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一聲清脆的「叮」,電梯抵達一層,轎廂門緩緩而開。
霍栩邁步而入,將崔組長從頭到尾無視得徹底。
崔戰不悅,伸手去搭對方的肩膀:「小子,我和你說話呢。」
霍栩在馬上就要被碰到時,突然抬起胳膊,「啪」一聲重重打掉伸過來的手,給崔戰一個標準的三白眼:「別他媽動手動腳。」
崔戰還沒遇見過脾氣這麼臭的,心裡騰就起了火:「哎喲我操……」
霍栩才不管他操什麼,逕自走進電梯。
電梯門開始緩緩關閉。
霍栩轉過身來,透過轎廂門僅剩的1/3空隙,看向崔戰,眼眉間儘是桀驁:「回去問問你們十社負責人,衝浪衝上十九樓的感覺爽不爽。」
轎廂門合上最後的一絲縫,數字開始往樓上去。
崔戰簡直要被怒火燒心了,回頭問身後不遠處的周雲徽:「你見過這麼橫的沒?操,他幸虧是水系文具樹,要是氣流能直接上天!」
「喲,你看見我了啊。」周雲徽故作驚訝,實則調侃。
崔戰翻個白眼:「廢話,你一過來這電梯間溫度都上升。」
「……」周雲徽服了,這都什麼被害妄想症,「我的文具樹是火,不代表我也是一團火,謝謝。」
崔戰不糾纏這個,反正周雲徽一過來他就熱,沒準是他自身的高級防禦天賦呢,他自己清楚就好:「你過來幹嘛,也想拉那小子入伙?」
「你自己蠢就行了,別捎上我,」周雲徽幸災樂禍,「那小子最晚也是在我們前一撥進集結區的,也就是說至少在這裡待兩個多月了,他要那麼容易答應入伙,能耍單到現在?」
崔戰一看見霍栩的實力和打架的勁頭,就熱血上涌急沖衝過來了,還真沒想過別的,現在經周雲徽這麼一講,再聯繫霍栩最後那句「回去問問你們十社負責人」,全明白過來了,敢情自家十社早伸過橄欖枝,然後被人用巨浪無情撅折了。
「別丟人現眼了,」周雲徽催,「趁負責人沒發現,趕緊回去,萬一十社要和孔明燈聯手,咱倆也好一起投反對票。」
崔戰莫名其妙:「為什麼要反對?」
周雲徽更莫名其妙:「難道你願意和我組隊?」
這個問題吧,就說來話長了。
崔戰從頭捋:「剛上島的時候吧,我是真看不上你,但是……哎,你別走啊——」
周雲徽完全沒耐心聽對方的絮叨,知道彼此都看不上就行了,這是一種令人欣慰的默契。
崔戰三兩下就追上了周雲徽,不過剛才回顧心路歷程的氣氛已經沒了,所以他又把話題跳回了霍栩:「哎,你說就那傢伙的性格,跟誰能組成隊啊?」
周雲徽說:「組不成就單著唄,人自己都不著急,你替他急什麼。」
「也是。」崔戰說著,又想起了霍栩那張好像誰都欠他八百萬的臉,撇撇嘴,「我以為我脾氣就夠差的了,見到他才知道,我就是一朵小白花。」
周雲徽:「……Excuseme?」
崔戰:「Little……whiteflower?」
周雲徽:「不是讓你翻譯!」
十社和孔明燈兩組織的集結區負責人,已經發現兩個分部組長不見了,剛要派人去找,就看見兩人回來了,一同由遠及近的,還有他們互不相讓的「友好討論」。
兩個負責人頭疼。
明明十社和孔明燈的關係還算融洽,但這二位一起闖上來的地下城組長,沒一刻「愛與和平」,隨便什麼話題都能聊到「火花四射」,雖然沒真動手,可旁邊還有還鄉團、鐵血營兩組的負責人看著呢,丟面兒啊。
不過兩位負責人很快就得到了心理平衡,因為那邊崔戰和周雲徽還沒徹底歸隊呢,這邊還鄉團也出了內部問題。
怎麼起的頭,兩位負責人沒注意,等注意到的時候,還鄉團負責人臉已經黑了。
惹他生氣的,就是還鄉團本次通關僅剩的兩個人——水世界組長祁樺,還有他手下的小隊長,叢越。
「我最後問你一遍,」還鄉團負責人緊盯著祁樺,「人是不是你殺的?」
祁樺直面負責人的視線,一字一句:「不是,是手丨槍意外走火。」
準確講,是他上去搶奪手丨槍的時候,走了火。但有些細節沒必要說,徒增嫌疑。
負責人又看向叢越:「你說他殺了自家兄弟,你親眼見了?還是手上有證據?」
叢越沒親眼見,也沒有證據,只是一進集結區,正好遇見下山虎。下山虎是和他一起經歷得摩斯[窺探恐懼]考核的,知道他和祁樺鬧掰了,所以好心提醒他,小心祁樺,同時講了祁樺在孤島上槍殺組員的事兒。
「我沒看見,也沒證據,」叢越實話實說,「但有人看見了。」
負責人搖頭:「外人的話我不信,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是故意挑撥離間?」
叢越:「……」
話說到這份上,傻子也聽明白了,負責人不想擴大事態,只想大事化小。
解決完叢越的舉報,負責人又看向祁樺:「你說他吃裡扒外,出賣還鄉團情報給那個……什麼來著……」
祁樺:「VIP。」
「對,VIP,」負責人重複著完全沒聽過的不知名小組織,丟給祁樺和叢越一樣的問題,「你有證據嗎?」
祁樺斬釘截鐵:「我就是證據。2/10守關人考核時,得……」
得摩斯的名字根本沒出來,甚至連「得」字都只發出半個音節,祁樺的頭就炸裂般疼起來,疼得他一下子捂住腦袋,渾身痛苦地顫抖。
負責人立刻反應過來:「涉及到守關人和關卡考核內容?那你別說了。」
事實上就算祁樺想說也沒可能。
除非在場所有人2/10的考核內容都一樣,他們才可以互相交流。比如之前下山虎和叢越,因為一同經歷了卡戎的[孤島求生],雖然孤島組別不同,但本質上是同一考核,所以下山虎才能把手丨槍連同祁樺殺人的事講給叢越。
但此刻,在場的四大組織,二十來號人,顯然在2/10闖關時輪到了不同的守關人值班,故而當祁樺想講出得摩斯名字時,關卡的阻止和警告便以頭痛欲裂的形式抵達。
不過如果是守關人發起的溝通,好像就不受這種限制。
叢越無意中想起了得摩斯在神殿裡的最終考核前,先看了他們有無徽章,並說出了「提爾」、「維達」、「希芙」等幾個1/10守關者的名字。對於當時的每一個闖關者,都一定有兩個名字是陌生的,但也沒見誰頭疼,或者突然聽不清。
祁樺的頭疼隨著他的閉嘴,漸漸緩解。
他不甘心極了。
叢越控訴他的時候,絕口不提「孤島求生」,只說他殺了人這件事本身,完美避開了泄露關卡內容的警告。他卻不能不提得摩斯的「窺探恐懼」,否則無法解釋他是怎麼知道叢越吃裡扒外的。
負責人見他慢慢直起身體,知道沒事了,便安慰性地拍拍他肩膀,語重心長道:「你們兩個都是九死一生才到這裡,還鄉團還要靠你們這樣的精英來支撐,以前不管發生過什麼不愉快,都過去了。」
這話就是打定主意和稀泥了。
鐵血營負責人,是從頭到尾一點不落旁觀下來的,對於這個結果,早在還鄉團負責人聽到雙方控訴還能保持心平氣和時,他就預見到了。那不是會嚴格處理的較真態度,顯然,對於還鄉團負責人,如何最大限度保證向後面關卡的人才輸送,才是第一要務。
鐵血營負責人理解還鄉團負責人中庸的做法,但不敢苟同,不過畢竟是別人家事務,他不好說什麼。
祁樺也看明白風向了,垂著眼,壓下一切情緒,再抬頭時,已大度平和:「好,一切往前看。」
負責人欣慰地點點頭,又去看叢越。
叢越對這個組織的最後一點熱血,涼了:「我辭職。」
負責人一愣:「你什麼?」
「哦哦,我退出。」叢越連忙改正口誤,剛樹立起來的凜然氣勢,一秒垮掉。
但負責人還是急了,攏共通關進來倆,沒寒暄熱乎呢,就要撤一個:「你別衝動,等會兒回去,我們關起門來再好好交交心,沒有什麼不能解決的。而且這次只有你和祁樺闖過了3/10,說明你的能力並不在他之下,他可以當水世界分部的組長,你未來同樣可以獨立帶隊。你現在退出,是還鄉團的損失,更是你自己的損失……」
叢越辭過那麼多次職,這是第一回,被人用升職加薪來挽留,說心裡一點沒波動,那是假話。
但闖關畢竟不是上班,在這個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的世界裡,他沒辦法把自己交給這個組織,把自己的後背交給這些人。
「不是還鄉團的問題,是我自己的問題,」辭職的終極奧義,就是心裡把老闆罵成狗,嘴上悲痛欲絕似分手,「一路從地下城到現在,越闖關,我越感覺到力不從心。在3/10的時候,我好幾次險些撐不下去……」
一直安靜得近乎沒有存在感的何律組長,眼底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
撐不下去?
在孤島上的時候嗎?
怎麼自己回憶的畫面里,都是叢越在吭哧吭哧啃食葉片,每找到一種能吃的植物,就幸福得像進了糧倉的碩鼠。
難道……他不是真正的快樂?
叢越還在飽含深情:「還鄉團帶給我很多東西,一想到要離開這個大家庭,我也特別不舍,但我現在的心理狀態,不管和誰一起繼續闖關,都只能連累別人,我不想這樣……」
十社、孔明燈負責人聽得心中動容。
他們怎麼就沒福氣擁有這種組員呢,知恩感恩,動心動情,尤其和旁邊那倆一直在掐架的傢伙比,叢越簡直就是微胖小天使。
崔戰、周雲徽:「……」
死胖子戲太多。
最終,還鄉團負責人還是沒鬆口,只說回去從長計議。但誰都看得出來,他根本不想放人。所謂回去,不過是當著外人面,叢越又表現得那麼誠懇,他不好強硬,唯有先敷衍過去。
然而叢越這邊看似伏低做小,實則態度堅決,即便答應了回去再聊,也不見眼裡有真正的動搖。
這事兒恐怕很難善了。
四大負責人里,就鐵血營的心情最美麗了。
他旁邊的這位何組長,既沒和人結怨掐不停,也沒嚷著要辭職,放平日裡是正常表現,放今天就是全場最佳,省心得讓人老淚縱橫。
「對了,你剛才說有件事情要和我匯報?」看完了熱鬧,鐵血營負責人才想起來自家被打斷的正事。
何律點頭:「是的。我們這次可以通關四人,其實全靠白組的白路斜,這是一個很大的人情,所以後面闖關如果遇見他,我會盡我所能幫他通關,如果我們不巧被關卡弄成競爭關係,那我會主動放水。」
鐵血營負責人:「……」
大意了,他應該回去再問的!
十社、還鄉團、孔明燈負責人:「……」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就在何律說這番話的時候,遙遠的1999房間內,白路斜打了個噴嚏。
不久前,他才在走廊看完樓下打架的熱鬧,本來沒準備那麼快回房間,不過范佩陽找過來了,說想和他進屋聊聊。
白路斜不想和范佩陽聊,只想和范佩陽打,一想到范佩陽的文具樹,他就躍躍欲試地興奮。
范佩陽倒是很痛快,他說:「你幫我一個小忙,我們就可以打。一樓大廳,各樓層走廊,或者房內訓練室,場地隨你挑。」
這態度反而讓白路斜好奇對方想聊的內容了。
結果就是現在,范佩陽站在他的房間裡,像一個遮光的大型家具。
「說吧,想讓我幫什麼?」白路斜隨意坐進沙發里。
范佩陽沒急著答,而是先問:「你的三、四級文具樹都是什麼?」
白路斜字典里從來沒有「保密」一說,如果條件允許,他恐怕會全世界發傳單炫耀自己的實力:「[催眠術]。」
范佩陽點點頭,再進一步確認:「所以你的四個文具樹,依次是[孟婆湯]、[孟婆湯II]、[催眠術]、[催眠術II]?」
「嗯,」白路斜隨意應一聲,但很快想到什麼,眼裡亮起期待的光,「如果你想更直觀了解,我現在就可以讓你深度體驗。」
范佩陽眼裡的期待,卻黯淡下去:「所以你的文具樹方向,其實不是記憶,而是更側重精神控制。」
白路斜向來不在乎人心,更沒什麼細緻的觀察力,竟也感覺到了范佩陽的低落。
可范佩陽只讓這情緒一閃而過,快得像是旁人的錯覺,再開口時,已坦然沉靜:「說回[孟婆湯],你在用它讓目標失憶的時候,具體是怎樣的過程,能看見別人的記憶嗎?」
白路斜展開胳膊搭在沙發靠背上,仰頭若有所思地研究了范佩陽一會兒,慢悠悠地回溯記憶,想到了在神殿時,得摩斯窺探唐凜記憶牽扯出的那些信息,神色漸漸瞭然。
他勾起饒有興味的笑:「你想讓我幫唐凜解封記憶?」
范佩陽以問代答:「你做得到嗎?」
白路斜歪頭,明明坐在沙發里的他比站著的范佩陽矮了許多,卻自成一派高高在上的范兒:「現在是你求我,你是不是應該配合我的節奏?」
范佩陽靜靜看了他片刻,沉聲開口:「我的確在找能讓唐凜恢復記憶的方法。」
白路斜對於他良好的態度很滿意,眼裡好事者的光芒愈來愈濃:「我一直好奇一件事,男人和男人,有滋味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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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你的想法很危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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