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小貓頭鷹卡在那裡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以至於真的聽見「檢測完畢」,大家心裡都或多或少有些沒底,包括唐凜自己。
放下手的時候,唐凜還在想,不會又出來問號吧。
結果小貓頭鷹還真變淡了,與之相對,關鍵字的輪廓有了淺淺印記。
最初還看不出是什麼內容,只能隱約識別是四個字,於是鄭落竹、南歌、范佩陽,都在心中閃過了自己的第一反應。
鄭落竹條件反射想到的是——動物園長。
南歌想到的是——暗夜精靈。
范佩陽直覺認定——雙樹雙棲,符合唐凜擁有兩棵文具樹的潛力,但立刻又否定,樹是錯別字,正確寫法是「雙宿雙棲」,於是把自己寓意美好的答案推翻。
別問只有一兩秒,范總怎麼想了這麼多,問就是正常思考速度。
可惜沒一個人猜對。
真正出來的關鍵字,既和唐凜已有的[狼影]文具樹無關,也和他異於常人的兩棵文具樹無關——
完好如初。
當這四個字終於清晰時,氣氛凝固了。
鄭落竹和南歌偷偷互看一眼,默契地不做聲。
這是唐凜進入這個世界感受到的第一個文具,帶給了他新生,也拿走了相應的代價。
半小時前他們剛知道範佩陽和唐凜的事,好不容易靠鄭落竹的機智轉到了訓練場。
現在好了,一秒回檔。
不過轉念想想,一個「摧毀」,一個「完好如初」,這根本是情侶款關鍵字吧……
范佩陽的臉上看不出情緒,在寂靜徹底蔓延到整個訓練室之前,他打破了沉默,問唐凜:「你怎麼想?」
唐凜的想法很清晰:「要麼還是老問題,我來這裡的時間太短,沒有足夠的數據供它測評,只能拿第一個用在我身上的文具充數;要麼就是這的確是我的潛力,至於為什麼也是完好如初,可能是巧合,也可能和它是第一個被用在我身上的文具有關。」
思路敏捷,因為並沒有被那四個字觸動,心無雜念。
范佩陽知道會這樣,可還是忍不住想要試。
「竹子,」范佩陽把目光從唐凜身上移開,換回了先前的話題,「亮你的新文具樹看看。」
唐凜在他轉頭的瞬間,捕捉到了一絲落寞,這才後知後覺,范佩陽在意的根本不是他的潛力。
說不心疼范佩陽是假的。
但唐凜無能為力。
如果他對毫無感受的東西假裝重視和糾結,那才是真的在傷范佩陽。
「老闆,唐總,我開始了——」被點名的鄭落竹已一溜煙跑到訓練室的空地中央,自然站直,不放鬆,但也不過度緊繃。
唐凜、范佩陽、南歌站在場邊。
鄭落竹閉上眼,調整呼吸,集中注意力。
很快,他的前後左右各出現一塊鐵板,每一塊鐵板大概兩米高,半米寬,四塊鐵板恰好圍成一圈,將他護在其中。
鄭落竹的二級文具樹是[鐵板一圈],實物與名字完全相符。
「這還不是最大範圍——」鐵板里傳來鄭落竹的現場直播,「我現在要增加單個鐵板的面積了——」
話音落下,四塊鐵板高度不變,但寬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拉伸,最終單個鐵板的面積停在兩米高,兩米五寬,圍成的空間,塞十幾個人不成問題。
鄭落竹額頭滲出薄汗,維持文具的極限狀態,體力的消耗速度極快。他看不見外面情況,只能大聲問:「可以了嗎,可以我就解除了——」
其實這時候三人已來到鐵板跟前。
范佩陽抬手輕叩鐵板,發出兩聲清脆的「鏘鏘」。無論是叩擊手感,還是聲音反饋,都讓他皺眉:「太薄,實戰防禦力不夠,縮小鐵板範圍,增加厚度。」
鄭落竹立刻照做。
鐵板的寬度從兩米縮到一米七,又從一米七縮到一米五。
「不能再窄了,」鄭落竹像跑步一樣保持著呼吸節奏,「再窄的話就不夠四個人位置了。」
硬塞也不是不行,但是真正戰鬥起來,他們不可能像木頭人一樣站在原地,鐵板里肯定還要留出一點活動空間。
「嗯,現在的厚度作為基礎防禦夠用了,」范佩陽說,「竹子,你記住這個寬度,如果實戰中我們四人不分散,這個寬度應該就是你會常用到的數值。」
「明白。」鄭落竹懂,操控文具樹其實也有肌肉記憶,練得越熟,文具起效越快,越准。
而且他不光要記住常用值,還得吃透鐵板面積和厚度之間的關係,如果遇上強力攻擊,肯定還要繼續犧牲面積來增強厚度,像提爾打他的時候那樣,只保留致命位置的防護,其他的都轉換成厚度……
等等。
鄭落竹精神一振,他怎麼感覺自己一跟老闆交流,這戰鬥智商就嘩嘩地往上漲,都會舉一反三自我拓展了。
老闆,一個被賺錢耽誤的戰鬥導師。
十五分鐘後,鄭落竹才收了[鐵板一圈],一頭圓寸浸透了汗水,亮晶晶的。
南歌從背包里拿出一條毛巾扔過去。
他接住朝頭上一搭,隨意地胡擼腦袋,還沒擦完,就聽見范佩陽問:「[鐵板一圈]只能護住前後左右,護不了頭頂,你試過同時操控[鐵板一塊]彌補這一點嗎?」
這還真問著了。
鄭落竹拿下毛巾:「試過,可以,但最多只能堅持十秒。」
頭頂是[鐵板一圈]最先暴露的問題,他第一天來訓練場就試了。
范佩陽點點頭:「再練,用器械練體力,用操控練精神力,時間肯定可以延長。」
「嗯。」鄭落竹已經在心裡建立了一個訓練小本本,封面名字都想好了——《老闆教你打打打》。
唐凜從頭到尾沒插上話,站在旁邊清閒圍觀,看著鄭落竹點頭如搗蒜,不覺莞爾。
專注起來的范佩陽有一種魅力,會讓你莫名其妙就跟隨了他的節奏,不過自己對此天生免疫,所以剛合夥的時候總讓范佩陽很暴躁。
南歌在鄭落竹之後上場,她沒去空地中央,而是去了訓練室的邊緣,貼著牆。
她的二級文具樹是[曼德拉的尖叫II],和鄭落竹不一樣,她的文具沒改變形態,只增強了威力。
「等一下——」眼看南歌要運氣,鄭落竹趕緊喊停,然後給唐凜和范佩陽發事先準備好的耳塞,「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一看就是有血與淚的教訓。
三人戴上耳塞,退到南歌斜對角線的訓練室邊緣,彼此拉開訓練室允許的最大距離,約三十米。
鄭落竹又從帶來的包里拿出一個高腳杯,倒入半杯純淨水,然後將杯子放到三人眼前的地面,視線稍微向下就能看到的位置。
范佩陽和唐凜看到這裡,有點明白了。
做完這些,鄭落竹才朝南歌點點頭。
南歌斂下眼眸,長吸一口氣。
「啊——」
曼德拉升級版來了。
比初代版更悽厲、更恐怖、更讓人頭皮炸裂。
唐凜戴著耳塞,依然被震得耳膜發疼,腦中嗡鳴,與南歌隔著的三十米仿佛不存在,尖叫聲就像在耳邊響的。心中不斷湧出想逃離這間屋子的念頭,他要極力忍耐,才能原地站定不動。
饒是這種情況,他還是沒忘去看地上的高腳杯。
薄如蟬翼的杯子裡,純淨水面不斷有波紋,是水在震,也是杯壁在震。
聲波引發了共振。
隨著尖叫的持續,高腳杯的震動越來越強,終於「啪——」地一聲,碎裂。
因為杯子擺放的夠低,高腳杯的體積也小,碎片最遠也只是飛到他們腳邊。
南歌的尖叫持續了半分鐘,方才結束。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汲取空氣。
唐凜三人拿下耳塞,朝南歌走過去。
鄭落竹歪頭揉著發疼的耳朵,心有戚戚焉:「幸虧她是隊友了,要是對手,我圍著鐵板上去絕對是送人頭。」
南歌的額頭和脖頸間出了薄汗,她摘下套在手腕的皮筋把頭髮紮起,也往三人這邊來:「目前就是這樣,持續時間大概多了五秒,殺傷力和範圍也都比之前有所增強,而且越是密閉空間,效果越好,至於共振效果,暫時只能碎玻璃杯,而且不能太厚。」
四人在場地中央匯合。
這個文具樹沒太多說道,就是攻擊,簡單直接,所以范佩陽只給了一條建議:「多練肺活量。」
南歌望向器械區的動感單車、跑步機,心情和聲音一起灰暗:「嗯……」
如果說鄭落竹和南歌算展示,范佩陽和唐凜就要探索了,他們還沒用過自己的二級文具樹。
范佩陽先上。
唐凜、鄭落竹、南歌什麼都不用做,靜靜看著「一個戰鬥狂魔的自我修養」。
只見范佩陽先將帶來的背包放到地上,又抬頭望了半晌器械區,末了站定,凝住心神。
先是背包拉鏈動了,像在地下城被破T恤他們打劫時一樣,自己拉開了,不過速度更快,聲音更輕。
然後一個罐頭從背包里出來,無聲落到地面,就像有股力量托著它輕拿輕放。
罐頭之後,背包口閃過一點寒光。
唐凜知道背包里有三把刀,一把短刀,一把突擊刀,一把長砍刀,都是從現實帶進來的,雖然購物區也能買,但范佩陽做事總喜歡提前準備好。
背包里還有一些更重的東西,那是范佩陽準備測試文具能移動的最大重量而攜帶的。
他沒想到范佩陽一上來就試驗利器。
在地下城,[懶人的福音]可是連最輕的小刀都無法移動。
就在唐凜想這些的時候,離開刀鞘的短刀已經從背包里露出了三分之二,刀身雪亮。
可也就是在這裡,原本緩慢但持續的移動,頓住了。
像滑輪遇到了卡點。
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聚到范佩陽身上。
唐凜不動聲色,目光清冷卻篤定。
鄭落竹和南歌則把情緒都寫在了臉上,有一點緊張,有一點期待,還有一點恨不能替范佩陽加把力的焦灼。
范佩陽垂著眼,沒什麼表情,但慢慢皺起的眉間,還是泄露了他的不輕鬆。
時間漸漸流逝。
他像在和那把不聽話的刀進行沉默而持久的拉鋸戰。
沒人說話,整個訓練室靜得連呼吸都好像聽不見了。
范佩陽忽然抬起眼,目光徑直射向背包口的短刀,恍若利劍。
僵局瞬破。
短刀「咻」地飛出,在空中划過一道極速而筆直的線,狠狠紮上盡頭訓練室的牆壁。
「噹啷」一聲。
短刀落地。
能承受住所有二級文具樹的訓練室牆壁上,一個不起眼的小坑。
鄭落竹摸摸拔涼的後脖頸。
這要是扎人,必須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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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總喜提[懶人的福音-初級鋒利版]~~~以及,昨天都是哪些小夥伴猜到了完好如初~~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