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白斂了笑,慢悠悠的抬眸看他。
放在身後的雙手,忍不住緊了緊。
停頓了片刻,男人低沉的聲音清晰無誤的傳入了陸小白的耳中。
他說:「郁氏在法國新開了家子公司,我需要去那邊坐鎮,短時間內不會回來A市。」
陸小白手心攥出了濕噠噠的汗,略微蒼白的小臉上卻再次揚起了笑容,「那大概什麼時候回?」
郁少卿說:「不知道。」
陸小白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了。
「能不去嗎?」
「不能。」
意料之中的回答,陸小白雙眸黯了黯。
她知道她困不住他,心裡即便再捨不得他離開,也沒有開口去挽留,只是笑著說:「沒關係,如果我畢業你還沒回來的話,我就去找你。」
郁少卿張了張嘴,想說讓她別來。
可是看著陸小白雙眼裡逐漸浮現的淚光,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抬起手腕看了眼腕錶,「我該去機場了。」
陸小白神情小心翼翼的問:「我可以送你嗎?」
郁少卿淡聲拒絕:「回去吧。」
說完,索性不再理會陸小白,直接繞過她走到車子後面打開後備箱,將拉杆箱放了進去。
正要往駕駛座走去,經過陸小白身邊的時候,一隻小手攥住了他的袖子。
郁少卿腳步頓住,卻未回頭。
「如果我今晚不來,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訴我你要走。」
「是。」
陸小白心狠狠的一疼,低下頭沒有去看他,聲音里隱著一絲哽咽,低低的問:「郁少卿,真的不能不去嗎?」
他沒有回答。
不輕不重的拉開她的手,走到駕駛座,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動作乾脆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陸小白側眸看了眼空掉的手心,猛地回過身,「郁少卿!」
回應她的,是車子行駛時捲起的一地冷風灰塵。
陸小白望著車子離開的方向,看著它載著她最喜歡的人逐漸的沒入黑暗中,忍了忍,還是沒有忍住,強忍了許久的眼淚奪眶而出。
下意識邁開步子追了上去,可即便她八百米成績再好,終究是兩條腿,怎麼也不會是一輛跑車的對手。
更何況,那人有心擺脫她。
跑出一段距離,陸小白的速度開始慢了下來。
不停的粗喘著氣,雙眸仍舊凝著車子離開的方向。
久久的。
直到再次有車子從她身旁經過,她才回過神來。
從民政局領完結婚證回來的第二十二天,他就這樣走了。
等到了那人的生日,送出了禮物,便半點兒對她的留戀都沒有的走了。
走得乾脆利落。
陸小白慢慢的蹲下身子,在這個寒冷的冬夜,在街頭上孤獨的吹著冷風,肆無忌憚的放聲大哭起來。
哭得撕心離肺,哭得啞了嗓子,不管有多痛陸小白都不在意,她唯一想到的是,或許她哭瞎了,郁少卿都不會再回頭看她一眼。
因為她不是他在乎的那個人,不是他喜歡的那個人。
陸小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更不知道,如果她不是一直逼著他的話,他是不是就不會離開了。
她知道不是所有的愛情都能開花結果,也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強求,可她卻十分清楚,郁少卿並不是非她不可,甚至有意躲著她,如果她什麼都不做的話,遲早有一天他就會是別人的了。
她受不了他變成別人的!
所以她拼命的追,死皮賴臉的追。
可是為什麼到了最後,她似乎還是把他弄丟了呢。
陸小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不知道哭了多久,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陸小白淚眼朦朧的抬起頭,眨了眨眼,好一會兒,才看清站在面前的人。
男人身穿警服,應該是巡邏的警察。
他關心的問:「小姑娘,怎麼了?」
陸小白用手背抹了抹眼淚,沒有回答。
警察又問:「你家在哪裡?」
陸小白還是搖頭。
拂開警察的手,雙手撐著膝蓋,慢慢的站了起來。
或許是蹲得太久了,以至於她走起路來腳步有些虛浮,警察看著她走得東歪西扭的模樣,替她暗暗的捏了把冷汗。
警察不放心的追了上去,「小姑娘,現在很晚了,外面壞人很多,我們先送你回去吧,有什麼事情,到家了再說。」
陸小白扭頭看他,啞著聲音問:「你們警察的職責不是抓壞人麼,為什麼外面還會有這麼多壞人。」
警察:「……」
陸小白輕輕的呼出一口氣,「多謝關心,不過,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說完,沒有再理會那名警察,繼續往前走。
沒有方向,沒有目的。
漫無目的的走,一直走一直走。
走了許久,陸小白只覺得腳步越來越重,眼皮也越來越沉。
可她不想就這麼停下來。
似乎郁少卿就在前面,只要她再走走,在走走她就能找回他了。
「郁少卿……」
陸小白雙腿忽然一軟,整個人重重的摔倒在地。
疼,渾身上下都疼。
陸小白吃力的睜開眼睛,視線朦朧的望著前方。
忽的,有什麼東西飄落在她的手背上。
片刻後,濕濕的感覺傳來。
陸小白努力的睜大眼睛,後知後覺的發現,A市終於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這場雪,浪漫點兒的叫法,叫「初雪」。
高中的時候無意間聽同學說過,和心愛的人在一起的時候遇到初雪,一起漫步在雪地里,就能夠白頭到老。
可是初雪的這天,她心愛的那個人不僅沒有跟她一起看雪,還離開了她,這是不是就說明,他們永遠都不可能白頭到老了。
陸小白不想相信這些胡扯的鬼話,可比起鬼話,她更不願意相信現實。
因為現實里,郁少卿為了躲她,離開了。
陸小白仍舊趴在地上,將頭枕在手臂上,緩緩的合起雙眼。
她覺得她可能是在做夢,或許睡一覺,一切就好了。
一覺醒來,郁少卿就回來了。
抱著這個念頭,陸小白任由著困意卷襲而來。
不多時,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在這個冬天的夜裡,趴在大馬路旁的人行道上,少女沐浴著細雪,唇角掛著恬淡的笑,像個即將得到糖果的孩子。
不知過了多久,一抹高挑的身影舉著傘,緩緩的朝著陸小白的方向走了過來。
他低下頭,靜靜的看了陸小白半響。
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了一聲嘆息。
丟掉手中的傘,彎身將陸小白抱了起來。
陸小白迷迷糊糊中,只覺得身子有輕微的顛簸感。
腦海中突然浮現剛才警察說「有壞人」的話,心底升起了一絲警惕。
吃力的抬起沉重的眼皮,一張模模糊糊的臉映入她的眼中。
可是任憑她怎麼努力,她都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陸小白只好聲音輕輕的問:「你是壞人嗎?」
那人說:「我覺得我不是。」
「那你……是誰?」
「紀臨安。」
哦。紀臨安,紀同學啊。
陸小白莫名的覺得安心了,放任自己的意識徹底陷入黑暗之中。
……
陸小白生病。
才出醫院沒幾天,又重新回到了醫院裡來了。
陸靖芸有任務在身,不能帶任何通訊工具,任何人都聯繫不上她。
所以第一時間去醫院看陸小白的人,是郁夫人。
當郁夫人來到醫院,看見躺在病床上面的陸小白的時候,突然就哭了。
送郁夫人過來的郁少思見狀,也狠狠的擰起了眉頭。
來的時候聽護士說,陸小白高燒不退,一直昏迷著。
即便知道她聽不見,郁夫人嘴裡還是不停的在說:「我對不起靖芸,沒能幫她把孩子看好……小白小白,你一點要快點好起來,姑姥姥給你做你最愛吃的菜,再也不限制你吃香喝辣了,你趕緊好起來。」
郁少思怕母親哭岔了氣,無奈的替她順著背安撫她,「媽,你別忘了你身子可不太好,可得悠著點兒,要連您也進醫院了,小白可就沒人疼了。」
兒子到底是兒子,知道現在這個時候說什麼話,郁夫人才能聽得進去。
郁夫人連忙擦掉臉頰的淚,「對,對!靖芸出任務去了,我要是也進了醫院,誰疼小白啊。」
郁少思看向病床上對外界一無所知的陸小白,幾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
才一個晚上,就將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她陸小白也是個人才啊。
等郁夫人情緒穩定下來後,郁少思才走出病房。
正打算去找醫生詢問陸小白的情況,便看見一個男生迎面走來。
郁少思皺了皺眉,停下腳步。
等那人走到自己面前,才低聲問:「是你送小白來醫院的?」
紀臨安點頭,「是。」
郁少思舒展開眉頭,「多謝。」
「不客氣。」紀臨安說。
沉默片刻,郁少思又問:「你在哪裡遇到她的。」
紀臨安沒有隱瞞,「去郁氏的路上。猜的。」
雖然他可以和陸小白保持距離,不去她接觸,並不代表就一無所知。
前段時間他還陪著陸小白一起去挑選過生日禮物,再加上這段時間他有意無意的暗中觀察,還是能看出些端倪來的。
陸小白就不是個會掩飾自己的人。
郁少思眸光微動,低低道:「我知道了。」
在郁少思和自己擦肩而過之際,紀臨安突然問:「郁少卿走了?」
郁少思腳步微頓,沒有回頭,只是輕輕的應了聲。
去辦公室里問過醫生陸小白的情況後,郁少思沒有立即回病房,想著等會兒陸小白醒了肯定會餓,便去外面買了些粥回來。
提著粥回到醫院,等電梯的時候,忽然有人喊了他一聲。
「少思。」
郁少思回過頭,便見一抹熟悉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了過來。
微微愣了愣,「阿瑾,你怎麼來了。」
男人笑得有些無奈,「小靜昨晚扭傷了腳,我帶她來看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