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芬布爾之冬結束,諸神的黃昏就會來臨。
唐凜又在心裡默念了一遍羊皮紙上的字,正思索著,忽然感到一陣寒風,不由自主打了個噴嚏。
怎麼會有風?
穿著半袖的全麥,摸摸自己微微發涼的小麥色胳膊:「我說,你們有沒有覺得……這裡好像變冷了……」
十三人或多或少都感覺到了寒意,四下尋找,很快就發現了「冷氣源」。
那幅冰霜巨人的油畫,四周畫框正閃著冰藍色的螢光,而畫內的巨人,竟然動起來了,正在朝畫外呼氣,每呼一下,就是一道冷風。
剛打開黃金柜子的時候,體感溫度還是春日,此刻已入深秋。
「得,油畫變空調了。」和尚摸摸涼颼颼的光頭,用掌心摩擦點熱乎氣。
憂鬱中分小捲髮:「就怕不是空調,是冰箱。」
何律:「暴風雪會吹散一切虛妄,虛妄……指的是我們?」
崔戰:「這點小風離暴風雪還遠吧。」
關嵐:「這麼吹下去,可就不遠了。」
和尚:「所以現在是要怎麼辦,在它毀滅我們之前,先把它毀了?」
周雲徽:「一把火燒了嗎,這個我有經驗。」
「恐怕沒那麼簡單,」唐凜看向油畫,冷靜分析,「當芬布爾之冬結束,諸神的黃昏就會來臨。這句話可以作兩種解讀,一,我們強行毀掉油畫,寒冬結束,我們的末日來臨;二,即便我們不毀掉油畫,冰霜巨人也會自行停止,到那時,就是我們的末日。」
草莓甜甜圈:「……」
何律、周雲徽、崔戰:「……」
鄭落竹默默地看南歌:「你有沒有覺得聽來聽去,我們好像都活不成了……」
南歌繫緊風衣腰帶,抬起眼,凌厲而決絕:「死就死吧,死得美就成。」
鄭落竹:「……」
他不懂女人。
「唐凜。」范佩陽忽然出聲。
唐凜立刻回頭:「怎麼?」
范佩陽舉起金環:「你最好先考慮一下這個。」
開櫃時還金閃閃的手環,如今已覆上一層冰霜,照這個速度,用不了多久,金環就得成冰環。
但是人還沒冷得受不了呢,金環就先凍上了,這結冰的速度很明顯有問題……
「叮——」
<小抄紙>:德羅普尼爾金環將在10秒後被寒冰摧毀。倒計時10,9,8……
每個人都看見了提示。
「什麼意思?」鄭落竹茫然,「這個不是開門道具嗎?」
「意思是我們在拿到金環的第一時間就應該給奧丁戴上。」唐凜抬眼,語氣急促。
范佩陽腳下已動,留給他們的時間太短了,必須爭分奪秒。
然而有人更快擋到了他的身前:「給我。」
是崔戰。說完不等范佩陽回應,直接拿下他的金環就往門前雕塑那裡跑。
他的速度極快,至少比正常人的狂奔快了一倍,幾乎是眨眼就到了奧丁面前。
「噹啷——」
金環掛到了奧丁手腕,覆蓋其上的冰霜瞬間消融,再度金光閃閃。
<小抄紙>的倒計時還足足剩下4秒。
崔戰的文具樹是「速度」相關?
唐凜在上一節車廂等鑰匙的時候,只注意了自家隊友,沒注意崔戰,這還是第一次見他用能力。
還沒來得及深想,奧丁肩膀上忽然傳來「嘎嘎——」
兩隻烏鴉活了!
它們張開漆黑翅膀,猛地朝崔戰撲過去,尖銳的喙直衝他的眼。
崔戰本能用手臂一擋,鳥喙啄到了他胳膊上,立刻刺破衣服,啄出一個血口。
啄完胳膊,兩隻烏鴉又去啄他的手背,崔戰的動作已經很快了,可就是掏出刀的工夫,手背已被啄得鮮血淋漓。
更惱人的是,有了刀用處也不大,烏鴉的閃躲極其靈活,跟成了精似的……
「咻——」
看不見的「箭」劃破空氣,刺入一隻烏鴉身體。
同一時間,崔戰的刀扎透了另一隻烏鴉的翅膀。
兩隻烏鴉怪叫著,飛回奧丁肩膀,重新變成雕像。
崔戰回頭。
後方最遠處,空氣狙擊放下手臂:「不客氣。」
後方次遠處,是何律和VIP們,一看就是準備過來支援他,剛走一半,發現不用了。
至於距離自己僅剩一步之遙的周雲徽,臉上的鬱悶簡直了:「誰讓你動作這麼快的,就不能等我來解決另外一隻?」
崔戰朝周雲徽晃晃傷痕交錯的手背:「都這樣了,等你?」
「既然都這樣了,不差多咬幾口,」周雲徽說,「等我把鳥解決了,咱倆正好兩清。」
「我救你一條腿,你還我一隻鳥?」崔戰隨意把掛滿血珠的手背往衣服上一蹭,感覺不到疼似的,「欠著吧。」
周雲徽鬱悶至極。
就在這時,油畫中的冰霜巨人,突然朝天花板吹出急速寒風。
天花板一霎結霜,水晶燈直接爆了。
「嘩啦」一聲,水晶碎片紛紛落下。
何律和VIP們正站在水晶燈底下,唐凜迅速低頭,以免碎片傷到眼睛,卻不料下一刻,整個人被范佩陽攬進了懷裡。
范佩陽用大衣裹著他,護得嚴嚴實實。
唐凜猝不及防陷入黑暗,還有范佩陽身體的溫暖。
世界忽然安靜了。
唐凜在這黑暗的寂靜里,聽見了自己的心跳,也聽見了范佩陽的心跳。
他的心跳很平穩。
范佩陽的心跳很有力。
鄭落竹及時撐起[一塊鐵板],擋住了大部分碎片。
沒了水晶燈的車廂,只剩一盞落地燭台,搖曳著微弱的光。
然而冰霜巨人沒停,又轉向離他最近的草莓甜甜圈們,吹出凜冽寒風。
這一次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那風裡夾著大片大片的雪花。
甜甜圈六人沒動,負責防禦的和尚反應很快,在看見冰霜巨人轉向他們的時候,已經啟動了文具樹[遮風擋雨琉璃屋]。
一個晶瑩剔透的琉璃小屋將他們罩在其中,兇狠的暴風雪悉數吹到了琉璃屋外壁上。
「這文具樹和本人的風格也差太多了吧……」遠離暴風雪地帶的鄭落竹,沒忍住,咕噥著發表意見。
可是很快,眾人便察覺到和尚的神情不對。
冰霜巨人還在呼氣,持續不斷的風雪席捲琉璃屋。
「咔。」
琉璃屋出現第一道裂縫。
「不行,」和尚轉頭向關嵐客觀匯報,「冰凍效果太強了,琉璃屋堅持不了多久。」
暴風雪對文具樹的攻擊,只有文具操控者感覺得最清楚。別人只能用眼睛看,和尚卻是實實在在承受著風雪的威力。
關嵐問:「以你的判斷,被風雪直接打在身上,會怎麼樣?」
風雪的寒意已經透過文具樹,傳遞到了和尚的四肢百骸,他努力克制,牙齒卻還是開始打顫:「扛不住,不死也是重度凍傷。」
關嵐瞭然,看向屋外的VIP和三大組長:「聽見了吧。A.負隅頑抗。B.自求多福——」
「福」的尾音還沒完,琉璃屋「嘩啦」碎裂。
草莓甜甜圈果斷選擇B,六人一下散開。
暴風雪吹到地毯,被吹處立刻冰凍。
冰霜巨人緩緩抬頭,正式開啟「無差別攻擊」模式。
一時間,整個車廂暴風雪肆虐,空氣溫度急劇下降,十三人凍得瑟瑟發抖,拖著漸漸僵硬的手腳狼狽逃竄,連說話都帶上一串串白氣。
和尚:「連防具都防不住的攻擊,根本是BUG!」
何律:「這還怎麼找另外兩件東西?」
鄭落竹:「什麼時候你還想著找東西,先保命好吧——」
周雲徽:「他要這麼一直吹下去,我們不凍死也得累死!」
憂鬱中分小捲髮:「探花,你到底想出來沒,怎麼解決這波攻擊!」
何律:「或者想一下另外兩件物品在哪裡,儘快離開這節車廂。」
探花:「你們就不能自己動腦嗎,總靠別人給答案,人生路會越走越窄的——」
周雲徽:「我早說過,讓我一把火燒了得了,他還能從畫裡跳出來……操,別說還真有可能……」
崔戰:「你有時間自己嚇自己,能不能弄點火讓溫度升上來。」
周雲徽:「你瞪大眼睛看看地毯!」
流落在各處的暴風雪受害者們,不約而同將目光投向地毯。
只見無數個燒焦的小黑洞,快把地毯弄成網紋襪了。
一個黑洞,就是一次心酸的嘗試,一簇簇小火苗就這樣在暴風雪中,悄無聲息湮滅了。
唐凜躲在世界樹後面,正對著冰霜巨人的油畫,不經意間,再次看見了油畫下的字,心念一動,重複出聲:「暴風雪會吹散一切虛妄。」
探花躲在黃金柜子後面,冷得直打擺:「不用再重複了,我們這些虛妄已經快散了!」
唐凜看向他:「如果虛妄指的是覆蓋在那些『真正線索』上的偽裝呢?」
探花愣住。
冰霜巨人的暴風雪,又一次吹到世界樹上。
唐凜沒像之前那樣,迅速換地方躲避,仍直視著探花:「任何關卡都不可能設計成死局。」
「應該被暴風雪吹的不是我們,而是這節車廂!」探花的眼睛徹底亮了,大聲道,「所有人從現在開始,躲避暴風雪的同時,還要儘量引暴風雪去吹這裡的物品,雕塑,油畫,燭台,地毯,都算,吹的時間越長越好,線索肯定就在這些東西里——」
憂鬱中分小捲髮與和尚對視一眼,異口同聲:「你什麼時候能趕在人家VIP組長說話之前,自己醍醐灌頂!」
唐凜:「……」
VIP組長,他「被升職」了。
鄭落竹悄悄看老闆,擔心剛組建的隊伍就此分裂,雖然「組長」沒什麼實權,但畢竟是地位象徵,而自家老闆又是從來不居人下的……
對不起,他多慮了。
自家老闆正凝望著唐凜,臉上沒表情,但目光可溫柔可驕傲了,也不知道心情好個什麼勁兒。
暴風雪一直在吹世界樹。
唐凜躲樹後,忍著凜冽的寒意一動沒動。
世界樹幫他擋掉了大部分,這會兒樹上的動物已徹底結冰,樹杈也掛上冰凌,但雕塑卻沒有像水晶燈那樣碎掉。
范佩陽在被燒毀的油畫那裡,和唐凜是最遠的斜對角,過不去,心裡擔心,語氣就急了:「時間夠長了,換地方——」
唐凜手腳已經木了,不得已,迅速離開世界樹。
冰霜巨人沒了目標,就轉頭去吹站在「諸神的黃昏」附近的南歌。
南歌按照唐凜和探花的方案,直接整個人趴到油畫上。
雖然兩幅油畫在一條水平線上,但冰霜巨人的暴風雪還是颳得到這裡。
南歌看準時機,在暴風雪來臨前的最後一刻,猛然逃開。
暴風雪席捲「諸神的黃昏」,畫框結冰,畫布也一層霜雪,但沒出現什麼像線索的東西。
因南歌沒像唐凜那樣,一直躲在物品背後,所以這次冰霜巨人的攻擊很短暫,一擊不中,飛快換了方向,去吹關嵐。
關嵐靈巧一閃,躲到光明精靈雕塑背後。他個子小,雕塑又是幾個人的群雕,完美幫他擋住了全部冰雪。
關嵐優哉游哉地等著,等雕塑吐露線索,或者冰霜巨人放棄攻擊。
最終,他等來了前者。
先是一聲細微的「咔」,和琉璃屋被凍裂很像,接著就是連續的「咔咔」,凍裂的紋路爬滿了整個光明精靈雕塑。
關嵐不再停留,敏捷跑出雕塑背後。
就在他跑出來的一瞬間,整座雕塑破碎剝落,露出內里真容——永恆之槍,和一座新的雕塑。
光明精靈的雕塑里,竟還藏著一座造型古典的巨船雕塑。
「噹啷!」
永恆之槍落到碎片廢墟里。
唐凜回過神:「先把永恆之槍給奧丁。」
他可不想再重來一遍十秒倒計時。
離得最近的關嵐走過去,撿起長丨槍,很快到了奧丁雕塑面前。
唐凜剛想提醒,上次是烏鴉復活,這次很可能就是惡狼,可甜甜圈組長已經將永恆之槍放進了奧丁的手中。
「嗷嗚——」
兩聲嚎叫,凶狼果然復活,關嵐去放永恆之槍的左手甚至沒來得及收回,兩頭野獸已經撲了上來。
關嵐連躲都沒躲,右手迎著惡狼就是一巴掌,掌心先呼到一頭惡狼嘴上,再刮到另外一條惡狼眼睛上,一巴掌扇倆,行雲流水。
而被他扇過的惡狼,一個糊了一嘴奶油,一個胡了滿眼蛋糕渣,看起來就像關嵐拿一塊奶油蛋糕招呼了它倆似的。
「嗷嗚——嗷嗚——」
惡狼哀嚎著放棄攻擊,痛苦得滿地打滾,過了幾秒,灰溜溜回到奧丁身旁,重成雕塑。
除了草莓甜甜圈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見關嵐用能力,一時不知如何評價。
鄭落竹:「這是……魔術?空手糊蛋糕?」
南歌:「不是空手,在他扇過去的一瞬間,手上就有蛋糕了。」
周雲徽:「所以這是什麼神奇的文具樹?」
崔戰:「蛋糕有毒?」
周雲徽:「你能不能想點帥氣的名字?」
關嵐:「崔組長猜中了。」
周雲徽:「……」
隨著永恆之槍的到位,冰霜巨人終於停止肆虐,然而冷氣未散,眾人依然處於「芬布爾之冬」,頂多就是從「極地」返回「嚴寒」。
「這裡缺一塊船板。」就在其他人在意關嵐文具樹的時候,唐凜已經到船型雕塑那裡了,踩在舊雕塑的碎片上,仔細觀察著船身。
船身背面,接近底部的位置,缺了很明顯的一塊。
鄭落竹五體投地:「唐總,我現在已經跟不上你的速度了,你就告訴我,該去哪裡找船板?」
唐凜也沒頭緒,看看雕塑,又看看四周,思緒冷靜而迅速地運轉著。
現在還沒派上用場的物品,只剩下油畫「諸神的黃昏」,雕塑「世界樹」,燭台,地毯。
地毯已經被周雲徽燒得差不多了,別說當船板,當船帆都吃力。
燭台和油畫,也暫時看不出用途。
難道是世界樹?
唐凜的目光飄到那座還掛著冰凌的雕塑上,考量著折下來一截石膏樹枝,鑲到船板位置的可行性……
不對。
不應該先想船板,而是要想在北歐神話里,有什麼和船相關,也許這裡才是線索……
「你在這發呆幹嗎,」和尚拍了下探花肩膀,「過去和他一起想啊。」
探花已經認清了現實:「我只適合科普,不適合攻堅。」
和尚義正言辭:「不能這樣,總靠別人給答案,人生路會越走越窄的!」
探花:「……」
真是感人的隊友情。
那邊的唐凜終於想到了,抬起頭:「是『納吉爾法』船。」
探花豁然開朗,條件反射啟動北歐神話小課堂:「納吉爾法,北歐神話里的一艘巨船,用死人指甲建成,當這艘船完成的時候,也就是巨人和諸神最後大決戰的時候,當『諸神的黃昏』來臨,這艘大船就會載滿諸神的敵人們,抵達戰場。」
行,船的典故知道了,所以——
周雲徽:「船板在哪兒?」
探花面色不大好看:「如果嚴格按照神話來,我們要找的就不是船板,而是死人的指甲。」
空氣突然安靜。
眾人的神情凝重下來,有些壓抑。
空氣狙擊:「要殺掉一個人拔指甲嗎?」
眾人:「……」
探花:「你就不能放在心裡不說出來!」
「也許不用,」唐凜將目光投往某個方向,「那裡已經有很多死人了。」
大家隨著他看過去,是那幅慘烈的「諸神的黃昏」,油畫下方,屍橫遍野。
拿畫框當船板?
還是把油畫下半部分切割下來,糊到納吉爾法船上?
亦或單純就在畫裡找死人的指甲……
眾人剛捋出幾條思路,還沒細想,唐凜已走到畫前,拿出防身匕首,刀尖點到了一具屍體的指甲上。
那是整幅油畫中,視角最近,畫家描繪得最完整的屍體。雖然在宏大的戰爭場面里,在激烈交鋒的天神、巨人腳下,顯得毫不起眼,但當把視線都集中到那裡,便可以清晰看見,屍體的手是金色的。
細節沒有纖毫畢現到能分清手指和指甲,但整個手都是金色的,在屍橫遍野里,就成了一個突兀的金色小點兒,仿佛畫家不下心在烈焰里多點了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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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粗長的涼涼,范總同款驕傲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