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笑實在尖利刺耳,幾乎不像人類能發出的聲線,反而像什麼動物的嚎叫。
何旻也被嚇一跳,警惕地轉過身看了一圈,頭頂的探照燈打出的光線,在周圍的密林中亂晃。
到處都是枝木黑壓壓的長影,凌亂地交錯在一起,晃得人眼暈。
我用力眨了一下眼睛。
我有陰陽眼,這山上,雖然涼風陣陣,但氣息是清明的,並沒有什麼邪祟,這笑聲到底是咋回事。
怕只怕,別是什麼毒蟲野物,桑桑不在這,這些東西不太好對付。
先不管那麼多,繼續往前走,離開這裡再說。
我讓狗哥加快速度,他心裡也嚇得要死,兩隻手臂在身旁擺動疾走,恨不得跑起來。
大家悶頭走了二十幾分鐘,那聲音沒再發出,我心裡隱隱鬆口氣。
狗哥低頭看一眼手中的定位儀,驚道:「咦,反了,這邊走。」
說著伸手指向一棵乾枯的松樹,那松樹造型奇異,大半的枝幹和旁邊的樹糾纏在一起,擰成麻花似的,不像樹,倒像藤蔓。
狗哥指的路,就是從兩棵樹中間穿過去的岔道。
一直沒說話的林磊忽然抬起頭,滿臉嚴肅。
「你確定嗎?」
「我們剛從那個方向來的。」
狗哥盯著定位儀的坐標盤,朝左轉半圈,朝右轉半圈,撓頭。
「是那邊沒錯,可能那邊還有啥岔道沒注意?」
「先走著再說。」
於是一行人又返身往回走,吭哧吭哧走了快半小時,狗哥停下來擺弄定位儀。
「咋地圖又不動了,奇怪,是這邊的方向沒錯啊,按理說都快到了。」
狗哥舉著定位儀,一會對天,一會朝地,時不時還在樹幹上敲兩下。大家都在等他,何旻不耐煩地走到旁邊,伸手到胸口摸煙,不知踩到什麼東西,臉色忽然僵住。
「洛溪,你來看。」
探照燈射向地面,照出一個光圈。
何旻移開腳。
被踩扁的雜草上,躺著一支扁扁的香菸。
何旻蹲下身,把那支煙撿起來。
「之前我想抽菸,但是想到在林子裡,怕引起山火,就把煙扔了。」
「洛溪,我們回到原地了。」
狗哥不明所以。
「啥原地?」
「桀桀桀桀桀——」
背後忽然又是一聲悽厲的慘笑,我猛地轉過身,林磊正好站在我身後,他也一臉驚恐,像何旻之前那樣,慌亂地四處朝周圍亂看。
「不是我笑的!」
「我沒發出聲音啊!」
「你們先呆著別動。」
我從包里掏出兩枚五帝錢,反扣在掌心,警惕地朝前走了幾步,在周圍探索半圈,沒發現半點異樣。
狗哥猶豫著問我,我們為啥會迷路,這是不是傳說中的鬼打牆。
所謂「鬼打牆」,就是指深夜在外面行走時,辨不清方向,按照自己記憶中的路,走了很久,卻發現老在原地轉圈。
從科學的角度解釋,生物運動的行為規律都是圓周運動,特別是視線不清晰,沒有目標的時候,大雁蒙上眼睛,飛出的痕跡也是一個圓。
但有時候,青天白日,周圍都有明顯的建築物和指標,也會發生鬼打牆。
這從我們玄學角度,就叫鬼遮眼。
鬼是一種特殊的磁場,它會干擾你的視線和大腦判斷,讓你在一個圈子裡出不去。
我小時候走山路,經常碰到,周圍黑黢黢的都是濃霧,怎麼走都出不去,但跟現在的情況顯然不一樣。
「周圍沒有煞氣,哪來的鬼啊,可能就是巧合。」
我從包里掏出一截紅色綢緞,綁在樹上,做個記號,然後讓狗哥按著記錄儀的位置,繼續前進。
之前看我輕鬆對付炎魃,幾人都對我有盲目的自信,聽我說沒有鬼,大家也都鬆一口氣。
狗哥老老實實盯著記錄儀,在前面帶路。
這次,換我墊後,讓他們三個都走在前面,又走了半小時,時間已經到了凌晨一點,走著走著,前面三人忽然不動了。
我催促狗哥。
「停下來幹啥,就半小時,不用休息吧?」
狗哥都快哭了,顫抖著伸手,指向前方。
「洛溪大師,你看那——」
我抬頭一看,一截鮮紅的綢緞,綁在小腿粗細的樹幹上,還打了個漂亮精緻的蝴蝶結,尾巴上那點鬚鬚正迎風飛舞。
何旻又伸手去摸煙,摸到一半,塞回去,苦笑道:「他娘的,這還真是鬼打牆啊。」
林磊搓了搓手,小心翼翼掃了我一眼。
「洛溪姐,有沒有可能,有什麼鬼是你也看不見的,可能煞氣很小,你沒注意到?」
他這個分析倒也有道理。
鬼是一種陰物,陰陽眼能看見,就是因為對陰氣的感知特別敏銳。但有一些特殊的鬼物,陰氣極低,所以不太容易被發現。
可按道理來說,陰力在這種級別的鬼,也施展不出來鬼打牆啊。
我撓了撓臉,一時間倒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算了,死馬當活馬醫,不管是個啥,先按鬼打牆對付。
我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驅邪符捏在指尖,兩手一彈,符紙無風自燃。
「玄武大帝在眼前,神歸廟,鬼歸墳,妖魔鬼怪歸山林,玄武真君急急如律令!」
很簡單的驅邪咒,用在山林里卻有奇效,不止神鬼,一些山魈精怪,也都受此咒語驅使,短時間內不會出來搗亂。
我把符紙燒完,把符灰抹在幾棵樹幹上。
「行了,繼續走吧。」
狗哥低頭看定位儀,走了一段路,也許是感到氣氛沉悶,他隨意挑個話題,好奇寶寶似地問,剛才把灰抹枝幹上,是有什麼講究嗎?
林磊:「我知道,符灰也是有靈力的,肯定是驅邪用。」
何旻:「我覺得不是,那個咒語和符文是驅邪的,符灰應該是定位的。」
林磊:「我覺得你猜錯了。」
兩人爭辯幾句,一起來問我。
「啊?」
我甩了甩手。
「不是,我手髒,用樹幹蹭一下。」
眾人:「……」
「哈哈哈,哎喲,你倆都猜錯了,想不到吧,哈哈哈——」
狗哥捂著肚子哈哈大笑。
「哈哈哈——」
「桀桀桀桀桀——」
熟悉的尖厲笑聲響起,狗哥驚恐地捂住嘴巴。
眾人臉上的笑意消失,我抬頭看了一圈,那截鮮紅色的綢緞蝴蝶結,再次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