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立冬·131-132 顧家血脈

  回酒店的車上,顧澤愷一直沒有說話。

  看的出來,他的情緒還未曾從剛才的嗜血中抽離,僅著深色襯衫的上半身倚靠著皮椅,闔上眼睛看似是在假寐,可車窗外的光影凌亂,剎那間便令林盛夏覺的他危險無比。

  「你剛才對那個人說了什麼?」林盛夏的聲音淡淡的在車廂內響起,隔著隔音玻璃前面的人聽不到他們在說些什麼。

  她知道,他沒睡。

  顧澤愷沒有睜開眼睛,涔薄的唇瓣微張將剛才那句俄語重述了一遍。

  他的嗓音好聽極了,低沉沙啞似美酒般的醇厚,俄語的發音標準令人有一種沉溺其中的感覺。

  甚至讓林盛夏有一種錯覺,這個男人根本就是俄羅斯本地人。

  「我是問,是什麼意思?」

  林盛夏對那句話特別的好奇,看當時邊境那邊的俄羅斯高官難看的臉色,和唯一一個倖免的人倏然慘白的表情,她頓時有了一種好奇感。

  「武器售價提高百分之二十,算是給我的壓驚費。」

  停頓了片刻,顧澤愷睜開了眼睛,深色的睫毛顫了顫,隨後恢復了往日的狀態。

  林盛夏訝異的看向他,難怪剛才那些人的臉色那麼難看,刺殺任務不成功反倒將自己埋伏在中國境-內的精英給葬送了,現在反過來他們還要強迫給這個男人『壓驚費』,什麼叫做偷雞不成蝕把米林盛夏今天算是見到活的了。

  「你就不怕今天做的事情會讓你陷入更大的危險之中嗎?」

  她雖然不懂這些法則,但是趕盡殺絕不留後患才是最重要的,難道不是嗎?

  「機遇本來就存在危險中,我是亡命之徒,有什麼好害怕的!」

  不知過去多久,顧澤愷給出了答案,車輛駛入到隧道之中,就連顧澤愷挺拔的身形都淹沒在昏暗的光線里。

  林盛夏有一瞬間的錯覺,他是屬於至純的那種黑色,沒有摻雜半點的雜質。

  他的面孔隱沒在陰影里,臉部鋒銳的線條冷硬,唯獨只有那雙闃黑的瞳孔令林盛夏明白他時時刻刻保持的清醒。

  只是她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顧澤愷的唇上。

  他的唇色是極為好看的那種,淡淡的顏色透著性-感,老人們常說薄唇的男人多薄情。

  可在林盛夏看來,顧澤愷這個男人非但不薄情,還很長情,否則也不會在蘇暖離開T市執行任務時等待那麼久都不找其他的女人。

  如果不是自己意外的闖入,恐怕這樣的關係還會維持很長的時間。

  「在想什麼?」冷冷的,顧澤愷再次的開口,卻令林盛夏感到意外,他注意到自己的失神了?

  在這麼幽暗的隧道里,他竟然注意到了?

  「沒什麼,只是傷口有點疼。」林盛夏藉機轉移了話題,顧澤愷太敏銳了,而她不喜歡被他看穿的感覺,這讓她很沒有安全感。

  顧澤愷沒說話,冷睿如寒潭水般的視線落在了她的手上,隨後視線緩緩下移——

  至被長裙遮住的三角部分。

  她說的傷口,是手上的,還是私-密處的?

  野外的那場情-事本就不在他的意料範圍之內,甚至於在自己清醒過來之後還以為是做了一場春-夢這麼簡單,等到幫林盛夏擦拭身體的時候,才發現當時的自己到底有多麼的粗魯。

  他在床上雖然不能夠說是一個好情人,但卻不會野蠻到會令對方受到傷害。

  「回去我幫你上藥。」

  顧澤愷這話說的極為低沉,如果不是林盛夏並沒有走神,或許也不會聽的清楚。

  「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林盛夏別開自己的眼神,似乎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麼,她從小獨立慣了,別人幫他上藥這種事情她不習慣。

  顧澤愷有一瞬間的沉默。

  車廂內的氣氛有些沉悶了起來。

  林盛夏不知道自己說錯了哪句話,惹得顧澤愷不快。

  「幫我母親去挑份禮物。」許久之後,顧澤愷開口,林盛夏卻瞬間懂得了他不悅的原因。

  在別人看來,她的母親是害的他父親早逝,母親成了植物人的元兇。

  林盛夏緊跟著沉默了起來。

  兩個人誰都沒有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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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瀰漫。

  中俄邊境的華人市場人潮湧動。

  那麼長的車隊,顧澤愷最後只讓影跟隨著他們兩個人。

  人潮實在是太多了,林盛夏怕和他走散卻又遲遲猶豫的不敢伸出手拉住他的大掌,她不想要讓他感覺自己得寸進尺。

  更不想要承受被他推開的難堪。

  人潮中,顧澤愷突然停下了腳步,像是察覺到身後人情緒上的變化,突然轉過身來看著她。

  林盛夏第一次來到這樣的地方,她顯得有些侷促,眼神閃爍的在四週遊移,烏黑如雲的發自然的垂落在身體兩側,美麗的臉龐透著一股子自然的味道,有別於在T市的女強人形象,此時的林盛夏不過是個小女人,卻又執拗的不願意祈求旁人的幫助。

  他於人群之中緩緩的向林盛夏伸出了手,百轉千回的心緒在這一刻暫時的停止工作,只是沉默的憑著心裡的意願完成動作。

  林盛夏站在原地,身邊依舊有人-流的涌動,原本喧囂的聲音仿佛在一瞬間褪去,耳中眼底滿滿的被這個輕易察覺自己不安,向著她伸出手來的男人占據。

  「過來。」見林盛夏沒有動作,顧澤愷醇厚的聲音響起,帶著至高無上的權威,像是逼迫的人不得不去遵循似的。

  林盛夏伸出手來將自己的手放在那雙掌紋清晰的大掌之內,他的手比自己大了太多,一落下便被那男人冰涼的指尖給包-圍住,這雙手明明在白天才剛剛奪取了九個人的生命,甚至還有著沒有褪去的血腥味道,可林盛夏卻意外的覺察到自己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起來。

  這個男人充分的貫徹了他所說過的話,只婚不愛,所以他只是在禮貌的完成他的承諾。

  林盛夏心想,原本頻繁躍動的心臟緩緩的恢復到往日的速度,跟在他的身邊向前走著。

  一路上,朝他恭敬行禮的人不在少數。

  林盛夏突然想起顧澤愷曾經對自己說起的那個俄語單詞。

  救世主!

  或許在這些人的眼裡,他是保他們一方平安的救世主。

  可是在自己的心裡,顧澤愷這三個字卻只代表著一個男人,一個輕而易舉就可以將她的心占據的男人。

  林盛夏覺得自己得了一種叫做偏執的病症。

  世界上還有這麼多的好男人,女人又不像是封建社會那樣的必須要從一而終,可她還是偏偏執拗的跳入到顧澤愷這個火坑當中。

  讓自己的生命線愛情線事業線全部毫無防備的交由到這雙手裡,與他的融會貫通。

  她原本有條件得到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卻因為顧澤愷深陷泥沼,掙扎不得。

  他是自己的情劫,情之一字視為感情,而劫之一字自然視為劫難。

  顧澤愷是她的愛,顧澤愷也是她的難。

  而此時的顧澤愷在想些什麼呢?

  他有些沉溺在林盛夏小手的柔軟之中,就連高度緊繃的警惕心也隨之降了一分,這是顧澤愷的人生中從未有過的情況,他眸光複雜的落在遠處。

  這本是不對的!

  兩個人,各懷著心事,手卻還無意識的維繫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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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盛夏忽然感覺到悲哀起來。

  這樣的男人,愛也愛不得,恨也恨不得,他將自己懸在半空中。

  這到底算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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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風驟雨般的終於結束。

  顧澤愷獲得滿足後翻身平躺在旁邊,閉著眼睛胸口劇烈的上下起伏著,結實的肌肉上遍布著汗水,在昏黃燈光的房間裡顯得尤為光亮。

  空氣里瀰漫著一股過後的腥膻味道,因為室內空調開著窗戶並沒有打開,這股味道也久久的不能消散。

  林盛夏的視線越過顧澤愷落在寬大的落地窗上,窗簾大開,天上掛著的一輪皓月潔白清冷。

  剛剛下過雨後的中俄邊境,天竟然是如此的好看。

  顧澤愷的呼吸越發的平穩了起來,或許是因為太累而睡了過去,見他這樣,林盛夏的心裡多少是有些失望的。

  雖然並未見過別的男人情-事之後的模樣,只是就這樣的閉眼睡去,總是讓她覺得自己並不受到重視。

  她的頭還枕著顧澤愷結實的手臂,脈動清晰的傳進林盛夏的耳里,這樣的顧澤愷,比往日更容易接近似的,她就這樣的側頭看著他。

  幽深闃黑的眼睛被睫毛緊闔著,硬挺的鼻翼上還有著瑩亮的汗水,一貫緊抿的唇卻意外的放鬆,湛清的下巴有著新長出來的鬍渣。

  男人的鬍渣似乎比自己想像中長得更快一點。

  「睡死你算了。」有些孩子氣的吐出這句話來,林盛夏說完就後悔了。

  都多少年了,她捏著性子過生活,從來沒有絲毫的放鬆過自己,父親的-逼迫繼母的窺視都令她時時刻刻的警惕著,現如今她將屬於自己的要了回來,將她最珍重的東西交給了這個惡魔般的男人。

  他——會懂的珍惜嗎?

  林盛夏想到這裡,心裡突然煩躁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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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市。

  顧澤愷的大掌緊握著方向盤,影再度的不知去向。

  而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林盛夏從一開始便只是將臉側向一旁,沒有人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外面的天陰沉沉的,看起來並不是好天氣。

  伴隨著回到T市的那一剎那,林盛夏便開始了沉默,就連顧澤愷也是不發一語。

  明明昨天晚上兩個人還是那麼的唇齒相依,飛機一落地的瞬間卻又變回了有距離的陌生人。

  這對於他們來說就像是最深刻的諷刺,諷刺著他們的的貌合神離,也諷刺著他們的只婚不愛。

  「回到家裡之後,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應該知道。」

  顧澤愷忽然從薄唇中溢出一句話,聲音不大,溫度偏冷。

  林盛夏的心越來越往下沉,她明顯的聽出顧澤愷的聲音裡帶著比以往更明顯的距離感,或許他也在努力的調試著對自己的態度,可跟昨晚的身體契合相比,他讓自己的心都開始疼了起來。

  顧家老宅今天很詭異,只是這種詭異並不是建立在顧澤愷與林盛夏回來的基礎上。

  黑色的邁巴赫緩緩穿過幾道鐵門駛入了車庫之中,隨後兩人乘坐室內電梯直達別墅大廳。

  此時的林盛夏早已經換回了平日裡穿的衣服,就連頭髮也一絲不苟的梳在耳後,臉上的表情淡淡的,跟在顧澤愷旁邊。

  最先看到他們的是顧允兒,只見那雙年輕的臉上帶著驚訝的害怕,隨後眸子心虛的四處遊走著,就是不看林盛夏的眼睛。

  「顧爺爺,我們回來了。」

  林盛夏順勢將在路上買回來的東西交給傭人,往前走了兩步之後卻詫異的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年輕人,眉心略微的蹙在一起,似乎有些不明白他怎麼會在這裡!

  顧弘文卻是一臉欣喜的望著那人,就連林盛夏與顧澤愷回來不過只是簡單的交代了兩句,仿佛那個男人才是主角一般。

  「澤愷,你回來的正好,我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

  顧弘文隨後像是想起了什麼,甚至沒有看到顧澤愷深沉的表情,逕自的開口。

  「我希望你可以將顧氏的一半權利交給他,由你親自帶著他學習一下企業管理。」顧弘文此言一出,除了坐在沙發上的年輕人之外,其他人的臉色均是一變。

  尤其是顧澤愷,他仿佛不敢相信的看著顧弘文,就連嘴角難得的淺笑都越來越淡了起來。

  「你說什麼?你這麼輕易的就讓我把顧氏的一半權利交給一個陌生人?」顧澤愷的聲音極冷,幾乎已經要降到最低的音調。

  「什麼陌生人!他是我千辛萬苦找回來的顧家血脈!這是你哥哥!」

  此話一出,顧允兒率先捂著唇站了起來,她不敢置信的用手指著坐在沙發上的那個沉穩男人,就連臉上的表情都帶著驚訝!

  「爺爺你在說什麼,你剛才不是才說這是朋友的孫子麼,怎麼突然的就變成了大哥的哥哥?你的意思是——我爸他當年背著我媽搞外遇?」

  顧允兒尤為不能接受這個消息,她瞪視著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她不能夠接受在印象里高大的父親形象就因為這個念頭徹底的崩塌,她不能接受!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總而言之,澤愷,我希望你交出一半的權力給他。」

  顧弘文的眼神落在顧澤愷的臉上,聲音裡帶著威嚴。

  而林盛夏從一開始卻只是看著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的男人,而對方——

  也在看著她。

  「你回來了。」簡單的四個字從他的嘴裡吐出來,令林盛夏異常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