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鐘休息時間,還剩七分鐘。
「算了。」送走五位夥伴,唐凜果斷結束「憤怒療法」,有些無奈道,「看來我們還得繼續換方法。」
「別!」和尚趕忙道,「我再醞釀醞釀。」
「放棄吧。」同樣鬆弛下來心神的萊昂看看他,難得說了個長句子,「你能這麼迅速接他的話,就離被憤怒沖昏頭腦還差十萬八千里。」
和尚喘了幾口粗氣,不甘心,但殘酷現實擺在面前,再不甘心也只能接受,於是開始碰瓷式泄憤:「絕對是我這名號起得不好。和尚和尚,四大皆空,斬紅塵浮浪,斷七情六慾,要害怕害怕沒有,要憤怒憤怒不來!」
萊昂對此不發表意見,反正他是很喜歡自己的名號。
「恐懼和憤怒都行不通,」何律看向唐凜,認真而虛心,「還有其他方法嗎?」
思索片刻,唐凜謹慎道:「我現在還給不出具體方法,但我想一定有。」
白路斜載歪得都快躺案台上了,撐著頭瞥唐凜,半調侃半嘲諷:「又是『你想』?又是『一定』?」
唐凜對這位的風涼話早免疫了,根本沒打算理,不想何律轉過身,嚴肅地對上白路斜。
「從我們在五樓找到日記線索開始,一直到現在,唐凜所有的推測、判斷都是正確的。他發現了通關條件,他利用浴袍守關人的潔癖幫我們度過了第一次被圍攻的危機,他提出的恐懼、憤怒兩種覺醒理論,幫助十二位夥伴順利通關。你可以選擇漠視這些,但這樣一個無私幫助我們的人,你至少應該尊重。」
白路斜一聽這長篇大論就煩,但對象是何律,他莫名其妙就忍到了說完。
當然,忍完就後悔了,可時光不能倒流,他只好隨意一笑,眼角眉梢都是愛誰誰的任性調調:「十二個都通關了?真遺憾,我沒在裡面。」
何律微微皺眉,眼裡流露不解:「你應該早就想到這樣的結果。」
這下換白路斜愣了:「你說什麼?」
何律直視他,坦蕩,誠懇:「你恣意任性,以戰鬥為樂,看熱鬧不嫌事大,唯恐天下不亂,這樣的性格當然不會輕易恐懼,更不可能存在憤怒,因為一旦讓你憤怒,你必定當時當場報復,絕不會累積到現在。」
白路斜:「……」
眾闖關者:「……」
真是讓人懷念的校園歲月啊,那被教導主任支配的恐懼。
「我本來也以為自己沒有憤怒,」白路斜危險地眯起眼,銳利視線鎖定何律,「但我現在,好像有點生氣了。」
「你不是生氣,你只是不想承認我說得對,卻又找不到理由反駁。」何律一針見血。
白路斜:「……」
圍聽眾夥伴:「……」
雖然這可能不是何組長本意,但總覺得小白離「憤怒覺醒」越來越近了。
何律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要開啟「教育」模式。他雖然喜歡講道理,但多是和自家隊友,畢竟外人沒義務聽他的。
但對著白路斜,他總忍不住。
「你的確還沒通關,但通關條件是突破覺醒這一線索,你是跟著唐凜獲得的,情緒激烈到一定程度爆發,會促成文具樹的覺醒,也是他先推斷,再由十二個夥伴驗證的。這些既有信息都將成為你最終通關的幫助。對此,你可以不回報,雖然我覺得竭力回報才是正途,但至少你可以安靜,不要搗亂。」
白路斜臉上掛著笑,懶散地點著頭,眼裡卻一片冰冷荒蕪:「你說得都有道理,可我就是不想聽,怎麼辦?」
何律毫不氣餒,目光灼灼:「如果我在,我會擺事實講道理,耐心說到你想聽。如果我不在,你多半就會因為這樣的任性而吃虧,我知道你不喜歡反思自省,所以下次再遇見,我會幫你梳理這些經驗和教訓,繼續擺事實講道理。」
白路斜:「……」
眾闖關者:「……」
小白,你就答應他吧,小白!
「那個誰,」白路斜突然起身跳下案台,撞開何律徑直走到唐凜面前,「你剛才說暫時給不出具體方法,但一定有,理由?」
唐凜壓住想給他一個安慰擁抱的同情心,努力正色:「說過,5/10之後,將不會再有經驗值的通關獎勵,至於以後的文具樹如何覺醒,要我們自己摸索。我不相信那之後的每一次覺醒,都非得是我們被逼到生死關頭。就像剛剛,在冥想中積蓄憤怒,同樣可以衝破覺醒,所以恐懼也好,憤怒也好,都只是覺醒的途徑之一,除此之外,必然還有。」
「說了等於沒說,」白路斜毫不留情吐槽,但又立刻問,「那你下一步準備幹嘛?」
「回去找殺人魔。」唐凜也毫不猶豫,因為心中早有盤算,「既然浴袍男那裡失敗了,就找另外一個,說不定能碰撞出新火花。不過[生門]返回會被分散,我們要定一個具體的集合和作戰方案……」
「可能是新火花,也可能是被直接切成幾段。」白路斜不咸不淡地說著極兇殘的前景展望。
不料唐凜反而笑了:「那樣正好。當我們真的意識到這人我打不過,對付不了,隨時可能死在對方手裡,恐懼也就爆發了。」
白路斜沒問題了。
他本來就不喜歡刨根問底,順勢追問唐凜兩句,已經是破天荒的配合了。
轉身重返何律面前,白路斜理直氣壯索取回報:「從現在開始,閉嘴。」
何律猶豫片刻:「能再聽我說最後一句嗎?」
白路斜:「……」
自己竟然還沒覺醒,這不合理。
何律耐心地等,他從來不會把對方的無言當成默認,這太不講道理。
四目相對,良久。
白路斜:「……說。」
何律立刻開口:「等下如果你覺醒文具樹的時候,正逢危急關頭,希望你能用文具樹幫大家支撐一時片刻。」
白路斜被氣笑了:「憑什麼?憑我欠你們的?」
何律:「憑你的文具樹太特別,太有殺傷力。[孟婆湯]也好,[催眠術]也好,隨便哪一個,都可以輕而易舉讓守關人陷入困境,沒有第二個人的文具樹,能達到這樣的效果。」
白路斜:「……」
眾夥伴:「……」
真誠是真逼人,甜棗也是真他媽甜。
沙漏翻轉第十一次,休息時間還剩四分鐘。
唐凜心中已有了成型的集合、作戰方案,所以拿出來和大家簡短討論、改進,就迅速制定了最終計劃。
「對了,」戰術定案,唐凜又想起了什麼,補充道,「如果回去時的落腳點不好,不方便執行戰術,不必強求,要麼就近躲避,等待時機尋求匯合,要麼就直接再回[生門],繼續嘗試『自我覺醒』。反正大家手裡的<[特]我是VIP>都還有不少,連續用掉幾張,應該問題不大……」
「不過如果一直不覺醒,也別持續浪費,」唐凜非常明確地看向白路斜,不是對對方有成見,實在是放眼全場,就這位最容易隨心所欲,「當你打定主意要回關卡內覺醒時,手裡的入場券最好不要少於五張。」
白路斜不滿挑眉:「你這是在特意單獨提醒我?」
唐凜飛快看向何律。
何組長不明所以,卻還是義氣地幫VIP隊長點頭:「他是。」
白路斜忍無可忍,剛想發作,眼前突然又湊過來一張近距離大臉。
「你就聽我隊長的吧,『我是VIP』省著點用,這樣通關之後如果手裡還有剩,可以回底下關卡賣錢!」鄭落竹字字真切肺腑,滿眼憂心忡忡,仿佛白路斜即將浪費的是他的存款。
白路斜深吸一口氣,又慢慢呼出,抬頭望天花板,陷入對人生的思索。
2/10環形城搶頸環的時候,他為什麼沒把這些人都解決?為什麼??
戰術定了,該囑咐得也囑咐了,剩下的就是等休息時間結束,或者不等結束,直接從[生門]返回。
但唐凜哪個都沒選,而是走向廚房窗口,嘗試著開窗。沒成想用力一推,竟真把窗戶推開了。
風涼如水,直接吹進了廚房。
鄭落竹嚇一跳:「窗戶居然能打開?」
唐凜也有些驚喜,他原本沒抱太大希望的,不過轉念一想:「這裡是休息區,又不需要找[生門],總該讓我們透透風。」
「問題是你現在開窗幹嘛,」和尚看不懂這操作,「就為吹風?」
當然不是。
唐凜抬腳一踩,直接跳出了一樓廚房的窗口。落地後,他回過身,對著還在窗內的眾夥伴微微一笑:「既然能出來,那有件事我得抓緊辦了。」
和尚愈發費解。
唐凜跳出去肯定不是為了逃跑。回過一次[生門]的他們都清楚,休息時間一到,就算他們不主動回古堡上層,鴞系統也會把他們強制傳送回去。
范佩陽大概猜到唐凜的意圖了,緊跟著就第二個跳出窗。
鄭落竹完全猜不到,但隊長和老闆跳了,他要不跟著跳窗,就只能跳槽了。
同一時間,古堡五層。
放跑了大四喜的,在[生門]前鬱悶了很久。
獵物都在眼前了,還能溜掉,這簡直給他當頭一棒,背後一拳,眉間一槍,心臟一刀。
唯一慶幸的是不在場,所以他還不至於死透。
但的原則是,從哪跌倒就要在哪裡把人殺掉。
不過他實在沒心情像最初那樣躲進[生門]里守株待兔,他現在只想殺人,卻一點也不想讓自己再受委屈,哪怕只是身體上的不舒適,所以他就站在[生門]前面等,看哪個不長眼的倒霉蛋,會第一個從轉角拐出來,和他面對面。
他運氣不錯,這才等了十分鐘,就有了收穫。
自投羅網的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二、三、四……整整七個人。
數到最後,眼睛都笑彎了。
對面的周雲徽、老虎、強哥、華子、崔戰、郝斯文、清一色,卻笑不出來。
孔明燈和十社兩隊一起在古堡里折騰了大半天,快走吐了也沒找到[生門],直到幾分鐘前遇見清一色,才得到[生門]情報。
兩隊當機立斷,讓清一色帶路。他們至少得趟一遍[生門],畢竟耳聽的情報和自己切實體驗一遍,還是不同的,而且脫離這裡,回到古堡下半部,說不定還能啟發一些通關的新思路。
他們想得很好,甚至覺得遇見清一色就是轉折點,他們即將觸底反彈,絕地逆襲。
然後從走廊轉出來,就看見了殺人魔的笑臉。
觸底是真觸底了,反彈不存在。
彼此間的距離僅有五六米,他們就是立刻轉身往回跑,也拼不過殺人魔的速度。
顯然比他們更清楚這一點,以至於他都不急著攻擊,反而好整以暇地把對面七人,依次打量,就像在評估哪個獵物更讓他滿意:「既然知道逃不掉,就別掙扎了,乖一點的話,我會考慮給你們個痛快。」
清一色.欲哭無淚。
如果大四喜在,周雲徽和崔戰提議回[生門]的時候,自家隊友就算被封鎖了[幸運抉擇],也一定可以憑藉第六感sayno!
大四喜,我想你……
周雲徽沒想大四喜,他在想應對殺人魔的招兒。
跑是沒可能的,既然沒可能,唯有硬著頭皮打,以攻代守,搏一線生機。
但怎麼打?
打浴袍男,他們至少可以用閉氣贏得些許時間,更重要的是,浴袍男他們可以上手啊。殺人魔這傢伙卻碰不得,全身鋒利這種能力根本就是BUG。
一滴汗從周雲徽的臉頰滑落到他的下巴,握緊的手心已濕透。
耳邊突然傳來崔戰聲音:「我拖住他,你們進[生門]。」
「你拖住他?怎麼拖?」周雲徽信他的態度,卻不信他的戰術。或者說,他強烈懷疑崔戰這傢伙的大腦里就沒戰術。
也很好奇崔戰哪來的自信,難得耐心地等著後續,反正這些傢伙一個都跑不掉。
崔戰給周雲徽的回答,是忽然轉身,一腳狠狠踹向旁邊房間的大門。
「當」一聲巨響,猝不及防。
眾人看著被踹開的門板,七臉懵逼,包括。
那就是古堡中一個普通房間,和其他眾多房間一樣,門根本不上鎖,一推就開,這麼費勁地踹是為哪般?
而且踹開了還不算完。眾目睽睽之下,崔組長又朝著那已經敞開的可憐門板,連踹了好幾腳。
終於「轟」地一下,門板徹底從門框上脫落。
極快地眯了下眼,有點琢磨過味兒了。不過無所謂,一碰就斷氣的獵物,哪有垂死掙扎的有趣。
崔戰已經動作飛快地將被踹掉的門板扛了過來,立在身前,妥妥一個「實木盾牌」。
戰前準備完畢,他才看向周雲徽,結果發現對方神情微妙。
崔戰皺起眉毛:「想笑隨便笑,」說著大力一拍門板,「但對付那傢伙,現在就這招管用。」
周雲徽沒想笑,難得坦白:「哎,我第一次發現,你身上這種『不要命就是干』的氣質,還有點迷人。」
崔戰搖頭:「別撩我,會受傷。」
周雲徽:「啊?」
崔戰:「我會讓你傷心的。」
周雲徽:「……趕緊拿著你的門板離開我的視線。」
想揍崔戰的不只周雲徽,還有。
他等到現在,是希望對面能帶來驚喜,不是想聽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收起漫不經心,凝聚精神力,眼中的懶散一瞬被凌厲取代。
全身鋒利,準備就緒。
鎖定崔戰,緩緩將力量集中到左手,使之成為最鋒利的所在,鋒利到可以洞穿門板。對方不是想逞英雄麼,他最喜歡的就是摧毀這些自以為是的天真,然後去欣賞那一張張崩潰後的臉。
周雲徽將手伸到後腰,摸住了匕首。
他不可能真留崔戰一個人戰鬥,那不就成過河拆橋了,他得想辦法找機會把崔戰一起帶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聲嘶力竭的咆哮,在古堡外如驚雷般炸起,震得周雲徽七人一激靈,也把剛認真起來的戰鬥意念,攪和得稀碎。
那咆哮聲聽著離這裡並不近,但古堡內外.太.安靜了,咆哮者又吼得拼盡全力,所以那聲音穿透關閉的窗戶,傳進房間,再沿著只剩門框的大門,橫衝直撞到走廊,響亮得仿佛就在耳畔。
外面的人顯然就為了讓全古堡聽見,咆哮的回音還沒散盡,就傳來了新的吶喊——
「我是VIP的鄭落竹!各位還在古堡中的夥伴聽好了,通關的條件是覺醒文具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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