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伊藤櫻子的手伸出來時顧允兒就有所察覺,只是她沒想到她竟然真的如此烈性!
幾乎是瞬間,她掙脫了齊皓的桎梏沒有絲毫猶豫的握住伊藤櫻子的手,千鈞一髮之際將原本要插進她頸動脈的茶壺碎片擋住!
四周安靜的沒人說話,就連窗外秋風卷落葉的聲音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顧允兒低聲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她這輩子都不曾經歷過這般驚心動魄的時刻,她甚至不敢想像如果剛才自己稍微晚了那麼一小會兒,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滴滴答答的聲音緊接著傳進她的耳中,顧允兒同伊藤櫻子同時低頭看去,卻見鋪著榻榻米的地上暈染開來顆顆的血點,從兩人手指交握住的地方滲透下來,齊皓同堂本崇道最先反應過來,將兩個女人分別扯回到自己的懷中。
顧澤愷同元牧陽猛地一拍桌子就要站起身來,卻被林盛夏輕聲的制止住,她不是不擔心允兒,只是她想要讓允兒看清楚,以後同齊皓真正在一起後會面臨怎樣的情境,如果說之前她為了同齊皓在一起做出了努力,那麼現在呢?在目睹了這些血腥的場面後,她是否還能夠堅持下去?
愛,從來都不是憑著一時衝動就能夠維持一輩子的,現實才是最好的測謊儀。
「顧允兒你瘋了是不是!」齊皓猛地將她拽入到胸膛內狠狠的擁著,像是要將她嵌入到自己身體裡面似的,顧允兒還維持著驚愣的狀態,雙手在齊皓的身體兩側蜷握著,眼神卻落在同樣座倒在地上被堂本崇道擁入到懷中的伊藤櫻子。
明明缺少了兩個手指頭的大掌是那樣的血腥,可擁抱的溫度卻絲毫不比齊皓傳遞給自己的少,直到此時顧允兒才感覺到掌心內的刺痛,定睛一看,竟是當時握住伊藤櫻子手中茶壺碎片時的嵌入傷,而地上的鮮血就是從自己手掌心裡淌下來的。
齊皓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想也沒想的脫下自己外套蓋在她雙手上吸著湧出的血液,從頭到尾顧允兒的眼神都落在直到此時都隱忍著淚的伊藤櫻子身上,只見她推開堂本崇道的懷抱,跪在地上將那兩截斷指握在手裡摟進懷中,兩行清淚終究脫眶而出,嗚咽著說不出話來。
伊藤隆一郎在確定自己的女兒櫻子沒事後,原本提到嗓子口的心終於暫時放下,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女兒竟然會做出如此過激的行為,差一點,就要鑄成大錯了!而堂本光太郎同樣心疼兒子,那張臉因著失血過多已經越發森白起來……
「伊藤櫻子小姐……」靜悄悄的四周唯有顧允兒的聲音清晰無比的傳進眾人耳內,卻見那抹嬌小的身形不顧齊皓的阻止執意來到伊藤櫻子的面前,落座在榻榻米上,她故意沒去看那兩截可怕的斷指,只是用著沒沾血的手背輕擦過伊藤櫻子淚痕交錯的頰邊。
「盛夏姐說過,女人的眼淚都是很寶貴的,先擦一擦吧。」顧允兒邊說著邊幫她擦著,房間內站滿了人,無數雙眼睛安靜無比的看著兩人,手中漆黑的槍管明明是危險而又致命的,卻無法撼動有情人的心。
「死固然一了百了,可你肚子裡的孩子有多麼無辜?你想過沒有?那個男人用兩根手指的代價護住了你,如果你死了……他該怎麼辦?」
作為將子悠綁架來的元兇,顧允兒原本應該恨堂本崇道的,可在見到這幕後,她卻怎麼都恨不起來了,或許也因著確定了子悠平安的原因在裡面,被家族仇恨框架住的愛情,陷入到黑道世界裡的愛情,真真的讓人心疼這個將驕傲維持在骨子裡的女人。
顧允兒突然發現,不論是容瑾也好還是伊藤櫻子也好,皆跟她當初遇到時的第一眼感受完全不同。
從來都是著裝整齊姿態完美的伊藤櫻子緩緩抬起頭來看著這個救了她命的女人,表情淒婉,隨後又將眼神落在滿身傷痛的堂本崇道臉上。當初明明知道兩個人是敵對家族的,她卻偏偏執拗的喜歡上了他,明明兩個人可以互相沒有交集的,可她偏偏讓兩個人的生命重疊……都是她的錯,她以為愛情是沒有錯的,卻不曾想到原來愛情本身就帶著原罪!
伊藤櫻子同堂本崇道遙遙相望著,她悽苦的笑著,這個她從十二歲就愛上,夏日祭夜晚裡幫她撿起飛走竹蜻蜓的男人,起初本以為是互相厭惡的,身為堂本與伊藤家族分別的繼承人,她理應是厭惡他的。只是眼神卻還是不由自主的隨著他,不論是練習劍道的堂本崇道,又或許是圖書館內的堂本崇道,不論是春日裡的堂本崇道,還是雪夜裡的堂本崇道,皆令她心裡名為愛情的原罪萌芽生根。
她可恥的勾引了他,有了第一次的身體接觸,明明兩個人都是青澀的,可她還要佯裝放蕩佯裝不在乎的模樣。
勾勾纏纏竟然已經十幾年,他從來沒有開口說過愛她,她也不相信他是愛自己的,直到堂本組與山本組老大締結姻親的消息傳出後,自己才瘋了一樣的要他給她個交代!可他竟然說自己不過是她的情人而已,她發狠說要將嫁出去,堂本崇道冷諷的跟她說被烙上他印記的女人,又有誰會娶?還說那就跟她打個賭,如果她真的能夠找一個不可能娶她的人嫁掉自己,那他就認輸妥協!
自己被憤怒沖昏了頭,所以才會一直糾纏那個不可能娶她的男人齊皓,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伊藤櫻子發現自己懷孕了……
她這輩子,最希望的就是能夠聽到從來都是隱藏自己真實情緒的堂本崇道認認真真的說句我愛你,只要能夠讓她聽到,自己死而無憾,當年他幫自己撿走了的竹蜻蜓,其實……就是她的心啊……
「我……」伊藤櫻子輕聲的開口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可接踵而來的砰一聲巨響,震驚了所有人,她的手還未來得及向堂本崇道伸出,卻錯愕的慢慢低頭,看向自己的和服胸口處!
事情發生在一瞬間,顧允兒只來得及睜大眼睛,卻覺得臉上被點點的猩紅給潑灑著,她同樣將視線看向伊藤櫻子的胸口,那裡在砰的巨響後驟然出現個血淋淋的黑洞,子彈眼那麼大。
子彈穿透了她胸口,又從後背穿出,足以可見到底有多麼大的殺傷力。
堂本光太郎不敢置信的看著站在自己身旁跟了他幾十年的老親信,而他手中的槍管還冒著火藥的味道……
「櫻子……櫻子……」伊藤隆一郎瘋了似的沖了過去,看著倒在地上的獨生女,用著日語怒吼著,伊藤組的人在見到自家大小姐跌落在血堆里的時候,皆憤怒的沒有了理智,顧澤愷見情形不對,示意喬胤的人馬迅速控制場面局勢!
「組長,規矩不能破,那個女人和這個孩子不能留!」老親信不斷的說著,手中拿槍的手哆嗦著。
顧允兒不敢置信的看著就這樣生生倒在自己面前的伊藤櫻子,她的嘴裡還在大口大口嘔著血,眼神卻眷戀的落在堂本崇道臉上,自己救了她第一次,卻救不了她第二次,難道……極道里的愛情,只能夠以悲劇來收尾嗎?
「允兒不要看,別看!」齊皓跪在榻榻米上將顧允兒的身子摁進自己的懷裡,大掌不斷的擦拭著她臉上斑斑點點的血跡,灼心的感受到她因恐懼而產生的顫抖。
堂本崇道在經過短暫的錯愕之後,猛地撲向伊藤櫻子,不管不顧的從伊藤隆一郎手中搶過,劇烈的顛簸中,伊藤櫻子像花一樣嬌美的臉上膚色漸漸變得蒼白透明起來,身體因著疼痛感不由自主的抽搐著。
那個男人,在別人印象里從來都令人看不透內心的堂本家未來繼承人,此時仰天長嘯,悲悸如同負傷野獸,不斷叫著櫻子櫻子的名字,像個孩子一樣雙目沒有任何對焦。
反觀躺在他懷裡的伊藤櫻子,嘴角帶著前所未有的輕鬆,伸出沾滿了鮮血的手輕撫著愛戀的男人,儘管這樣的動作令他的臉上也沾染了血腥,可她心裡已經有了預感,這或許是自己這輩子最後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碰觸他了。
伊藤櫻子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在自己面前悲傷哭泣的不能自己的男人,明明是那麼疼,明明父親的拳頭一遍遍的砸在他臉上身上,可為什麼他還抱著自己?不是說不愛了嗎……不是說這輩子都不可能娶她嗎……不是說……
他只是為了孩子才要將她綁在身邊的嗎?
呼吸越發艱難起來,伊藤櫻子只能張開口,可每次喘息都伴隨著鮮血從口腔湧出,她想……自己一定醜死了……
「堂……堂本……崇道……君……我可能……等不到和你……白頭到……白頭到老了……原來……就連……就連最後一次……一次賭局……都是你……都是你贏了……」
伊藤櫻子笑著,哭著,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