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理完出院手續,喬胤執意要求親自送林盛夏回家,她沒有任何的回應,喬胤只當她是默許了。
葉以寧打過招呼之後就推著慕惜之的輪椅送她回病房,這兩天他們二人一直陪在昏迷的林盛夏身旁。
林盛夏這條情路走來有多坎坷葉以寧與慕惜之是最好的見證人,在顧澤愷與林盛夏結婚的最初那幾年,她們曾經想過這二人會分開的無數種可能,卻獨獨沒有想過這場婚姻會以一方的離世而告終,現在事情變成了這樣,身為閨蜜的二人也與林盛夏同心同痛。
可跟其他人的悲痛呈反比的卻是林盛夏淡漠的表情,她平靜的好像什麼都未發生過的模樣,安靜的去洗手間將病號服換下來,整個過程保持著沉默,不疾不徐的,按照她一貫的風格來動作著。
很快,她就從洗手間裡面出來了。
「允兒安全了麼?」林盛夏抬起頭來看了眼喬胤,如果她真的已經昏睡兩天了,那麼允兒是否安全?
「恩,在你被綁架的當天就被人送去了醫院,當時面臨流產的危險,不過孩子最終是保住了。」喬胤先是點了點頭,隨後看了眼林盛夏的表情之後轉而又開口。
林盛夏向著病房外離開的纖瘦身形驀然一頓,卻沒有回頭,只是過了一會兒平靜的扭動門把,將病房的門打開向著走廊外走去。
「胤……」長安揪了揪喬胤襯衫的袖口,小巧精緻的五官里皆是擔憂,她雖然對很多事情懵懂著,但卻對人的情緒很敏感,顧太太從醒來到現在都維持著一種平淡的狀態,這好像……並不算是正常的一件事。
喬胤沒說話,只是低頭溫柔的拍了拍長安的背脊,算是安慰。
兩人隨後離開了病房,卻不曾想林盛夏踏出病房後就一直站在走廊的某處,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孤零零的影子清冷的被無限拉長。
「我想先去看看奶奶……」那些不實的報導被她看到,不知道該有多麼的傷心,奶奶年紀大了,承受不住這些。
對於顧澤愷來說奶奶和允兒都是重要的家人,現在他暫時不知去向,她應當代替他照顧好他們的。
喬胤深深的凝視了林盛夏一眼,在他眼裡很少有能稱得上獨特的女人,可顧太太絕對能夠算的上一個,從最開始知道在她身上發生過什麼,在到邊境的那次見面,緊接著後來的一系列事情都能夠讓人感覺到她的堅強獨立,就算是在這樣的時刻里,她卻依舊能夠想到顧澤愷的家人,有的時候,他真的不知道這樣的女人到底是可敬一些還是可嘆一些。
林盛夏說完那話也不管喬胤同意還是不同意,徑直的轉身向著電梯走去,夜裡的醫院略顯安靜,就連腳步聲都是冷冷清清的。
電梯上升的過程里沒有人說話,林盛夏輕撫著淤紫的手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姣美的側臉帶了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她的心思,沒人能猜測的到。
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向著兩邊敞開,林盛夏穩步踏出,身後跟著長安與喬胤。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在寂靜的環境裡迴蕩著,謝青鴿的病房門口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門半敞著,有對話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從裡面傳來,林盛夏站在門前,因著聽到了謝青鴿與顧弘文的對話並沒有直接推開門進去。
病房內的謝青鴿同顧弘文正在冷聲對話,兩人誰都沒有發現門口多了個人的身影。
「現在連澤愷都出了事,我們顧家果然是沒人了!顧弘文,這是報應啊!」謝青鴿的聲音很虛弱,還帶著些沙啞,像是剛剛哭過。
「他不是我們的孫子,就算澤愷死了,我們顧家也不是沒有人!」顧弘文不帶感情的回應,只是聲音疲憊。
「你到現在還不知悔改麼?你做的那些事是所有悲劇的開始,如果不是因為你,孩子從一開始就不會被偷換,顧家也不會變成這樣!」謝青鴿猛地拍著身邊的床鋪,容媽安靜低頭站在一旁,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保持著隱形人一般的沉默。
這場孽債從那尊白玉佛開始,將幾代人的聯繫都帶上了血腥的味道,而這竟只是因為兩個老者的自私,實在是可悲可嘆!
「錯的是元霑!幾十年來一直是他放不開過去!」林盛夏站在門外面無表情的聽著兩個老人的對話,就算是在這樣的時候也維持著面無表情的狀態,甚至旁若無人的低頭擺弄著細細的手指。
「我當初怎麼會嫁給你這個畜生,我在你身邊睡了幾十年了怎麼就沒看穿你……」謝青鴿情緒激動的乾咳起來,顧弘文上前一步想要幫她撫背,卻被她的一句滾字驚的僵在原地,好半天沒有任何的動作。
「他以為他是什麼好東西,當年我喝醉的時候就把白玉佛的事情告訴了蘇紫,不然他以為蘇紫帶著孩子那麼多年為什麼不去找他!」
顧弘文還想要說些什麼,卻被謝青鴿打斷。
「夠了,我不想聽你說那些有的沒的,現在集團的問題怎麼解決?澤愷的新聞被爆出來,明天天一亮股市一開盤對顧氏是重創,我們現在能夠倚靠的人只有盛夏了,她對公司的掌控力絕對不亞於澤愷,一定有辦法……」
「我們顧家不是沒人,為什麼要找一個外人……」
「抱歉請讓讓……」林盛夏旁邊突然響起一道男聲,她淡淡的抬頭瞥了對方一眼,微微側身讓開。
來送東西的小伙子禮貌的敲了敲門,見門敞著索性推開走了進去,見床上還躺著病人,他的眼裡似乎划過詫異,不過還是禮貌的開了口。
而謝青鴿同顧弘文在見到大敞的門外站著的女人時,均是心頭一驚,剛才的話難道都被林盛夏給聽了去嗎?
像是注意到他們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林盛夏慢慢抬起頭來露出那張近乎冷淡的臉,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沉默的走進了病房裡。
「我是來送貨的,我的委託人已經將錢付過了,誰是顧澤愷先生麻煩簽收一下吧?」送貨的小哥低頭看著手裡的簽貨單,語氣刻意轉為壓抑,他們都是經過專業培訓的,自然知道什麼時候應該偽裝難過!
「他已經死了!誰送來的東西?送的什麼東西?」顧弘文像是要掩飾見到林盛夏的尷尬,猛地將送貨員手裡的箱子接了過去,卻不曾想沒封住口的箱子就這樣直接掉在地上,裡面的藏藍色壽衣一角落了出來,刺痛了眾人的眼睛!
「這個……請不要為難我,我不能說!」送貨員見眾人的臉色不對,又聽到簽收人已死,心裡知道情況肯定不妙,隨便的在單子上做了個標記轉身就想要離開,卻不曾想剛轉身卻被站在身後的女人嚇了一跳!
她的眼神黑漆漆的望著自己,瞳孔里像是照不出人來似的,眼睛就像是寒潭水般,令人心裡發憷!
一時之間病房裡沒有人再開口說話,安安靜靜的就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林盛夏依舊隨意的擺弄著自己的手指,只是眼神看了看地上的壽衣又看了看送貨員的臉,似乎是在醞釀著什麼。
「遵守職業道德自然是好的,你不說我也不在問,不過……」送貨員的心隨著林盛夏話語的轉折而起伏著,喉結上下滾動著咽了口口水,這個女人給人的感覺壓迫感十足,就連那雙眼睛也不敢長時間的直視。
「我出三倍的價錢,買你們店裡最上等的棺材,連同這衣服你給我一起用最快的速度送回去,這麼做就不為難你了吧?」林盛夏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他胸口的牌子,已經知道他是哪家店的店員,淡涼的口吻驚住了對方,過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她說了些什麼。
「三……三倍?可是最好的很貴……」對方懦懦的開口,這可不是小數目,尋常人家應該付不起。
林盛夏淡笑不語,眼角眉梢的冷意卻沒有絲毫的融化,喬胤沉默的簽下張支票遞給送貨員,上面的數額高的令人咂舌。
送貨員接過支票點頭想要離開,卻再度被林盛夏伸手攔住,她美麗的臉龐蒼白剔透的驚人,精緻的五官冷漠著,用眼神示意他撿起地上的壽衣,乾乾淨淨的臉上沒有任何妝容的點綴,卻令人不敢直視。
他趕忙收拾好地上的壽衣,這次離開再也沒有人阻止他,林盛夏的視線轉而落在顧弘文同謝青鴿的身上。
顧弘文還沒有從剛才的震驚當中回過神來,再度被這樣的一雙眼睛望著,心裡不由的咯噔一下。
剛才他說的話……果然都被林盛夏給聽到了!
所有人的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在林盛夏的臉上,似乎是在等待著接下來她要說些什麼,憑著她一貫強勢的性格,說些什麼……
只是等到了最後,林盛夏卻只是輕輕的扯動著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略帶諷刺的笑容,隨後什麼話都沒說的,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