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麗娟笑了笑，身體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
「你沒看新聞部月度和年度排行榜嗎？頭兩條可都是蘇瑾悠負責的，養老院和劫持事件，都是要聞版的大新聞呢。」
「我把她進星聞傳媒後的所有報導都看了。這姑娘是真厲害，一個從沒待過要聞版的新人，做出來的報導客觀專業，角度精準，又夠新穎獨特，連很多資深記者都比不上。」
馮麗娟說得可直白了。
董全聽在耳里就覺得刺耳。
什麼叫很多資深記者比不上？
是說他嗎？
他比不上蘇瑾悠？
嘁！董全暗暗哼了一句，他還就不信。
馮麗娟也不往下說了，眼神淡漠看著董全。
本來要聞版合併後，組長人選還沒定，她也許還能跟白助理提議讓董全接任。
雖然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可她剛才親眼看到秦斯澤和蘇瑾悠的工作狀態，終於明白蘇瑾悠做的報導為何這麼成功了。
蘇瑾悠自己勤奮好學，還有秦斯澤幫忙。
她這個新上任的採編主任，是吃飽了撐的才會為個無關緊要的董全去和總監唱反調？
再說了，董全跟了她這麼多年，是什麼樣的人，她清楚得很。
現在她升了采主，要聞版屬她分管，自然更傾向於有蘇瑾悠這樣的組長。
馮麗娟臉上看不出什麼，嘴上還是耐心勸道：「董哥，既然你要說實際的，那我也跟你說實話，就你這樣三天兩頭請假，真要你管要聞版，你管的過來嗎？」
「以前要聞版分了6個組還好說，現在合併了，日均報題幾十單。組長除了做自己的選題，還要策劃審核其他新聞，可沒你想的那麼容易。」
董全一聽就急了。
「麗娟，你是知道的，我老婆有病，隔天就要去透析，我得接送她啊。」
馮麗娟趕緊抬手示意他冷靜。
「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我們也都體諒你，儘量把輕鬆的報題留給你。」
「現在的職場不是以前我們那一套了，又想活幹得少，又想錢拿得多，憑什麼？光憑資歷啊？年輕人有的是時間積累經驗，誰服你啊？」
董全嘴抿得緊緊的，低著頭不吭聲。
馮麗娟嘆了口氣：「董哥，秦總監是什麼樣的人你也清楚，在其位就得謀其職，做不好就得讓位，這沒啥好說的。」
董全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露出一個略帶諷刺的笑。
「麗娟，你之前不是說要生三胎，還要照顧家庭嗎？怎麼，同樣是要花時間照顧家庭，你就能升職，別人就不行了？你這也是在其位謀其職嗎？」
馮麗娟的臉色瞬間變了，唇線緊繃。
她是看在董全資歷老，又跟自己合作多年的份上，才跟他說這麼多。
可是這人實在過分。
以前他們在一個版面組，說話隨意點也就罷了，她本就沒什麼組長的架子。
現在她好歹也是采主了，董全還用這種態度對她。
於是，馮麗娟一改剛才的親和，客客氣氣地說：「謝謝董哥提醒，我的事我自己能處理好，不勞費心。」
她不想再和董全說話，也不好直接趕人，便專注對著電腦，不再看他。
馮麗娟心裡很納悶。
她確實對升職其實沒啥渴望，白奕跟她說的也是暫時接任采主，過渡一下而已。
她一開始不明白「過渡」是什麼意思，現在有點回過味來了。
既然秦總監有提攜蘇瑾悠的想法，那她當然樂意帶帶蘇瑾悠。
希望蘇瑾悠在她懷上三胎休產假前，能有足夠的能力接手她采主的位置，這樣她就能安心休假，不用擔心產假期間都要被人抓著問意見。
當然，她還存了點私心。
希望自己休完產假回來，蘇瑾悠能念著她的好，工作上能多照顧她點。
她是真想在新聞部安安穩穩做到退休，這樣既能做自己喜歡的新聞工作，又有時間照顧家庭。
人各有志，馮麗娟才不覺得自己的選擇有啥丟人的。
不過，這些事她沒打算和董全說。
董全見她裝模作樣看著電腦，看都不看自己，就在心裡暗罵。
這人平常有說有笑，一升職就端起架子。
也不想想當年他進新聞部的時候，公司還不叫星聞傳媒呢。
論資歷，整個新聞部誰能比得上他？
董全諷刺地說：「行，真是時代變了，馮主任都這麼說了，我就擦亮眼睛，看看那個丫頭片子能搞出什麼名堂來。」
馮麗娟輕笑一聲：「誰不是從丫頭片子或者毛頭小子過來的呢？」
她鬆開滑鼠，冷冰冰瞥了董全一眼。
「時代是變了，但有一點，這麼多年都沒變……」
「在新聞部，從來都是憑能力說話。」
董全被馮麗娟這一番話懟得啞口無言，氣沖沖地打開門出去，臉上的怒氣毫不掩飾，動作太急，差點撞上準備敲門的蘇瑾悠。
蘇瑾悠剛在秦斯澤辦公室忙完劫持案的後續報導，列印了初稿就來找馮麗娟。
剛抬手準備敲門，門就被人從裡面打開了。
蘇瑾悠只感覺有一陣風撲面而來，而後就是一股刺鼻的煙味。
這味道不像是二手菸，更像是常年抽菸的人，身上那股已經深入骨髓的陳年煙味。
蘇瑾悠看了幾秒才認出從馮麗娟辦公室出來的男人。
「呃……董哥。」
她遲疑了一下，看對方的表情應該是沒叫錯。
蘇瑾悠平時和這個董哥沒什麼來往，私下的小群里也沒有人拉他進去。
上次聚餐他也沒去，所以蘇瑾悠連他的全名都沒記住。
只隱約記得李菲兒跟她說過，有個姓董的，一把年紀，還在要聞版3組當個普通記者。
據說是因為他老對新人吹噓自己是新聞部老人了，資歷最高，又什麼都懂，所以大家就叫他董哥。
私下更有幾個男生在群里戲稱他為董全面。
全部都想要，面面都不精。
蘇瑾悠當時看到群里這句話，一時沒忍住也跟著笑了出來。
董全剛從馮麗娟那裡受了氣，轉頭就看見蘇瑾悠，用力「哼」了一聲就繞過她走出去。
蘇瑾悠只覺得莫名其妙，皺眉看著他大搖大擺離去的背影。
馮麗娟抬眸看見她，主動打起招呼來：「瑾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