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槍聲卻沒有響起。
江盛年擰著眉頭,連續扣動扳機。
「草!什麼狗屁破槍,還說是美國貨,怎麼卡殼了!」
我掙斷繩子,轉了轉手腕,站起身,很遺憾地告訴他,不是槍的問題。
「你看看周圍呢?沒發現什麼異常嗎?」
江盛年冷笑。
「想詐我啊?」
說著快速轉頭看了一圈。
「看了,又怎麼樣?」
我把手伸進衣服內兜,拿出那片陰甲,捏在掌心。
「難道你沒發現,外面的天色特別黑,屋子裡特別冷嗎?」
剛才在崖邊,我就知道這地方不同尋常。
從山崖上眺望,遠處的城鎮,完全籠罩在一團濃重的黑霧中,半點燈光都透不出來。
當時我就感覺很奇怪,這附近渺無人煙,怎麼會有這麼強烈的陰氣。
那團陰氣,牢牢遮蓋了整座城市上空,陰力非常純粹,隔著老遠,都能感覺到皮膚上粘膩冰冷,就像被一條巨蟒纏繞。
這種等級的陰氣,我愣了片刻,才想起來,這地方,是酆都,傳說中的鬼城。
人間有兩個鬼界入口,一個在泰山,另一個便在酆都。
泰山以至陽生陰,陰陽交匯,古籍記載,「神遊赤山,魂歸泰山」。泰山是最正統的鬼門關入口處。
那些壽終正寢,正常死亡的,死後基本會去泰山那個入口。
酆都就不一樣了,酆都在地府里,還有一個別稱,叫枉死城。
枉死,顧名思義,死者亡於災害、意外、謀殺等。因為有怨氣,所以不能直接去泰山入口,輪迴轉世,而要先進枉死城,消解怨念。
這附近,鬼差雖然多,但最近幾年,各種天災人禍,心理疾病自殺的人數不知道比以前翻了多少倍。
總有些擠不進枉死城的,留在附近徘徊。
趁剛才跟江盛年說話,拖延時間,我早就已經偷偷用指尖血,在地上畫了個招魂訣。
「天法門,地法門,四面八方鬼開門。
蕩蕩遊魂,何處留存,三魂早降,七魄來臨,急急如律令!」
之前說過,鬼其實也是一種磁場,我也不知道門外招來了多少厲鬼,但此刻,受磁場影響,所有的電子設備都會失靈,槍枝也不能正常使用。
頭頂的燈泡開始一閃一閃,忽然「碰」的一聲,炸了。
緊接著,屋外響起一連串的慘叫。
「鬼啊!有鬼!」
「救命,年哥!快開門啊!」
房門被「碰碰」砸響,外面的人喊得聲嘶力竭,仿佛看見了什麼極為恐怖的畫面。
江盛年緊張地吞一口口水,色厲內荏,握緊手槍。
「外面的鬼是你招來的?」
「呵呵,嚇唬誰呢,我清楚得很,你們這種級別的法師,對付厲鬼,自己也很費勁,你這是想跟我同歸於盡啊!」
「實話告訴你,我有護身符,根本不怕鬼!」
江盛年用力拍了拍胸口,轉過頭去,打開房門。
門一開,一陣陰風湧入,饒是江盛年早有心理準備,也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大跳。
屋外的空地上,密密麻麻沾滿了人,哦不是,鬼。
都是枉死的鬼,死相必然不會很好看,腸穿肚爛的,缺胳膊少腿的,烏泱泱一大群站在一起,伴隨著陣陣呼號的陰風,視覺效果十分驚人。
江盛年倒吸一口冷氣,把胸前的護身符拿出來,舉到身前。
「所有人,都躲到我身後來。」
他那些小弟,連滾帶爬,拖著幾個嚇得暈厥的人,一起朝屋裡沖。
場面一時間十分混亂。
趁此機會,我摸到門外,找到陳白露和趙飛宇,把手裡的陰甲分給他們。
陳白露已經被嚇懵了。
「我剛剛眨了下眼睛,這麼多人就憑空出現了,洛溪,這到底咋回事?」
「沒事,孤魂野鬼而已,把這個東西藏在懷裡,鬼就不會發現我們。」
我把陰甲分成三份,一人給了他們一片。
果然,陰甲一戴上,那些厲鬼眼神迷茫了片刻,紛紛轉過頭,盯著江盛年他們。
厲鬼沒動,江盛年還以為,自己懷裡的護身符有多牛逼,很是驕傲地抬起頭。
「大家不要怕!」
「我手裡這道符,是我爸花大價錢,從龍虎山的黃袍法師手裡求的,非常厲害,這些鬼,動不了我們。」
他的手下立刻捧臭腳,一頓彩虹屁輸出,江盛年更加得意。
「阿紹,把你的槍給我,我那把卡殼了。」
「嗎的,這次非把那個賤人解決掉。」
阿紹都快哭了,緊縮在江盛年身後,猛搖頭。
「老大,誰還顧得上什麼槍不槍的,早不知道丟哪裡去了!」
江盛年怒罵:「怎麼這麼沒用!幾個鬼嚇成這樣!」
說著目光四掃,到處找尋我們幾個的身影。
雖然沒有燈,但今日月色很好,崖頂位置又高,沒有樹木遮擋,基本能看得清楚。
我們也沒躲,就大剌剌地站在木屋不遠處,旁邊還站了個伸長舌頭的紅裙子女鬼。
江盛年目光一縮,把視線從女鬼身上收回來,開始哄騙我。
「洛溪,這麼多鬼,對付不了吧?」
「不想死的,就躲到我身後來,我保你們一條命。」
趙飛宇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
「到你身後,然後被你殺掉嗎?」
「你剛才還到處找槍,真當我們傻逼啊?」
江盛年臉色僵硬,十分挫敗地罵了一句。
「算了,這麼多厲鬼,就算我不殺你們,你們也活不了。」
「老子還懶得管你們!」
說著從褲子口袋裡掏出汽車鑰匙,慢慢朝車邊挪動。
「不想死的就跟緊我,護身符就一個,只能保一輛車。」
「最多六個人,那些昏倒的別管了!」
江盛年的小弟,一起跟著來的有十幾個,昏倒三個,剩下看著也還有八九人。
這時候,就能明顯看出他們的地位差別了。
有人想跟上,被阿紹狠狠一腳踹開。
「滾你媽的,輪得到你上車嗎?」
那人大哭著抱住阿紹的大腿。
「紹哥,我不想死,救我,帶我一起走啊!」
還有兩個人抱著扭打在一起,互相辱罵對方,說自己才有資格上車。
山頂陰風陣陣,大夏天的,仿佛置身在冰窖里,全身不自覺的起雞皮疙瘩,腦門上都好像有冰針在扎,太陽穴一陣陣疼。
思緒變得沉重又緩慢,可我還是能感覺到明顯的不對勁。
眼看著江盛年他們都挪到車邊了,這些厲鬼,為啥一動不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