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君臣

  深夜,晉國都城,皇宮之內。閱讀520官網

  一個年輕人站立於偏殿書房岸桌之前,其身形高挺,全身上下流露出一種無與倫比的貴氣。他很認真地提筆練字,可寫了好幾張都不甚滿意,他將上好的青玉白狼毫放回筆架之上,然後隨意拿起一張剛寫的字,對著岸桌之下的鎮國公方擎道:「愛卿幫朕看一眼,這個字要如何才能寫好?」

  聽其言語,他正是晉國當今皇上——方昰。 他來到方擎身前,眉宇間不怒自威的帝王之氣讓方擎不敢直視地俯首接過那張紙。

  方擎放於面前一看,皇上寫的是一個「和」字,可這個「和」字的兩邊分得很開,已經單獨形成了兩個新的字。

  方擎俯首道:「老臣不擅書法,又豈敢妄議皇上之書法。」

  「愛卿是不擅書法,可愛卿擅調查,擅權謀。讓朕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愛卿你了。」方昰看向書房垂簾後面道,「出來吧。」

  說著,自垂簾後面走出了一個臉帶金色面具之人。

  方擎一見此人,全身殺氣抖現,要不是皇上在這,他已經忍不住要出手了。

  感受到方擎身上的強烈殺意,方昰嘆道:「愛卿還是不讓朕寫好這個字啊。」

  方擎激動道:「皇上折煞老臣了,皇上的意思老臣懂。可老臣白髮人送黑髮人,我兒方齊的屍首現今還在國公府內不得安息。」

  「朕亦知愛卿痛失愛子,情緒激動也是人之常情。可你派人潛入祖廟,探查金面前輩一脈的皇室宗親,這般行事讓朕都有些毛骨悚然了。」方昰冷聲道。

  方擎頓時滿頭大汗,叩首道:「老臣只想看看到底是皇室哪一脈如此無膽,連個後輩都保不住。」

  「放肆!金面前輩乃是護佑皇族之人,你兒自己不認祖歸宗,還能怪金面前輩不施以援手!」方昰呵斥道。

  方擎見話已說開,索性道:「老臣自十一歲時就跟隨先帝左右,與北魏東秦歷經大小數十戰,哪次不是身先士卒。可這赫赫戰功換來的鎮國公又有何用,還不是落得個斷子絕孫的地步。今日皇上既然也說到這了,那不如就削了老臣的爵位,解了老臣兵馬大元帥的職,讓我頤養天年去吧。」

  「你在威脅朕?」方昰眼中殺機起。

  方擎冷笑一聲道:「老臣豈敢。老臣也就樂天知命,不想皇上為難罷了。」

  方昰負手在後,雙拳緊握,他知道方擎貴為鎮國公,身兼晉國兵馬大元帥之職,在軍中威望深重。若他突然解甲歸田,必定會造成朝野動盪,到時候軍中勢力也會為了大元帥之位明爭暗鬥,於晉國絕無益處。所以即便要解方擎的職,也應該是抽絲剝繭,一層一層來。

  方昰語氣緩和道:「鎮國公說的什麼氣話,正如鎮國公所言,你十一歲就跟隨先皇左右,於情於理,朕都要喊你一聲叔叔。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愛卿的計劃朕也是知曉一二的。金面前輩也因為令郎之死深感自責,所以他會全力配合愛卿,勢必將那賊人就地正法。」

  「哦?」方擎看著金面人道,「連編排給那個先天武者罪名都不敢的你,能配合我什麼?在旁邊看戲鼓掌麼?」

  面對方擎的冷嘲熱諷,金面人回道:「行旅門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為了讓你能更好的行動,我已經讓我之一脈包下了晉國行旅門七日內的所有運輸護送費用,也讓那先天武者沿途的行旅門關門歇業。如果他們交了費用由行旅門派人護送去秦國,即便你以權壓人中途得手,那接下來行旅門與皇室之間要清算的帳就不是你一個鎮國公能抗得下來的。」

  方擎呵呵冷笑道:「那我該謝謝你麼。」

  「你自然不必謝我,對於方齊的事我也很抱歉。可對於一個不認晉國皇家,甚至連方字都不想放在名字中的後代,我沒必要冒著會死的風險去救他。即便現在你方擎站在我面前,我也一樣這般對你說了。」金面人絲毫不避諱道。

  方擎於地上咬牙道:「有本事再說一遍。」

  金面人看著方擎道:「是不是鎮國公當久了,兵權拿穩了,就誰都不放在眼裡了?」

  方昰見二人劍拔弩張,準備上前一勸之時。方擎已然起身相擊,卻被金面人一掌按下肩頭,單膝跪地間地上的白玉磚也被他的膝蓋磕碎崩裂。

  金面人見方擎竟敢在皇上面前動武,怒喝道:「方擎爾敢!」

  這聲怒喝將金面人原本的聲線全部暴露了出來,他是真的動怒了。

  可金面人真正的聲音出口的時候,地上的方擎滿是驚愕之色。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那個聲音的主人,方擎自十一歲起就一直在其身側傾聽了。那個聲音的主人,是他這輩子最佩服的人,是他甘願豁出性命去守護的人。

  方擎失魂落魄地搖著頭道:「不會的!不會的!」

  金面人嘆了一口氣,將臉上金色面具摘下,露出了一張與方擎相似的臉,但看上去更加蒼老,也更加威嚴。他將手掌移開,扶起方擎道:「小擎!」

  方擎淚如泉湧道:「先帝!真的是你!你沒死啊胥大哥!」方擎已經激動地直接喊晉國上一任皇帝為胥大哥了,這也只有方擎能這麼喊了。

  方胥眼中亦含淚道:「小擎,不是胥大哥不救你家齊兒,是真的救不了啊!」

  方擎擺了擺手道:「不用再說,若換作別人,我肯定不信這番說辭。但現在既然知道金面人是胥大哥你,我信!」

  方胥緊緊地抱著方擎道:「小擎,我知道你這次為了殺那人準備了很多後手,但他已經是在先天武者中都極為恐怖的存在了,何況他手上還有一柄連我們皇族專用的金鋼金都能削斷的神兵。所以要殺他,只能用非常手段。」

  「胥大哥,我知道的。」方擎突然又跪在地上對方昰磕頭道,「皇上,老臣罪該萬死。老臣私自將皇家軍火庫的火藥全部調往了風渡口。」

  方昰笑著扶起方擎道:「愛卿言重了,剛剛父皇都已經說要行非常手段才能殺死那個賊人,愛卿要做的就是朕想做的。愛卿何罪之有?」

  方擎目中激動道:「多謝皇上。」

  方擎轉而對方胥道:「胥大哥!這麼多年,你瞞得小擎好苦啊!」

  方胥回道:「我當年被行旅門選中,成為其晉國總管事,這樣就必須放棄晉國皇帝的位置。那時我年事已高,詐死是最好的選擇。而且昰兒正如旭日東升,朝中更是有你這等肱股之臣,我自然可以放心離去,為我晉國皇室暗中培育一股新的助力。」

  方擎理解地點點頭,對其道:「胥大哥,對不住,剛剛是小擎魯莽了。」

  方胥拍了拍方擎的肩道:「你我兄弟出生入死這麼多年,還有什麼對不對得住的。你的計劃也正合我意,只要將火藥放於那先天武者坐的大船艙底,在大船行至東江江中心的時候,直接炸死他即可。」

  方擎點了點頭道:「正是!不過在此之前我已經花了買頭錢請無幽谷血榜第四的移骨換形先將那老者身邊少年殺了,我要讓那老者嘗嘗重要的人死在眼前卻報不了仇的感覺。然後在他與阿四纏鬥之際,直接讓安排的死士點燃艙中炸藥,那些可是炸一座城都夠的炸藥了,我不信炸不死他!即便他武功卓絕,僥倖未死,我也留有後招,保證讓他死無葬身之地。」想到很快就能報仇雪恨了,方擎血紅的雙眼中充滿了瘋狂之色。

  方胥贊同道:「辱我皇家者,必殺之而後快。」

  方擎見方胥還是如大哥一般顧念著自己,感動道:「胥大哥!」

  「就像昰兒剛剛說的,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既然都叫我胥大哥了,多餘的話就不說了。」方胥與方擎雙手緊握,兄弟情深。

  方昰沉吟片刻,還是說道:「愛卿,父皇是金面人的身份全天下也只有愛卿和朕兩個人知道,愛卿懂朕的意思吧。」

  方擎自是明白道:「老臣必定死守這個秘密,請皇上放心。不過老臣斗膽還有一個請求。」

  方昰疑惑道:「愛卿但說無妨。」

  方擎道:「老臣可否借皇上御筆,與胥大哥一寫皇上憂心的那個字。」

  方昰一聽笑意漸濃道:「自是可以,愛卿真是國之棟樑,朕深感欣慰。」

  見皇上答應,方擎恭敬地雙手取過青玉白狼毫,然後在岸桌之側寫上了「和」字的左半邊,筆勢鋒芒外現,力透紙背。寫完之後他將青玉白狼毫遞於方胥道:「胥大哥,您請。」

  方胥接過青玉白狼毫,將「和」字右半邊補上,方胥所寫字體柔和內斂,卻不失內正方圓。

  方昰拿起方擎和方胥合寫的那張「和」字,拍手鼓掌道:「好字!」

  說罷,三人互看一眼,都笑了起來。

  寅時已過,方擎早已滿心激動地回府休息了。

  皇宮書房之內的燈火猶還亮著,坐在座位之上的方胥不見了方才與方擎相認時的激動開懷,而是臉色鐵青地看著剛剛方擎寫下的「和」字左半邊。在他身側的方昰也是凝視良久,不曾說話。

  「昰兒,看出來了麼?」方胥問道。

  方昰點了點頭道:「不能留。」

  方胥嗯了一聲道:「能私自調動火藥庫內全部火藥,這真是連我都始料未及的事情。我以前以為讓他輔佐你是最好的選擇。可他近年來權勢越發深重,行事也越來越肆無忌憚。今日若不是我現出身份,怕是他對付完那個先天高手之後就會對我們皇家內部下手了。」

  「父皇的意思是?」方昰問道。

  方胥道:「等他先把那個先天武者殺了再說,即便方擎該死,但那個先天武者更是。既然方擎已經做好了周密的計劃,那就看他能做到哪一步吧。等這次事情結束,是該好好清理一下軍部了。」

  「是!」方昰恭聲道。

  方胥起身道:「昰兒,皇家之內無親情。你除了要做到制衡之外,一旦有人超出了皇家所能忍耐的界限,不管他是你的父親也好,還是那些個肱骨大臣,不用猶豫,直接滅殺。」

  方昰聞之心寒,但他也知道,他現在是晉國皇帝,是一個已經不配擁有感情的人,他沉聲道:「謹記父皇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