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三教殿

  漆黑一片的封閉船艙里, 一個反扣在地面的手機, 用手電筒模式, 照亮了四個小夥伴的美。【記住本站域名sto55.COM】

  他們圍著手機坐成一圈, 在輕輕搖動的船艙里,或氣喘吁吁, 或灰頭土臉, 或身心俱疲。

  「終於清靜了……」岳帥一聲長嘆,身體卻正襟危坐,維持著兩個手掌分別貼住左右太陽穴的姿勢,一動不動, 持之以恆,仿佛正在用掌心內力將腦內魔性的旋律吸出來。

  「我他媽現在都會唱了,」深有同感的蔚天杭扯下扎小辮的皮筋,用手爬爬散開的髮絲,盤起的腿則無意識地輕抖,「這裡的鯊魚不呼吸~~這裡的……」

  岳隊長一眼刀甩過去。

  猛然意識到自己竟在哼唱的蔚天杭,戛然而止,一臉錯愕。

  媽的, 那個武具有毒tat

  「一早就應該直接走水路,」蘇明展淡淡開口,「非自作聰明去走橋, 現在還不是折回來了。」

  陶阿南弱弱提醒:「阿蘇,提議這回走橋的好像是你……」

  「對啊,」蘇明展歪頭看他, 「所以我剛剛在進行自我批評。」

  陶阿南:「……好的。」

  蘇明展的娃娃臉和學生頭,讓他即使在生氣時,也有一種「我再也不和你玩了」的萌感。

  但搭檔多時的隊友們,早已學會透過現象看本質。蘇明展的戰鬥力總結起來就八個字——出其不意,置你死地。

  「未必全是壞事,」岳帥對於今晚的路線倒有不同看法,「雖然比原計劃多用了一個武具,但如果我們不這麼折一下,就不會和旺旺他們遇上,也就不會知道,這個破地方還是有正經男兒的,不全是爾虞我詐……」

  「不是,」蔚天杭伸手做了個「stop」的示意,「你給人家取小名,經過正主授權了嗎?」

  「都並肩戰鬥過了,叫大名多生分啊,要是旺旺不好聽……」岳隊長很認真地思索一番,「仙貝?雪餅?小小酥?」

  陶阿南咽了下口水:「隊長,你成功把我說餓了。」

  「誰跟你並肩戰鬥過了,」蔚天杭捋著頭髮重新紮辮,「他們現在指不定怎麼罵咱們呢。」

  「不可能,」岳隊長非常自信,「吳笙最後那個炸丨彈球,明明能把我和阿蘇炸回家,但他偏扔水裡,這是他們的『投桃』;阿蘇好幾個兇殘武具,最後選的卻是殺氣最小的幸福蹦蹦床,這是我們的『報李』;等蹦床時效過去,他們發現還能繼續上路,就會明白我們的心意!」

  蔚天杭:「……」

  等時效過去?估計那幫重回大地的傢伙和他們同歸於盡的心都有!

  「阿嚏——」岳隊長毫無徵兆地打了個噴嚏。

  蔚天杭「呵呵」他一眼:「怎麼樣,罵你了吧。」

  「屁!」岳帥昂首叉腰,「肯定是哪個姑娘想我了!」

  蔚天杭無語:「你醒醒吧,這鬼地方就沒姑娘!」

  岳帥:「怎麼沒有,好看的npc妹子一大把!」

  蔚天杭:「誰來打醒這個死變態。」

  蘇明展:「隊長,你如果真熬不住了,可以從我們幾個里……」

  岳帥:「不用謝謝再見拜拜我困了先睡會兒撒由那拉後會無期——」

  蔚天杭:「……」

  陶阿南:「……」

  蘇明展聳聳肩,靠進角落,隱沒在船艙的黑暗裡。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四十分鐘後。

  北京時間,2:30;鴞時間,20:30

  蹦得精疲力竭的人們和喪屍們,終於在又一次絕望的觸地里,平穩站住,再沒彈起。

  或許是運氣好,或許是早有設定,所有「蹦蹦床的夥伴們」,落地點都在岸上。

  咦?居然只蹦,不回家?意外之喜!

  呃,要不還是直接回家算了。

  岳帥!我******你!!!

  到底還要蹦多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隨便吧,我心已死。

  小蹦床,你為什麼叫小蹦床?來吧,一起跳吧……

  ——以上,就是四夥伴的心路歷程。

  於是在落地後,他們怔了兩秒,才和喪屍們彼此看一眼,找回情緒,繼續鬥毆。

  這一回,旺之隊再沒手下留情。

  叮咣一頓暴打,最後一小撮喪屍團滅。

  它們死得不冤,因為就是現在岳帥他們再返回來,也未必是聲望金錢的對手。

  畢竟,四十分鐘的幸(憋)福(屈)蹦床生涯,淬鍊了他們如火的「戰神氣」。

  「還剩兩個半小時,」徐望看一眼手機時間,「現在怎麼辦?」

  「原計劃,」吳笙自懷裡掏出地圖,指尖順著上面的河邊畫一條線,「碼頭不行,就沿河堤路往東,折到『幸福橋』。」

  三夥伴看著地圖上那「幸福」倆字就礙眼,也不知道誰給這橋起的倒霉名字。

  「整個河堤路都是在樹林裡穿,」徐望嘆口氣,「我們最初定的時候默認開車,現在車沒了,徒步穿樹林?」

  不止是危險的問題,更重要的是路遠,靠走的,五點之前能不能到橋頭都是問題,別說去醫院了。

  「隊長,」況金鑫默默出聲,「你往左邊看一眼,那個粉紅色的物體好像有點眼熟。」

  一句提醒,仨隊友一起轉頭眺望。

  月色里,一輛粉紅色甲殼蟲正朝著他們緩緩駛來,被砸得坑坑窪窪的車殼,仍倔強地泛著騷氣的光。

  車在四人身邊停下,甲殼蟲司機自車窗探出頭:「帥哥們,去哪兒啊,順路的話送送你們?」

  徐望莞爾:「城北,中心醫院。」

  甲殼蟲司機點點頭:「不順路,再見。」

  徐望樂不可支:「那你幹嘛不走,非等到現在。」

  甲殼蟲司機撇撇嘴:「萬一你們打不過,想逃跑,又沒車,最後全陣亡,我這一走不就成間接兇手了。」

  徐望:「……這種悲劇結局不用腦補的那麼細緻!」

  吐槽的話音還沒落,甲殼蟲司機已經開門下來了。

  「你們執意要去中心醫院,一定有你們的理由,我沒辦法跟著去,但車可以留給你們。」

  徐望愣住:「那你怎麼辦?」

  「我家離這兒近,」甲殼蟲司機說,「我一口氣跑回去,進了小區門就是安全地帶。」

  「要是跑回去的路上遇見喪屍了呢?」

  「認倒霉唄。」

  「……你家離這裡有多近?」

  「十分鐘。」

  四十分鐘蹦床都蹦了,不差再耽誤十分鐘,送「恩人」回家。

  畢竟,要是沒有這輛甲殼蟲,他們還不知道在哪裡涼快呢。

  三分鐘後。

  吳笙:「不是十分鐘嗎……」

  甲殼蟲司機:「我跑十分鐘,你開車當然快啦!」

  眾夥伴:「……」

  甲殼蟲司機快步進入保安嚴密的小區大門,轉過身,鐵藝大門緩緩合上,只留下花紋鏤空的縫隙。

  「謝謝你們送我回來。」透過鐵門的雕花鏤空,他沖自己的粉色甲殼蟲揮手。

  「趕緊上樓吧——」甲殼蟲里的四個人,趕蒼蠅似的。

  但他多冰雪聰明啊,輕而易舉就能從那偽裝的嫌棄里,讀出四位萍水相逢者對他的不舍。

  其實,他也捨不得他們tat

  車內四夥伴在甲殼蟲司機的「凝望」里,驀地一寒。

  為什麼總有一種偷了少女芳心的詭異錯覺。

  吳笙重新發動汽車,剛開出去幾米,甲殼蟲司機忽然湊近雕花鏤空,大聲對即將分別的「夥伴」奉上最後的珍重:「河堤樹林裡有一座三教殿,你們開車穿過去的時候,如果有時間,就去那裡拜拜,保平安的——」

  北京時間,2:45;鴞時間,20:45

  甲殼蟲在河邊的林蔭小路上前行,速度七十左右,沒辦法再快,因為不知道哪個部件傷著了,一超過七十,整輛車就咯噔咯噔響,上上下下顛,好像車軲轆是方的。

  「我說怎麼哪裡聽過,」吳笙終於想起來了,將腦內檔案提取出的信息,完完整整又複述一遍,「蘇明展、陶阿南、蔚天杭、岳帥,3/23交卷。」

  後入隊的錢艾茫然。

  徐望和況金鑫倒反應過來了,不約而同按出,向上回溯。

  果然。

  那是他們入「鴞」的第二天,收到的第一條的提示信息。

  湊近況金鑫胳膊看了個清楚的錢艾,訝異挑眉:「他們那麼早就已經過完這一關了?」

  別人的交卷信息,只有在第一關的時候才能收到,不知是不是給新手的福利,總之2/23以後,所有人就只能收到自己隊伍的交卷信息了。

  錢艾那時候已經在2/23了,與這條信息無緣,但看一眼也明白怎麼回事了。

  「應該是交卷失敗,又退回來了。」徐望退出。

  錢艾皺眉:「他們隊長雖然二二的,但從配合到身手,都不是一般二般的戰士,要是他們都過不去……」

  那3/23之後的關卡會有多難?

  這後半句有點喪氣,錢艾終是沒說。

  但所有小夥伴都懂。

  故而甲殼蟲內一時陷入略帶壓抑的沉默。

  不經意間,錢艾抬眼,看見了內視鏡里,吳軍師的臉。

  正在全神貫注開車的自家軍師,嘴角微揚,眼波帶笑,仿佛對今後愈發坎坷的關卡有無盡的期待與嚮往。

  靠,他差點忘了,這位老同學是考試題簡單了都會生悶氣的神經病!!!

  無語地收回目光,不料收回途中,又掃到了副駕駛的徐望。

  當年的徐體委,現在的徐隊長,正微微偏頭,假裝看左側河面,其實是在看軍師側臉。

  目光溫柔而滿足,滿足里又透著嫌棄,嫌棄里再帶著懊惱,懊惱里又藏著甜蜜,甜蜜一閃,幻化成悵然傷感,慢慢地,再回歸溫柔。

  要不人家是隊長呢,錢艾想,這「包羅萬象的內心」,一般人就來不了。

  「隊長,」一直注意觀察沿途的況金鑫,終於有了驚喜發現,「你看那個是不是他說的三教殿?」

  吳笙放慢車速。

  徐望按下車窗,順著況金鑫指的方向望,只見不遠處的樹林中,一座類似紅色廟宇的建築若隱若現,廟身幾乎被樹木遮擋了90%,如果事先不知道有這座建築,絕對就錯過了。

  「去嗎?」錢艾看著那層層密林,就有點打怵。

  徐望:「去,這種支線劇情……」

  吳笙:「通常都有意外之喜。」

  徐望心跳漏了一拍。

  因為心裡所想完全被吳笙說中了,一個字都不差!

  錢艾也有些意外這無縫配合:「你倆真是越來越默契了……」

  吳笙開著車,還要騰出一隻手攤一下:「主要是我遷就他。」

  徐隊長的心電圖,瞬間恢復正常:「你說這種台詞不虧心嗎?」

  吳笙正氣凜然:「問心無愧。」

  徐望:「……」

  短暫的友誼(?)小橋橋,塌了。

  吳笙將甲殼蟲駛入密林,左繞右繞終於停到三教殿門前。

  這三教殿,基本造型是一座廟,從細節上看又有點道觀風格,但因年久失修,斑駁破落,也沒辦法再深究。

  正門上方「三教殿」三個大字,倒看得清楚。

  還有門兩側的立柱,左書「世間法各有其妙」,右書「儒釋道三教歸一」。

  門板全部大開著,一扇已經脫落,躺在了地上,剩下的也歪歪斜斜掛著,像是隨時會被風吹掉。

  吳笙將甲殼蟲熄火。

  寂靜密林里,只有風的聲音。

  四人躡手躡腳下車,做賊似的,悄悄溜進三教殿。

  殿內燃著燭火,不算明亮,但恰恰是這種明暗適中,讓殿內多了一分肅穆。

  一邁過門檻,四人便切切實實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

  在殿外,他們時刻擔心會有喪屍從陰暗角落竄出來。

  可僅一門之隔,他們竟驀地安心下來,恐懼仿佛被一種溫和的力量掃清,明明背後的殿門還大敞著,心裡卻只覺平定安寧。

  正前方的中央,供奉著三座神像,像前各一鼎香爐,旁邊桌案上放著未點燃的香。

  剛剛在外面看見「儒釋道」三字,便已清楚,這是座「儒家」「佛教」「道教」一起供奉的廟,只是具體這三座神像都是誰,小夥伴們也認不出。

  不過知道是神明就好。

  我國勞動人民拜神,從來不嫌多,最好是能拜的各路神仙都拜拜,所以四位小夥伴也是一視同仁,給三位神明都誠心誠意上了香,求個前路平安。

  上完香,四夥伴站在大殿中央,屏息等待。

  按照劇情套路,這時候就該有神明說話,或者有神秘禮物從天而降了。

  什麼都沒發生的五分鐘過後。

  錢艾:「我們是不是太天真了……」

  況金鑫:「他說的保平安,可能就是一個美好祝願……」

  徐望嘆口氣:「算了,不等……」

  咔啦啦——

  錢艾:「神像里有密室?!」

  況金鑫:「幸好沒放棄!」

  徐望:「我就知道!」

  吳笙嘆口氣,自牆壁後面探出頭:「有感慨的時間,還不如過來幫我推一把——」

  徐、錢、況:「你什麼時候過去的?」

  吳笙:「……不然呢?你們以為這廟會自動翻牆?!」

  四人合力將牆壁推轉了180°,並沒有什麼密室,牆壁後面的空間不過是留出來方便牆壁轉動的。

  如今,三座神像到了背面,而原本的牆壁背面變成了正面,一座新的神像,獨享供奉香火。

  不同於那三座神像的威嚴,這一座神像雕刻的神君,容貌非常年輕,劍眉星目,面若玉龍,神情不見莊重,倒見隨性,坐姿也一樣,十分鬆弛自在,仿佛不是端坐在這裡等著香火,而是隨便在南天門外找了個地方,席地而坐,歇息吹風。

  神明換了。

  但四位夥伴拜拜的套路還是一樣,上香,雙手合十,誠心祁願。

  淡淡檀香,繚繞而上。

  大殿裡的風忽然停了,燭光不再搖曳,殿內的光明有了一種堅定。

  再度拜完的四人,緩緩睜開眼。

  香案上,多了一大一小兩個錦盒。

  四人面面相覷,都沒說話。

  神明不靈驗的時候,你可以半調侃半認真地吐槽,比如「老天爺你不開眼」這一類,但當神明真的靈驗了,反而不敢隨意玩笑了。

  最後還是徐隊長上前,打開了「禮物」。

  一個需要填充彈藥的「火箭筒」,扛在肩膀發射,可大致控制落點,顯然是給況金鑫剩下的那半袋子炸丨彈球量身定做的。

  一個電鋸,德州電鋸殺人狂那種電鋸。

  霹靂徐、鐮刀吳、火箭況,帶著各自武器默契地後退一步。

  「被動出列」的錢艾,欲哭無淚地回頭:「這個真的不適合我……」

  五分鐘後,補給完畢的徐望小分隊,重新上車,駛向橋頭。

  夜風裡,還能聽見錢同學的哀號:「神啊,你睜大眼睛看看吧,我這麼溫柔的男子不適合這麼喪心病狂的武器啊——」

  三教殿裡,燭火忽地全部熄滅。

  一道淡銀色的影子自年輕神像頭頂飄出,落到殿門口,頃刻,化成一個長發青年,倚著破落門框,目送那抹粉紅色遠去。

  他劍眉星目,面若玉龍,只是眼神和香案上那座神像不盡相同。

  神像目光清澈,英氣凜然。

  他則半眯著眼,微微皺起的眉宇,明顯透著「本神仙不開心」。

  自仙氣飄飄的袍子裡掏出手機,長發青年撥了通訊錄里唯一的號碼。

  電話接通。

  長發青年立刻哀怨控訴:「為何又將我的車借與他人……」

  那頭回了一句。

  長發青年嘆口氣,緩下聲音,低沉而溫柔:「我知你不喜馬卡龍粉,我也已然想過了,下次換薰衣草紫……餵?餵?哈嘍——」

  作者有話要說:  通話結束,時長,22秒。心疼神君一秒鐘╮(╯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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