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覺悟 我們不孤獨。

  梅林的幻術是無敵的。

  不獨梅林自己這麼想,伊澤杉也是這麼認為的。

  所以看到提亞馬特女神時,伊澤杉整個人都是懵逼的。

  ——為什麼提亞馬特女神會醒來?

  只能說天命如此,伊澤杉用返祖的血脈製作的卯之女神,哪怕實力再弱小,從能力和位格層面來說,也是和提亞馬特對等的存在。

  她們都是星球的母神,都是被後裔放逐的存在,提亞馬特女神一直在無生命的虛數空間漂流,而輝夜被封印在月亮上,陷入永恆的沉眠。

  提亞馬特女神回歸星球,必然會依照本能毀滅人類,而輝夜姬就別提了,她回歸星球的第一件事是繼續用無限月讀種樹。

  拋開實力對比,兩位女神是太過相似的存在,一個出現必然會牽動另一個。

  一個星球只可能有一位母神,如今在這個星球上出現了兩個,作為星球真正母神的提亞馬特怎麼可能不受到影響呢?

  在氣機牽引下,提亞馬特女神提前醒來是必然的事。

  但好在伊澤杉這個卯之女神是個假貨。

  一個三十歲正當壯年的大漢會懼怕一個剛十四五歲的元服少年嗎?當然不會。

  從提亞馬特女神的角度來看,這個卯之女神的力量衰退的太厲害了,就像是先天發育不良一樣【因為是伊澤杉做出來的假貨】,甚至還需要依靠自己溢散出去的力量彌補自身,真是……太可憐了!

  提亞馬特女神並未因為伊澤杉的卯之女神產生什麼威脅的感覺,反而引起了她心中的母愛和同病相憐的悲傷。

  而從另一個角度講,作為星球原初力量光脈的化身,伊澤杉體內的光脈對比一下提亞馬特的力量,的確很微小,但本質是同源的,都是星球內部孕育的最原初力量。

  ——否則伊澤杉也沒可能抵抗提亞馬特的權能污染。

  光之脈絡這條長河還在奔騰不息,河水滔滔不絕,充滿活力和生命力,的確像是剛出生的幼崽一樣。

  有著這樣靈魂的伊澤杉,配上營養不良的卯之女神外殼,在提亞馬特的感知里,這就是一個幼小的、遭到重創的小母神,是自己的小姐妹呀!

  【伊澤杉:不是!沒有!別瞎說!】

  哪怕靈魂和身體有著細微的不協調,但這不是用了提亞馬特女神溢散出去的力量嘛【無限月讀消化來的力量】,提亞馬特女神很自然地認為這是消化不良了。

  就好像成年人發燒喝熱水吃點感冒藥就行了,小孩子發燒卻非常危險。

  在伊澤杉和梅林看來的靈魂與身體不匹配的麻煩,在提亞馬特女神看來就真的只是簡單的小毛病,不值一提,也不需要注意。

  提亞馬特醒來依照本能來到伊澤杉的無限月讀之中,見到伊澤杉的瞬間,她就判斷出這女神的力量本源與她不同,是異世界的母神。

  再仔細打量,提亞馬特女神發現這可憐的小姐妹正處於極度虛弱之中,又聽到伊澤杉戲精一樣地說兩個孩子的名字,提亞馬特女神忍不住抱住了這位小姐妹。

  我們是星球的母親,我們終將回歸。

  提亞馬特將自己的意思告訴了伊澤杉。

  伊澤杉聽後心情更詭異了,他覺得自己的節操和良心一起碎裂成渣,不行,他不能這樣下去。

  伊澤杉反手握住提亞馬特女神的手,他認真地對提亞馬特女神說:「對不起。」

  伊澤杉不認為自己的無限月讀之術瞞得住醒來的提亞馬特女神,於是他果斷道歉:「我用了你的力量,我很抱歉……」

  輝夜姬的面容無疑是高貴美麗的,伊澤杉的眼神是極為靈動真摯的,被這樣真誠的道歉了,提亞馬特女神當然不會生氣。

  「只是一點力量,我甚至沒有力量流失的感覺,沒關係的。」

  聽到提亞馬特女神的回答,伊澤杉心下一沉,這位星球母神的力量真是可怕得令人恐懼啊。

  「你醒來了。」伊澤杉裝模作樣地說:「你那有幻術,我只能守在更外面的地方……」

  其實伊澤杉更想問,老母親啊,你咋醒來了呢?

  「……他們不希望我醒來。」提亞馬特的神色有些落寞:「那是個美麗的夢境,我和孩子們在一起,他們圍繞著我,不曾離開,真好。」

  伊澤杉心裡緊張極了,提亞馬特女神稍微用力就能拍死他和梅林,他這是在走鋼絲。

  伊澤杉想,實在不行,那就只能用地爆天星這個封印術了。

  用提亞馬特給的力量封印提亞馬特,成功率低得感人,若是想要保證術必然能成功,伊澤杉這個施術人只能將自己當做術的核心,錨定著提亞馬特的同時施展封印。

  只是如此一來,伊澤杉也會被封印在地爆天星之中。

  如果需要他作為最後的封印獻祭……

  伊澤杉瞬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和覺悟。

  伊澤杉的心平靜下來,他握住提亞馬特的手,面上露出慚愧的神色,輕聲說:「你也不要離開,可以嗎?」

  提亞馬特伸手攬住幼小的女神,她說:「我給你力量,你是我的孩子,我不會離開你的。」

  得到提亞馬特的承諾後,伊澤杉有點悵然,又有點想笑。

  他曾無數次思考自己如何踏入死亡,卻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這麼奇特。

  ……和提亞馬特一起在虛數空間裡漂流嗎?

  就在此時,伊澤杉突然感知到特別的夢境,那是童謠?

  伊澤杉側臉看向桃林。

  提亞馬特也看了過去。

  果不其然,童謠一蹦一跳地從桃林深處跑了出來。

  還未靠近,童謠就脆生生地呼喊著:「大姐姐,大姐姐~」

  伊澤杉順勢從提亞馬特女神懷裡坐直身體。

  別看被提亞馬特大姐姐這麼抱著似乎美滋滋,其實伊澤杉沒有半點激動的感覺,相反,他身體僵硬內心冰冷,總覺得下一刻提亞馬特女神就會爆發力量。

  童謠靠近後才發現迴廊下還有一位大姐姐,女孩沒想太多,她在廊下仰頭看著提亞馬特女神:「啊呀?又一位姐姐,你好,我是童謠,你是誰呀?」

  提亞馬特女神輕輕aa了一聲,童謠沒有聽懂女神在說什麼,只能看向伊澤杉。

  伊澤杉手心裡全是汗,他儘量用溫柔的聲音說:「這是你們的母親。」

  他引導童謠說:「只有你一個人嗎?你那位小哥哥呢?」

  快點將牛逼的安徒生叫來啊!伊澤杉恨不得抓著童謠的肩膀搖晃咆哮,讓安徒生過來,然後廣而告之,提亞馬特女神醒了!

  童謠小大人一樣嘆了口氣,她跳到迴廊上,挨著伊澤杉身邊坐下,手一指,面前多了一盤金固腦袋小餅乾。

  童謠把玩著手裡的小餅乾,她將餅乾遞給伊澤杉:「小哥哥說,金固生氣了呢。」

  伊澤杉怔了怔,很快想起上次他對安徒生說了什麼,知道真相的金固當然會生氣。

  不等伊澤杉想著怎麼讓童謠離開去找安徒生,就見童謠好奇地拉著提亞馬特女神的手:「你是母親?我的媽媽嗎?」

  提亞馬特女神點點頭。

  童謠露出大大的笑臉:「太棒了!媽媽!我有媽媽啦!」

  她這麼說著,撲到了提亞馬特女神的懷裡,女孩仰著臉,期待地看著提亞馬特:「媽媽會永遠不離開嗎?」

  幼小的孩童當然希望媽媽永遠留在自己身邊,作為所有孩童的童話繪本概念形態,童謠天然地希望親人留在身邊,這是孩子的天性。

  殊不知這句話正好戳中了提亞馬特的本能,她是創世女神,是一切生命的母親,養育孩子、付出母愛,是提亞馬特的天然神職。

  她聽到童謠的話後流露出了溫柔的神情,她緩緩點頭,抱住了童謠,這個所有孩子心中的童話夢境。

  「aa——」

  我會保護你,我的孩子。

  看到童謠露出孩童般爛漫的笑臉,以及提亞馬特女神專注而堅定的神情,伊澤杉心裡稍微鬆了口氣,有童謠幫忙,提亞馬特女神也許沒打算立刻醒來。

  太好了!這一刻伊澤杉默默地懺悔。

  ——金固,你不是路人甲了,你是拯救世界的神啊!你召喚來的童謠太棒了!衝著這一點你就是我弟弟了!

  「媽媽!媽媽!」童謠像是百靈鳥一樣歡快地呼喊著媽媽,然後她高興地拉著伊澤杉的袖子:「她是我的媽媽,你呢?她是你的媽媽嗎?」

  伊澤杉正要說不是,下一秒,提亞馬特女神握住了伊澤杉的手,將幼小的卯之女神再度拉入自己懷中,她的神色里流露出同病相憐的悲傷和溫柔。

  提亞馬特女神抱著異世界的輝夜姬,突兀的有種自己不再孤單的感覺。

  即便被放逐了,她這個母神也不是一個人,還有別的母神與自己一樣。

  「……我的妹妹。」

  提亞馬特這麼回答童謠。

  然而只有伊澤杉聽懂了這個回答。

  伊澤杉下意識地抬眸,對上了提亞馬特那雙閃著十字印記的粉色眼眸,神色微怔。

  那是星之內海的光芒,是星球原始生命的象徵,是無數生命的起源。

  一瞬間,伊澤杉看透了提亞馬特女神此刻流露出的情感。

  伊澤杉心下嘆息,他伸手捧住提亞馬特女神的臉頰,額頭對著額頭。

  他輕聲說:「你永遠不孤獨,哪怕所有生命都離去了,我們……」

  是的,我們。

  伊澤杉這一路行來,有太多生命遠離而去,又與太多生命相遇相知。

  金色的靈魂散發出悠遠而悵惘、寂寥卻平和的氣息,這微光柔和而明亮,雋永而綿長。

  「我們對生命的愛、對過往一切的眷戀,將永遠存在,絕不會消失。」

  「思念與羈絆會跨越一切阻礙,伴隨著文化和思想知性的傳承,與天地同壽,響徹整個宇宙。」

  「我不寂寞,你不孤獨,我們無需回歸。」

  「因為我們始終存在,從未曾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