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破軍山

  江家的祖墳,在山城一個名叫烏溪縣的地方。

  縣城山多,南北都是大面積的丘陵,被自西向東的烏溪貫穿而過,分成兩半。

  只有烏溪兩岸是平原,人口密度最大。江家原本就住在烏溪南岸的煙霞村。

  冬至那天,下著濛濛細雨,山中雲霧繚繞,仿若仙境。

  沖虛打著傘,跟江博西沿台階而上,不停地誇讚,這個地方風水有多好。

  江博西笑著搖頭。

  「大師誇張了,我家以前家境很普通,農村裡的小地主而已,祖墳一直在這邊沒遷過,哪算得上什麼風水寶地啊。」

  沖虛伸出一個大拇指。

  「我出山十幾年,給人尋山點穴,沒有一百,也有大幾十,你家這塊祖墳地,絕對算得上這個。」

  「山管人丁水管財,水是山家血脈精,聚則養氣。你看祖墳前面,兩水相會交流,而且水勢三回五顧,悠悠眷戀穴宅,不忍離去,這是有情之水,大富大貴啊。」

  江博西定睛看,果然像沖虛說的那樣,祖墳所在的小山包下,左右各有一條溪流交纏著流過。

  而且這小溪也不是筆直的一條,七彎八繞,沿著祖墳畫波浪線似的。

  江博西心裡美滋滋的。

  這幾年江家的事業,一年上一個台階,難道真是祖墳葬的好。

  像沖虛大師說的,就憑這風水,不出十年,全國前十首富,必有江家的一席之地。

  可沒想到,等站在墓碑前面,沖虛轉頭四處看了一圈,忽然瞧著遠處的山脈輕「咦」了一聲。

  江博西要問他,他卻只搖頭,不說話。

  當時江雲山也在,江博西恍然大悟,自己跟沖虛交代過,在大哥面前不能提風水的事,差點忘記。

  等祭拜完先祖,下了山,江博西跟沖虛遠遠綴在最後。

  江博西抱歉地一笑。

  「嗨呀,大師,你看我這腦袋,剛才如果不是你警醒,不肯說話,咱們就穿幫啦!」

  「到時候我肯定被我大哥好一頓罵。」

  沖虛卻緊擰眉頭,幾度欲言又止。

  江博西感到好奇。

  「大師,憑咱們這幾年的交情,你有什麼話直說就是,何必這樣吞吞吐吐?」

  沖虛停下腳步,看著遠遠消失在山彎拐角處江雲山的背影,長長嘆了口氣。

  「你這個大哥,不簡單吶!」

  沖虛說,江家祖墳,表面上看,是個不可多得,財丁兩旺的風水寶地,但其實內藏玄機。

  他把江博西重新帶回山頂。

  「你來看——」

  陰宅墳地,按九宮八卦排,左青龍右白虎,左邊的方向代表長子,右為老二,中為小子。

  「正北有坑,此為絕戶坑,而且坑上寸草不生,了無生機,你家老三必然夭折。江總,你父親兄弟,原本應該有三個人吧?」

  沖虛的話,讓江博西大吃一驚。

  這是他爺爺江敬的墳墓,外人只知道,江敬生有兩個兒子,老大江植(江雲山之父),老二江宴(江博西之父)。

  但他們家很少跟人提起,其實江博西,還有一個早夭的叔叔。

  那個時候家裡窮,小叔才養到三四歲,就生了重病,不治身亡,他奶奶也因為生這一胎,損了身體,後面再沒有其他孩子。

  江博西大為佩服。

  「不錯,我叔叔確實死的早,難道他的死,是這個祖墳造成的?這也不對啊,我爺爺葬到這的時候,他都早死了多少年了。」

  沖虛搖頭,告訴江博西,只要江家把這塊地定為墳地,哪怕他爺爺還沒葬進來,這地方的風水,也會對他們家產生力量。

  說完老三,沖虛又指著右手邊的方向。

  「此處山脈高高隆起,地勢卻孤絕,此山名為破軍山。空有人丁,卻敗壞財氣。」

  「你看,龍脈從那邊過來,被這山一頂,生機全都涌到對面去了。」

  「對面山頭,山脈連綿不絕,子孫繁榮,富貴昌盛。」

  「通俗點來說,你們二房,人丁旺盛,但全都是給大房家打工的。只要祖墳還在這個位置,你家子子孫孫,都必然不如大房,辛苦一輩子,也是為他人作嫁衣裳啊!」

  沖虛這些話,簡直就像晴天霹靂,在江博西耳邊炸響。

  他踉蹌幾步,臉色「刷」一下變得慘白。

  他父親江宴,從小身體很好,雖然是弟弟,但個子高大,人也魁梧。江家老太爺江植,是他大伯,但年輕時候就很文弱,像個白面書生。

  因為他爸身體好,農村裡有什麼活,平常都是江宴在干,江植就動動腦子,算算帳。

  村里人都開玩笑,說兄弟兩個站在一起,江宴像是江植的長工。

  現在,他也在給江雲山打工。

  怎麼會這樣?

  他生了那麼多兒子,明面上一個江盛年,背地裡私生子六七個,不一樣的姓,不一樣的年齡,但是他想辦法,一股腦都塞到江氏集團里了。

  很多私生子的真實身份,連江雲山都不知道。

  可要認真說起來,這些孩子,也全都在給江雲山打工啊。難道他們家,子子孫孫,一代又一代人,就是給長房打工的命嗎?

  江博西呆呆地看著左邊連綿的群山,又扭頭看一眼右邊孤零零的山頭,左一眼,右一眼,忽然流下一大串眼淚。

  他蹲下身,越想越悲傷,忍不住捂著嘴巴抽泣。

  沖虛忽然又說了一句話。

  「你這祖墳只要調轉一個方位,左右手的位置就全然不同了。」

  「現在坐北朝南,想必是經過高人指點啊。」

  江博西渾身一震。

  腦中閃過一個不可置信的念頭。

  他的眼淚被怒火截住,狠狠咽著口水,艱難地想說話,但又說不出來。

  是啊,還需要說什麼呢?

  世界上哪有這種巧合,這肯定是江雲山他們一家安排的啊!

  怪不得,怪不得江雲山說自己最厭惡封建迷信,從來不肯讓人請風水大師上山。

  這是怕穿幫啊!

  原來所有的一切,全都是裝的,什麼兄弟情誼,都是假的。

  江盛年躺在地上,兩手緊緊捂住胸口,喘著粗氣。

  「江雲山卑鄙無恥,你們家的人都卑鄙,噁心,想讓我們二房當牛做馬,給你們使喚一輩子!」

  「你們做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