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橘生坐在床邊,低頭看著擺在床上的兩份禮物,腦海當中不由的浮現出唐淮南那張俊朗溫潤的臉龐,他掌心的熱度似乎還殘留在自己的手背上,他抓的那麼用力,就連她的骨頭都感受到了疼痛。
細細的手指尖輕撫過冰涼的彈殼,眼神卻落在那張已經簽好唐淮南名字的離婚協議書上,略帶病倦的小臉有些蒼白,在和煦的陽光下近乎透明。腦海當中不由的浮現出與唐淮南過往的一幕幕。不論是將她從斃命的歹徒身邊抱起的他,還是知道唐淮南名字的瞬間,那支撐過自己所有留學生涯的回憶此時看來竟是這樣的珍貴,那時的姜橘生不曾有現如今的敏感多心,也不曾有現在的尖銳彷徨。
她用著自己最美好的時光暗戀著那個男人,深信不疑著橘生淮南的童話,所以她才能夠在時隔多年後再次遇到唐淮南時,瞬間叫出他的名字。唐淮南這三個字,橫跨了姜橘生人生當中最美好最無憂無慮的時光,那是她心裡的一個夢!
姜橘生知道自己性格里有很多的缺點,她也知道自己當初答應唐淮南玩笑似的求婚有多麼兒戲,她甚至知道在唐淮南酒醉的狀態下失身於他對自己是多麼的不負責任,可她沒有退路了,就算是弄得自己遍體鱗傷滿身是血,她也期盼著能夠同他有個結果。
而姜橘生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一語成讖的將自己弄成了現在的模樣,在她已經徹底愛無能了之後,唐淮南卻終於看到了她的身影!她期盼了多年的願望終於成真了,可為什麼……她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叩叩叩,門外傳來了穩穩的敲門聲,姜橘生將眼角的濕潤拂去,走過去開門的瞬間,有些錯愕的看著站在門外的林盛夏。
似乎以為自己是眼花了,姜橘生眨了眨眼睛,反倒是林盛夏率先盈盈的笑了笑,與同唐淮南見面時截然不同,下一刻姜橘生猛地向前邁了一步,雙手張開環繞住林盛夏腰肢,眼淚莫名的再度泛濫開來。
站在樓梯口將這一幕全然收入眼底的唐淮南眸光暗淡不已,他知道姜橘生不開心,留在這棟別墅里也不過是為了曦曦,他突然有些彷徨,如果……連橘生都不要自己了,那在這個世界上,他又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倚靠著走廊內冰涼的牆壁,唐淮南溫潤的臉龐被室內的光線分割成明暗兩面,影子在樓梯上被拉的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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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窗前輕舞的紗簾慢慢搖曳著,林盛夏與姜橘生面對面的坐在床邊,兩人的中間還放著令姜橘生猶豫的兩份禮物。
「今天來我是想要向你道歉的。」林盛夏率先將來意挑明,反倒是姜橘生聽到這話微怔下,似乎不明白林盛夏有什麼好向自己道歉的地方!
「那藥是我故意讓你發現的,在洗手間裡的那通電話也是我故意讓你聽到的,當時因為自己的私慾而將你扯進我的計劃里,橘生,我枉費你對我的信任!」那件事不僅僅是姜橘生的心結,更是林盛夏的心結,當初她萬念俱灰只想要不擇手段的報復甦暖,那時的她就像是被仇恨所蒙住了雙眼,在後來明知道蘇暖失去子宮後她卻還是沒有阻止橘生,她愧對她!愧對她對自己的信任!
這也是林盛夏人生當中最不可原諒的污點,她破壞了自己的原則,令自己在那個瞬間變成了同蘇暖一樣的女人!
姜橘生視線落在林盛夏的臉上,其實在後來她也曾經認真的想過,那些巧合真的都是巧合嗎?
現如今真的從林盛夏的口中得到了答案,姜橘生的臉上有好半天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她只是平靜的與林盛夏對視著,隨後輕柔的笑了笑。
「盛夏姐,我心裡早就有所猜測,其實……我也並不像是表面上那麼單純無知。若說心裡一點失落難過沒有是不可能的,可在我看來,盛夏姐比我更痛苦,否則你也不會讓我好好的考慮清楚。我不怪你,真的……那個時候我也已經走投無路了,如果在盛夏姐這裡找不到別的辦法,或許我會用更過激的手段去傷害蘇暖同那個孩子也說不定!爸爸的事情、曦曦的利益一直都在煎熬著我,有瞬間我甚至想要去殺了蘇暖……」
這是姜橘生從來不曾啟口說的話,那個時候的她,是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她被爸爸保護的太好,以至於連句罵人的話都難以啟齒,像是她這樣性格的人偏激起來,會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就連她自己都無法想像。
姜橘生伸出手蓋在林盛夏的手背上,隨後又緩緩的握住了她。
「盛夏姐,都過去了,真的……都過去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好了,她不想要再提了。
林盛夏眼神複雜的望著姜橘生,她真的覺得自己有些地方是不如橘生的。
「好,都過去了!」她微笑淺淡的話音很柔軟,無意間碰觸到盛有彈殼的盒子,林盛夏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只是回歸到了平靜。
「唐淮南讓我選到底是留下來還是離開,我一直都猶豫不定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見到盛夏姐之後,我的心裡平靜了很多,就連應該選擇什麼,也清楚了!」姜橘生悠悠的嘆了口氣,她原本以為自己還會考慮很久的,沒想到剛才那個瞬間她竟然想通了。
「盛夏姐你知道嗎?曾經唐淮南說過,只要我陪他過一禮拜正常的夫妻生活,他就願意放我和曦曦離開,當時間到了他真的將離婚協議書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原本以為自己是可以不在乎的!可是很疼……這裡很疼……」姜橘生輕撫著自己的左胸口,她的聲音幽幽,而林盛夏的眼神裡帶著聆聽的認真。
「直到現在我都沒辦法弄清楚,當初的我到底是出於怎樣的原因說出我對他下藥的真相,到底是想要徹底的決裂,還是……」
姜橘生的話戛然而止於此,她的眼瞳裡帶著迷霧,可嘴角卻淺淺的揚起。
她似乎是真正從心裡平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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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林盛夏趕在晚飯前回到了別墅。
儘管已經有兩個禮拜沒有回來,但傭人依舊將房間打掃的一塵不染,顧允兒表情有些深沉的坐在電視前面,而財經頻道的新聞正在播放著元氏大量收購顧氏的消息,液晶電視上顧弘文蒼老的臉被放大的清晰無比。糖糖悄無聲息的跑到林盛夏面前,用小手指了指顧允兒,又揉了揉眼睛,林盛夏知道她是說顧允兒剛剛哭過的意思。
「盛夏姐,顧氏……真的沒救了嗎?難道我們就要眼睜睜的看著它被元氏打垮,讓站在幕後的那些人看我們顧家的笑話嗎?」顧允兒鼻音很重,今天從醫院安頓好母親之後她回來就看到了電視上鋪天蓋地的新聞,他們說顧氏不行了,顧氏要完了,大量拋售的股票被元氏所吸納,很快元氏就要吞併掉顧氏,顧家幾十年的心血就要毀於一旦!
林盛夏雖然疲憊,但卻很有耐心的站在顧允兒的身後,輕撫著她的頭頂。
「允兒,相信我嗎?如果相信我的話,就不要為了這些事情在難過了,你要為肚子裡的孩子考慮一下!」商場上的事情瞬息萬變,興許今日跌入谷底,明日就會東山再起,對於這些事情林盛夏並不準備細細的說給她聽,只希望她可以安下心來好好養胎。
顧允兒轉過頭來看著她,過了半響才微微點頭,眼神裡帶著對林盛夏完全的信任!
林盛夏笑了笑轉身向著樓上的臥室走去,剛從外面回來她想要洗個澡在去看看小黃豆,推開臥室門的瞬間,熟悉的男人味道迎面襲來。
她進門的腳步一頓,原本抓住門框的手不由的收緊了下,那是顧澤愷經常會用到的男士香水,在臨走之前,她特意噴了些出來。房間裡的一切都維持著顧澤愷離開之前的模樣,就連隨意仍在單人沙發上的襯衫都還留著。林盛夏緩慢的走進房間裡,下意識的坐在單人沙發內,將臉靠在顧澤愷深色的襯衫上。
「顧先生,什麼時候才回來?我好累……」也只有在無人的時候,林盛夏才會露出自己的脆弱,他們都相信顧澤愷已經死了,唯有自己還傻傻的堅持等待著,她不知道自己這樣的堅持還要持續多久,可人生在世,不就是在等待麼?等待著長大、等待著結婚生子、等待著白頭偕老、等待著與子成說……
滿室的寂靜,將她疲憊的身影映襯的更為悽惶,林盛夏纖長的睫毛輕刷在襯衫上,最終嘆了口氣起身向著浴室的方向走去,接下來這幾天還有場硬仗要打,她必須要打起精神來,不能有絲毫的鬆懈!
簡單的沖洗過後,林盛夏隨意的套了件顧澤愷寬大的襯衫走了出來,頭髮滴滴答答淌著水,卻很快被她手裡的大毛巾吸納。
床頭柜上的筆記本電腦處於待機的狀態,被她隨意的碰到滑鼠,屏幕瞬間亮了起來。
林盛夏一邊擦拭著頭髮,一邊坐在梳妝檯前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很快,她走回到床頭櫃從抽屜里將之前元牧陽塞進自己手裡的U盤取出來。
她不知道在那樣特定的時刻里元牧陽為何要獨獨將這樣東西交給自己,至少在他看來這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那麼這個U盤裡到底裝了些什麼,能夠令元牧陽如此另眼相看?
林盛夏沒再有絲毫遲疑的將U盤插入到USB接口處,很快電腦屏幕上便出現了可移動磁碟,她滑動觸摸板點擊進入,一個個黃色的文件夾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內,在林盛夏清楚的看到文件夾裡面的內容時,臉上的表情有瞬間的錯愕,這裡面全都是……
正仔細的檢查著每一份的文件夾內容,她隨後放在旁邊的手機卻響了起來,喬胤二字赫然的在屏幕上悅動著!
單手接起電話林盛夏全部的心思卻放在筆記本屏幕上面,簡單回應了喬胤幾句,在聽到他已經到她家樓下時眉心微蹙了下,遲疑了下將U盤拔出,林盛夏簡單的換了身衣服向著樓下走去,她知道喬胤的人一直都在她身邊暗中保護著,所以自己剛一回來他就得到消息並不是什麼很令她驚訝的事情,更何況她也有事情要找他商量。
……
喬胤倚靠著車門,看著林盛夏削瘦單薄的身形在雕花大門後出現,或許是剛剛洗過澡的關係,頭髮還濕噠噠的。
林盛夏在見到喬胤的瞬間覺得今日的他有些奇怪,就連往常開的那輛車也換了,他身後倚靠著的車體很長,類似於房車卻又沒有房車大,車窗密閉,一點光都透不出來,黑漆漆的一片光憑肉眼也看不到車窗內的景物,有些神神秘秘的。
「顧太太一回來就忙著去顧氏,這是想要幫顧氏集團力挽狂瀾嗎?」喬胤幽深的眼睛落在林盛夏臉上,下午的時候他就已經接到了消息,林盛夏的意外倒戈多少令喬胤有些意外,不過他更相信林盛夏是有原因的,而這個原因直接影響到他後續的一系列動作。
「喬胤,我有我這麼做的理由,我希望你能夠看在顧澤愷的面子上,幫我這一次!」林盛夏平靜的說著,順勢將手中銀色的U盤遞給喬胤,後者一挑眉,意味深長的把玩著手裡的小東西,再度抬起頭來的時候,眼神無比漆黑深沉。
林盛夏剛想要說話,卻總覺得暗處有人在看著自己,她疑惑的看了看四周,她的感覺一向都很敏銳,所以自然不會有錯。
「你在看什麼?」喬胤似乎對她的動作有些不解。
「我好像覺得……有人在看著我!」林盛夏不自覺的呢喃令喬胤的五官有絲不自在的繃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