?貪污一丟丟公款算嗎?」
「誒!不要偷換概念。」秦斯澤又舉起食指強烈否認。
「一碼歸一碼,出勤和貪污公款能混為一談嗎?犯錯也得分個三六九等,不是所有錯誤都有第二次機會。」
蘇瑾悠不想和他深究這些,抬手打斷他。
「你說的這些跟董全的問題有什麼關係嗎?我就是不想包庇他,想約束他,不想再按照麗娟姐那一套來做。」
秦斯澤抓住她抬起的手,與她十指緊扣再放在自己腿上。
「那你有沒有想過?馮麗娟在董全的出勤表上面簽全勤,是不是因為董全有什麼過人之處,讓馮麗娟覺得違反出勤是無所謂的?」
「你剛剛不是才說他這麼多年都沒被你記住,肯定表現平平嗎?還能有什麼過人之處?反正我沒發現。」蘇瑾悠擰著眉說。
「我是對他沒印象,不代表他的直屬上司也沒印象啊。」
蘇瑾悠移開視線,不答話。
秦斯澤耐著性子又說:「我管那麼多人,那麼多部門,我評判一個部門好不好,看的是工作成效,不是看每個人表現怎麼樣,有什麼優缺點,這個是部門主管要做的事。」
蘇瑾悠有點轉過彎來了。
「你的意思是,麗娟姐不計較董全遲到早退,是因為他能力強,有本事,所以每個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算他全勤,讓他不扣分也不扣錢。」
「這只是一種可能。」秦斯澤說,「至少從出勤這一點上可以看出,董全就算不是馮麗娟的親信,也是她偏愛的一個下屬。」
「聽過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句話吧?如果你決心要整頓要聞版,可以不延續她的做法,他既然違反規定了,那你就按規矩處理。」
蘇瑾悠扁了扁嘴,「照你剛才說的,董全是麗娟姐的親信,我雖然是他的上司,可麗娟姐也是我上司啊,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我還能做什麼?說白了就是治不了他唄。」
她有些失落地趴回床上,下巴擱在交疊的手臂上,嘴裡小聲嘟囔。
「難怪他對我那麼囂張,天不怕地不怕,說不上班就不上班,連個招呼都不打。」
「哎,年輕領導不好當啊,下屬比自己大,比自己資歷深,上面又有人,我要怎麼管?」
秦斯澤憋著笑,輕輕撫著她的背。
「你上面也有人啊,還比馮麗娟厲害得多呢。」
「誰?」蘇瑾悠轉頭看他,一秒就反應過來,「哎喲!都說了公事公辦,你現在是我男朋友,不是新聞部總監,更不是跡銳集團總裁,你聽完就算,不能越級幫我。」
秦斯澤忍不住笑了,「好,那你還要不要聽我意見?」
「要!幹嘛不聽?」蘇瑾悠抬起頭,揚聲說,「聽完了要不要照著做,這個另算。」
「你真是。」秦斯澤寵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快說呀。」蘇瑾悠催促道。
秦斯澤俯下身,胸膛貼著她的背,在她耳邊輕聲說:「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董全那麼多年我行我素,都沒有人向人事舉報,也沒人鬧,可你一當上組長,他們就在你面前說董全有多麼多麼的懶散?」
蘇瑾悠一下子愣住了,腦子開始飛速運轉。
秦斯澤不說話,由著她自己想,胸膛依然貼著她,但手臂微微用力撐著自己,沒完全壓在她身上。
蘇瑾悠不斷回想自己升了組長之後的事。
確實有幾個人時不時就來找她說董全從以前開始就經常遲到早退,其他同事都是敢怒不敢言。
而且這幾個人每次都是在她上下樓時偶遇上,或者在餐廳吃飯時專門過來找她說,絕對不會通過微信發信息。
被秦斯澤這麼一提,蘇瑾悠似乎領悟出了一些東西。
「他們肯定對董全和麗娟姐的做法不滿意,但又沒辦法,見我剛升上來不懂情況,想讓我動手處理董全?」
秦斯澤用兩個指關節輕輕捏了捏她的臉。
「真聰明,這麼快就看出來了?」
他側過身躺到一邊去,「大家都拿那麼點工資,有人兢兢業業準點上下班,唯獨他沒人管,肯定有人不滿,如果他是因為什麼過人之處得到馮麗娟賞識的話,那這些人除了不滿,還會嫉妒。」
「以前馮麗娟在,她在新聞部時間長,資歷夠,其他人不敢鬧。」
秦斯澤轉過身,腦袋枕在手臂上,另一手輕撫蘇瑾悠的頭髮。
「你資歷淺,又年輕,他們以為你沒經驗,性子急,就想借你的手讓你去處理,說不定有人眼紅你,想利用這件事將你一起拉下來,或者引你去得罪其他人。」
蘇瑾悠想了又想,很糾結,「可是董全確實違反規定啊,我真的不能處理了他嗎?」
「處理這種事情有很多種方法,不一定要硬碰硬。」秦斯澤摸摸她的頭,耐心地開導著。
「剛接手一個部門,首先要做的就是收服人心。」
「人心?」蘇瑾悠沉思片刻,「不管那幾個人是什麼心態,既然來找我說,證明他們是真的不滿,而且肯定不止他們會這麼想。」
「董全再這樣搞下去,我如果不處罰他,其他人又怎麼會服我呢?長期下去會影響整個要聞版。」
秦斯澤「唔」了幾秒,也學著她的姿勢趴在她旁邊。
「但是悠悠,沒有一個下屬會喜歡嚴厲至極的上司。你今天處罰了董全,有人是滿意了,但更多人會感到心寒,會怕你、防你,畢竟嚴格說起來,董全和其他人都沒有實質上的利益衝突。」
見蘇瑾悠皺起眉頭,他又問:「他手頭上的報題應該不多吧?」
蘇瑾悠想都沒想就點頭。
「那肯定啊,以前的我不清楚,現在我怎麼敢把重要報導交給他負責呢?」
「那就是了。」秦斯澤揚了揚眉毛,「報題越少,業績就越少,到手的錢自然也就比別人少。」
「其他人巴不得他一個報題都沒有,這樣就又更多報題分到自己頭上,所以董全回不回公司,甚至他被辭退,對大部分人來說都沒什麼,反而是你……」
秦斯澤將她抱到自己腿上坐著。
「你一上任就大肆處罰一個任職時間最長的資深記者,用的還是出勤這種誰都可能會犯的錯,你想想,換成是你,你怕不怕這樣的上司?」
「遲到早退這種東西,不多不少誰都有犯過,你說呢?」
蘇瑾悠設身處地想了想。
如果她剛去雜誌部的時候,歐蕾娜當著她的面處罰了朱莉,或者直接把朱莉調走、辭退……
嘶!
蘇瑾悠一想到歐蕾娜罵人時的樣子,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真的太可怕了。
秦斯澤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抬起環過她的背。
「感受到了?」
「嗯,代入了歐總監,太有感受了。」
秦斯澤忍不住笑,「謝謝你啊,這種事情沒代入我。」
蘇瑾悠雙眸微微一沉,想笑但實在笑不出來。
秦斯澤語氣帶著暗示。
「既然現在不好明著來處罰,不如換個方式?」
蘇瑾悠瞬間有了精神,「怎麼說?」
秦斯澤說得模稜兩可,「他用什麼理由遲到早退,你就解決掉這個理由。如果他無緣無故,那你就想個辦法讓他不得不補足請假手續。」
見蘇瑾悠仰著頭思考,過了一會,秦斯澤又問:「要不要我說得具體一點?你可以……」
「不!你別說!」蘇瑾悠連忙拒絕,口吻很是堅決,「你讓我自己想,我先自己想辦法解決,想不到我再請教你。」
「好。」秦斯澤溫聲應道。
蘇瑾悠從他腿上下來,躺回自己的位置,對背著他,悶聲說:「真想知道余樂怡是怎麼當組長的,娛樂版的組員就很不錯,這段時間,我每次看見她都是春光滿面的樣子,不像我,各種焦躁。」
秦斯澤側躺在她身後,將她圈在懷裡。
「各看各的好,你怎麼就知道余樂怡沒有其他難題?你要不是今晚說出來,我也看不出來你的組有這種問題啊。」
「好歹是組長,手底下管著人,做了上司,難道還要將情緒隨時隨地外露給別人看?」
蘇瑾悠翻了個身,將臉埋進他懷裡。
「你說得對,不跟別人比,管好我自己。」
「你能這麼想就對了。」說完,秦斯澤吻了一下她的眉心,感嘆道,「悠悠,你年紀輕輕就升了組長,要聞版又是新聞部最重要的板塊,大部分記者都比你早進來公司,資歷比你深。現在就讓你管要聞版,確實是為難你。」
「但我覺得你有這個能力,也足夠聰明,稍微提點一下你,你肯定會做得很好。」
蘇瑾悠從他懷裡抬起頭看他,糯糯地問道:
「真的嗎?」
秦斯澤眼底蘊著濃濃的柔情。
「當然,我一直對你很有信心,你也要對自己有信心,你真的很好,值得比別人有更多機會。」
一個輕柔的吻從她的眉心一路落下,語氣也變得愈發溫柔,充滿對她的眷戀。
「什麼都別想,好好睡一覺,睡醒了再去面對那些事情。」
「明天周六,不是約好了要一起回我家?我爺爺奶奶都從療養院回來了呢,就為了見你。」
蘇瑾悠覺得被他一路掃過的地方都痒痒的燙燙的,雙手推著他越來越逼過來的身軀。
「我還不困,你先睡,我腦子現在有點亂,你讓我再想一想,想完就睡。」
秦斯澤神情瞬間變得高深莫測。
「噢…原來悠悠不困啊?不如我幫你吧?」
蘇瑾悠蹙起眉頭,推他的動作也頓住了。
「你怎麼幫…喂!」
秦斯澤的動作嚇得她驚叫一聲,臉蛋瞬間漲紅,左右扭動不斷掙扎,雙手抓著自己的睡衣衣領。
最上面的兩顆紐扣已經被扯開了。
「我睡衣新買的,你別,別扯!要扯壞了!」
「那你自己把手臂脫出來。」秦斯澤撐起身子跪坐著,果真鬆開了她。
蘇瑾悠還是抓著衣領。
「就不能好好睡覺嗎?不是說明天要回你家?」
「你不是說不困嗎?」見她不動,秦斯澤再次上手。
「困了困了現在就困了,我要睡了!」
「乖悠悠,咱們來個幾回合再睡也不遲,保證你睡得更香。」
「我不要!」
秦斯澤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床頭燈照射下,手指似有反光。
「嘖,真是不乖,你看!這是不要的表現嗎?」
蘇瑾悠轉過頭不看。
「你討厭!」
「嗯,我討厭…」
「你……」
這下蘇瑾悠是徹底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