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濕氣噴灑在顧澤愷的脖頸處,夜色闌珊的巴黎夜晚裡,林盛夏不在掩飾自己的脆弱。
從知道糖糖有可能沒死的那一刻開始,她的大腦便保持著高度的繃緊狀態,那種惶恐與不安生生的折磨著林盛夏的心,這麼多年來她什麼樣的苦什麼樣的罪都嘗過,唯獨這樣的煎熬,令她無法承受。
顧澤愷骨節分明的大掌緩緩落在她的腦後,輕撫著林盛夏鬆軟的發,任由她肆意而為的發泄著自己的情緒,她的恐懼自己何嘗不也在品嘗著。
「別胡思亂想,糖糖絕對不會恨你!」從這裡往遠處眺望去依稀能夠見到裝點炫目的巴黎鐵塔,深邃的眸里有著深沉的痛苦,這一切本不應該是顧太太應該承受的。
「糖糖怕黑,怕一個人睡,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國外,這些日子以來她到底是怎麼過的?她怎麼可能不恨我?是我親手將她交給元牧陽的!」
林盛夏無法原諒自己,她當時為何要將糖糖交給他,明明知道那個男人不能夠信任,明明知道他不可靠,自己當時到底在想些什麼?
這種負面的情緒她像是隱忍了很久,說完那些話之後上齒緊咬著下唇,漸漸的有血液的腥甜味湧入口腔里。
「糖糖出生的時候身體很不好,甚至要靠著保溫箱才能活下去,我發誓要好好的保護她不讓任何人能夠傷害到她,誰都不可以,誰都不行!她從出生到出事之前都沒有離開我身邊一天,為什麼那一天我就讓她離開了呢?顧澤愷,為什麼偏偏是那一天我讓她離開了?」或許是因為這兩天沒有好好休息了,林盛夏的臉色很蒼白,燈光下甚至呈現出透明的效果。
「顧太太!如果你真的要怪不要怪你自己,怪我,如果當初我陪在你的身邊,就不會讓元牧陽得逞,我寧肯你恨我,也不要你傷害自己!」
顧澤愷伸出手沿著她緊咬住的唇縫摩挲著,雖然成功的分開了,可指腹上還是見了血,那抹深紅刺激了他的眼,灼疼了他的心!
林盛夏一直都微斂著長睫將眼底的情緒給遮掩住,她不是聖人,她怎麼可能對他沒有怨恨,可這男人眉宇間的疲憊不比自己少一分,他外表表現出的鎮定有多少是真的,她怎麼可能不清楚?
她似乎想要說什麼,只是顧澤愷的手機在這個時候響起,林盛夏用著眼神示意他接電話,轉身向著沙發走去。
極度的疲憊令她剛一坐下就昏昏欲睡,靠在沙發椅背上起初她還能夠聽清楚顧澤愷在說著什麼,只是後來她越發昏沉睏倦的閉上了眼睛,長睫微斂的瞬間,也一併將她眼底的紅血絲給遮住。
待到顧澤愷這個電話打完轉過身來,看到的便是林盛夏蜷縮在沙發上睡熟的模樣。
深深的嘆了口氣,徑直走向臥室找了床毛毯給她蓋上,漆黑的瞳仁深深的凝視著她的臉,那張儘管在睡夢當中里依舊為著糖糖不安的臉龐。
記憶里的林盛夏一直都是強勢冷傲的表情,好似只要她出馬就沒有辦不成的事情,無數重傷她的流言蜚語她聽之笑之,可真正熟悉她的人卻恨不得為她掏心掏肺。
當真應了那一句,她經得起多少的詆毀,就擔得起多少的讚美。
顧澤愷伸手輕撫著她的輪廓,將那細碎的發輕輕掖到耳後,露出那張姣美的臉,眼底的暗影清晰。
糖糖,如果這些日子以來你真的對我們有了恨,衝著爸爸來,你的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她理應得到最好的對待。
顧澤愷心想,削薄的唇緊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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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南部某城市
許歡涼剛剛帶著兩個寶寶下了火車,一路上的田園風光令她的心情很好,而在路上她也終於了解清楚了糖糖的情況,原來她的媽媽是T市人,一場大病之後她醒來就在這裡了。
可憐這孩子說不出來話,這一路上她都是用筆畫出來的,自己連蒙帶猜才弄懂了些,看樣子應該是那場大病的後遺症!
一行三人先在酒店裡安頓了下來,既然許歡涼說過要幫糖糖找到媽媽那麼她一定是言出必行的,反正她現在正在翹家中,等到她在這裡玩夠了帶著糖糖直接飛到T市也可以!
這樣的想著,許歡涼的心情好到了許多,之前因著維克多的通風報信與閻蒼穆錯開的緊張情緒也煙消雲散。
糖糖姿勢端正的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至於閻寶寶撇著嘴雙手搭在沙發椅背上,小大人兒似的晃動著兩條小短腿,時不時的還會揪著糖糖的小馬尾辮兒。
雖然對這一點感到很不滿,不過糖糖還是乖巧的不哭不鬧,她心裡很清楚這個姐姐再漂亮也不是媽媽,萬一惹得她不高興了不帶自己找媽媽了她一個人是沒有辦法回家的。
因為這裡根本不是自己的家,這裡是很遠很遠的地方,只能夠在電視裡見到的地方!
「別胡思亂想,我說過要幫你找到媽媽就一定會這麼做的!」
許歡涼將套房內的窗簾拉開,轉過身的瞬間看到的便是糖糖暗淡的眼神,順手將閻寶寶揪著人家辮子的手給拍開,她慢慢蹲在糖糖面前開口說道。
真的好希望能夠給蒼穆生個小女孩,像是糖糖這麼漂亮的小女孩,這樣的想著,許歡涼的手不由的輕撫著自己平坦的小腹。
糖糖聞到許歡涼身上好聞的淡雅香味拼命點著頭,這個姐姐真的好漂亮!
媽媽說過有雙乾淨眼睛的人是可靠的人,姐姐的眼睛這麼幹淨,她說會幫自己找到媽媽,就一定會幫她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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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家別墅的暗室內。
元霑獨自一人坐在這間獨特的暗室內,這間房子裡擺設很獨特,他表情落寞的坐在藤椅內,手裡還摩挲著個相框。
若是旁人看到他這幅模樣定會震驚,什麼時候孤僻乖戾的元霑也竟然會露出這樣正常的表情來緬懷一個人?
相框裡的女人極為的美麗,落霞似的陽光灑落在她的身上,淺色的唇微微勾起夢幻笑容,姣美動人的臉頰泛著瑩潤的光澤,或許是因著羞怯頰邊還飛著紅潤,溫婉動人極為恬靜。
他的蘇紫!他的蘇紫!雖然白玉佛因為那個吃裡扒外的小畜生沒拿回來,但是現在顧弘文已經開始嘗到生不如死的味道了,這就是當年他背信棄義的下場。
「蘇紫啊,別著急,我和顧老頭的帳還沒算完呢,他對不起我也對不起你,我絕對不會讓他好過的!憑什麼他能夠人模人樣的擺脫掉以前的一切,而我就要在監獄裡被人打斷命根苟延殘喘,我讓他照顧你的!可是他做的那些齷齪的事情……蘇紫啊,他現在承受的還不夠,我要讓他永世不得超生!」元霑陰森冷鷙的笑聲漸漸瀰漫在整個暗室內,肆無忌憚的發泄著心頭的憤怒。
片刻之後,元霑將手中的相框重新放回到面前的柜子上,略顯猙獰的表情突然恢復了死寂般的安靜。
「不知道小畜生怎麼樣了?如果那個小女孩被我找到的話,我的手裡又多出了份籌碼!」元霑伸出手將相框擺正,而相框的旁邊一個靈位前還插著三根香,繚繞的白煙冉冉上升。
而那排位上赫然寫著蘇紫的名字!
這竟然是蘇紫的靈位!
「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要讓顧弘文那個老東西跪在我倆的面前向咱們兩人懺悔!我要讓他跪著舔我的腳趾頭,我要讓他也嘗嘗那份屈辱的味道!」
元霑的聲音可怕的迴蕩在房間裡的每一個角落,在這個封閉的空間裡似有壓抑的氣流翻騰湧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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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橘生很不安,她望著整條手臂都是血的唐淮南害怕的一哆嗦,他就坐在曦曦的搖籃旁邊,就算是自己想要繞開他都不可能。
那傷口早已經乾涸不再流血,乾巴巴的貼在肌膚上面,姜橘生深吸了口氣走過去徑直將曦曦從搖籃里抱起來,她不想要讓唐淮南的血腥味污染了曦曦。
轉身剛想要走,姜橘生卻只覺得自己的褲管被什麼東西扯住,她的心頭頓時一緊,慢慢的低下頭來看著抓住自己褲管的大掌,那是唐淮南的……
心裡一狠,將褲腳從他的手裡抽出,邁步想要向著樓上走去,這次卻換成了她的腳踝被他猛地握住!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別碰我,我嫌你髒!」姜橘生索性停下腳步憤怒的開口,似乎只要一碰到唐淮南的事情就能夠令她失去理智,她不知道他之前到底經歷了什麼,她也不想要知道!
「橘生,坐下來陪陪我!」
唐淮南突然開了口,姜橘生仿佛不敢置信似的看著他,他怎麼有臉對自己說這樣的話?更何況在她心裡原本以為知道了真相的唐淮南會恨不得她死,畢竟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可以忍受子嗣受損的事情!
「我寧願陪一具屍體,也不願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