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春紅閣

  彎月孤懸的冬夜顯得尤為清冷,但地上的秦都燈火卻又使得這人間特別熱鬧。

  在一座座房屋上飛馳向前,確定著方向的阿大,讓石武看到了這天地人間獨特的景色。石武忍不住嘆道:「好美!」

  「以後有機會阿大爺爺常帶你來看。」阿大說完後就尋了一處巷子落下,帶著石武四處找了一圈後竟然找到了五座徐府。

  阿大不好確定,就在路上問過一個中年婦人道:「你好,不知刑部侍郎徐晏大人可是住在附近?」

  那中年婦人看著阿大他們,問道:「你們找徐大人有何事?」

  石武早就想好了說辭道:「阿姨,徐大人在我們飯館吃了飯賒欠了銀子,說讓我們這會兒過來拿。」

  那中年婦人一聽這俊俏少年喊她阿姨,笑道:「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這麼會說話。」

  石武近一步道:「阿姨,我們沒來過這塊地方,不知您知不知道徐侍郎住哪啊?」

  那中年婦人點頭道:「知道的,我就住在後面那條街上,我是從四品殿中少監陳大人家中的女子管事。不過小公子啊,你們這錢怕是拿不到咯。」

  石武當然不是去拿銀子的,他表現地滿懷期待道:「阿姨,徐大人那麼大的官,不會為了那幾十兩銀子落面子的。」

  那中年婦人悄悄對石武道:「莫說是幾十兩銀子了,那徐大人即便是幾兩銀子都會賴著不給的。你如果不信,就自己去碰碰運氣吧。你沿著右手邊那條路往前走,等走到一個南北路口時往北面走,差不多行個三四家就能看到徐府了。」

  石武聽了道:「多謝阿姨。」

  那中年婦人還想說什麼來著,石武已經跟著阿大走了。那中年婦人將雙手攏在袖子裡道:「哎,徐侍郎真就不是個東西,連老人小孩的錢都賴。」

  阿大和石武按著那中年婦人說的路線,不久就找到了徐晏府宅。

  阿大背起石武越過高牆,進入了徐府之內。可能是文官的緣故,這徐府並沒有當初阿大夜探的石府大,而且這裡的丫鬟小廝也沒石府的多。

  阿大對石武道:「你先在這躲一會兒,我去問下那徐晏現在在哪。」

  石武就這麼靠在一座假山後面,生怕被人看到了。

  阿大蒙上一塊黒巾後就閃身而出,發現一個單獨行走在過道的小廝後,勁風略過,他捂著那個小廝的嘴到了一處角落。

  那小廝滿眼驚恐地看著阿大,害怕地拼命搖頭。

  阿大穩住那小廝道:「我是來找你們徐大人的,他欠了筆帳需要還。你知道他在哪麼?」

  那小廝眼神閃爍地搖了搖頭。

  阿大將斷罪直接插在那小廝旁邊的牆上道:「這可是把好劍,可以快到把你的腦袋割下都不濺血。所以為了你的腦袋,你說完,我就走,如何?」

  那小廝這次是狠狠點頭了,他沒必要為了做個忠僕把命都搭上啊,而且他看到阿大將長布包袱插在牆上時牆面細碎地就像塊豆腐一樣,讓他更不敢有所隱瞞了。

  阿大緩緩放開手道:「說吧。」

  那小廝輕聲道:「好漢,我家老爺最近看上了春紅閣的婉翠姑娘,為了這件事我們夫人沒少跟他吵。現在才亥時過半,他許是要過了子時才會回來。」

  阿大很滿意這小廝的回答,對其道:「若是你家老爺被人打了,知道是你告密的話,你的日子不會好過。」

  那小廝看著阿大道:「好漢,您不會這麼為難我吧。」

  阿大道:「我自然不會為難你,但你也不會為難你自己吧。」

  那小廝機靈道:「我就在這裡看了會風景,什麼都沒遇到。」

  阿大笑了笑道:「看樣子我們今晚都不會被人為難了。」

  說完,阿大身子飛出,接過石武后就帶著他走在了去往春紅閣的路上。

  石武見阿大回來後一聲不做,就道:「徐晏不在府里?」

  「不在,但問出了在哪。」阿大回道。

  石武鬆了一口氣道:「既然知道在哪不就行了,阿大爺爺你為什麼這麼嚴肅啊。」

  阿大道:「因為我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跟臨濤交代。」

  石武奇怪道:「這跟我爹爹有什麼關係?」

  「因為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阿大又道,「但是去了以後我怕你爹爹會打我。」

  石武起了興趣道:「是什麼地方呀?」

  「青樓。」阿大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石武定在了那裡。

  石武張大眼睛問道:「是以前軒家村村口那些大叔說的那種青樓麼?」

  阿大不知道村口那些人說過什麼,但想來天下間的青樓應該都一樣吧,就道:「是的。」

  石武一副慷慨就義地樣子道:「那就去吧,為了胡老爺子,我可以勇敢的!」

  阿大見石武並無排斥,就道:「你確定?」

  石武點頭道:「嗯。」

  「那好,我記得從這走過去要兩刻時左右。」阿大道。

  石武見阿大很熟悉的樣子,讚嘆道:「阿大爺爺就是阿大爺爺,連青樓都經常敢去。」

  阿大覺得石武好像對自己和青樓有什麼誤解,就說道:「你徐爺爺才是那裡的常客,我去的時候多是為他去送錢的。他去青樓喜歡先談情再歡愛,他說如果兩個人沒有感情,歡愛也沒多大意思。話說你真的知道青樓是什麼地方麼?」

  石武回憶道,「知道啊,我那時候跟浩然在村門口聽那些長輩們提起過,他們說青樓是個很危險的地方,小孩子是去不得的。去了可就不是小孩了,只有勇敢的男人才能進去。我跟浩然被他們說得都特別想去,不過他們說這些的時候眼神都很奇怪。」

  阿大一聽,原來石武認為的青樓是這樣子的。他也就將錯就錯道:「等等你只要在包廂里吃些糕點水果就成,不要亂跑。」

  石武還以為他阿大爺爺怕他在青樓里有危險,忙點頭道:「好的!」

  阿大則是在想,這樣子即便以後石臨濤知道了也不會怪他的吧。

  二人一前一後來到了春紅閣,門口的老鴇是個四十多歲的濃妝婦人,身上還有股很重的薰香味。

  那老鴇還是第一次見老頭帶著小孩進這春紅閣的,但來者是客,她也不好不讓他們進門。她上前殷勤道:「二位客官看著有些面生啊,不知道在我們這兒有沒有相熟的姑娘。有的話,就跟三娘我說一聲,我幫你們喚出來。」

  石武被這叫三娘的老鴇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看到這春紅閣中間有個大暖爐,走進之後也沒外面冷了。可這裡的女子為何穿的都跟夏天時一樣,衣服輕薄不說,還有些暴露,害的石武頻頻低頭。

  三娘見石武還是個雛兒,咯咯笑道:「小公子莫要害羞,我們這的姑娘啊都是水做的,溫柔得很呢。」

  阿大怕石武不適應這種環境,直接說道:「給我們一個雅間,順帶把婉翠姑娘叫出來陪我們。」

  三娘見他們叫出了婉翠的名字,不禁有些為難道:「婉翠還在房裡招呼他的恩客呢,怕暫時是不能過來招待客官了。」

  阿大遞過去五十兩銀票道:「那先去雅間吧,等她空了就讓她過來。」

  三娘見阿大出手闊綽,笑著收起銀票後就讓店裡的一個小廝領著阿大和石武去了樓上雅間,他們這一路過去就被大廳里喝著花酒摟著女伴的客人們盯著。那些客人覺得果然是世道變了,就連老頭都有精力帶著小孩來春紅閣了。

  石武驚奇地發現,這些人看他的眼神和村口那些大叔看他時一模一樣。

  石武只好緊緊跟著阿大,隨他進了那個雅間後才自在了些。雅間用帘子分了兩個廳,最裡面還有一張方榻木床。石武覺得這房間內的裝飾花花綠綠的太過明艷,而且牆上還掛著一幅體態豐腴的仕女圖,只用了些許薄紗遮擋,突顯著畫上仕女的美艷。

  石武害羞地挪過臉去,乖乖地坐在凳子上。

  石武實在忍不住了,問道:「阿大爺爺,青樓到底是個什麼地方啊?」

  阿大見已經在雅間了,隱晦道:「是一片風情地。」

  「風情地?」石武這次是更不懂了,怎麼他們每個人說的都一樣。

  還是春紅閣的老鴇會看人做事,阿大和石武進來沒多久,她就領著一個年輕女子和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進來了。

  三娘道:「二位客官,婉翠還有些時候才能過來。我讓嫣紅和柳黎先陪你們玩會。」阿大這種一進來就給五十兩銀子的貴客,她自然是不會怠慢的。

  嫣紅在三娘說話的時候就坐在了阿大和石武的中間,她也不知道這兩位客人誰會更喜歡她一些,就乾脆一個一個試過去。

  嫣紅對阿大道:「客官,來,我陪您喝一杯。」

  阿大拒絕道:「我從不喝酒。」

  嫣紅還以為他不喜歡她,就轉而挽起石武的手道:「小公子,姐姐陪你喝一杯。」

  石武忙說道:「姐姐,我喝不了酒的。」

  嫣紅見這兩人都拒絕了自己,有些氣餒道:「那我陪二位客官划拳吧。」

  阿大對石武道:「你們玩會吧,我等婉翠就行了。」

  石武見阿大把嫣紅推了過來,他找了個藉口道:「這位柳黎姐姐也過來坐一會兒吧。」

  三娘就怕他們沒要求,現在看石武主動喊柳黎,掐了柳黎一把就讓她過去,然後三娘說了聲二位客官慢慢玩後就出去了。

  不知是在外面冷到了還是怎麼的,這個叫柳黎的小姑娘身子有些僵硬,她腳步緩慢地坐到了桌子旁,坐的位子還是阿大和石武的對面。

  嫣紅見這裡的氣氛實在尷尬,就道:「我為二位客官唱首小曲吧。」

  現在確實沒什麼事,阿大也就點頭道:「你唱吧。」

  說罷,嫣紅清了清嗓子,站起身後就在門帘前唱起了一首《春風別佳人》,聽其內容,講的還是一位才子與紅塵佳人相遇相知,又不得不因世俗而分別的故事。那嫣紅也是生了一副好嗓子,聲音婉轉動聽,唱到動情處眼中還隱隱泛著淚光。

  一曲唱完,石武鼓起了掌道:「姐姐唱得真好。」

  嫣紅暗自慶幸,還好自己有一技之長,不然就跟柳黎一樣在這裡跟客人乾瞪眼麼。

  阿大讓石武拿一張十兩銀票出來打賞給嫣紅。嫣紅看到遞過來的那張銀票,忙欣喜地謝著石武。

  石武對於嫣紅的反應倒沒覺得什麼,但他看到自己遞過去銀票的時候,那個叫柳黎的女孩子直勾勾地盯著那張銀票。

  嫣紅本來還想再唱幾首的,阿大想是不怎麼喜歡聽,就道:「你陪我聊會天吧。」

  嫣紅見阿大主動要求,剛剛又拿了他們的賞錢,笑著幫阿大倒了杯茶水後道:「客官想聊什麼都行。」

  阿大道:「本來我是聽人介紹過來看婉翠姑娘的,不過今日能聽到嫣紅姑娘的歌聲,也不虛此行了。」

  嫣紅笑道:「多謝客官誇獎。不過嫣紅知道的,現在婉翠是春紅閣的頭牌,多的是恩客顧念。嫣紅不會去跟她比什麼的,自問也比不過。」

  阿大笑道:「你很看得開。」

  嫣紅道:「人生在世,不就是混口飯吃嘛。看不開又能怎麼樣,我只求再過幾年,有了贖身錢後就回老家做點小買賣,安穩度日。」

  阿大道:「我以茶代酒,敬你的這份看得開。」

  嫣紅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飲盡後又替阿大倒了杯溫茶,自己的杯子裡又添滿了酒。

  阿大又問道:「不知婉翠姑娘屋裡現在是哪位恩客?」

  嫣紅知道阿大是為了婉翠而來,而且一開始就已經說明了,也就說道:「哈哈,這時候還能有誰。自然是那個姓徐的吝嗇鬼了,說來也是婉翠倒霉,竟然被他給看上了。本來像您這樣有錢又願意為他花錢的客人有好幾個,可都被那姓徐的吝嗇鬼給擋在了外面。他每次都不怎麼給錢不說,還會讓他那幾個侍衛過來先看著,亥時到子時這段時間就是他專屬的。」

  阿大見終於到了正題,現出不悅道:「還能這樣?這姓徐的什麼來頭!」

  說到讓婉翠不順的事情,嫣紅就好像特別開心一樣,她繼續道:「還不是那刑部侍郎徐晏,他一直在那邊擺著官架子。三娘還不好開罪他,婉翠也只能聽話地奉承著他。」

  阿大道:「原來如此。」

  嫣紅臉上現出一絲嫉妒道:「不過聽說那姓徐的已經跟家裡那隻母老虎攤牌了,說要納婉翠為妾。」

  阿大聽後附和著罵了徐晏兩句,就跟嫣紅東一句西一句地聊著秦都其他的事情,那嫣紅說到婉翠要被納妾後心情就不太好了,手中的酒也是一杯一杯地喝著。

  石武在阿大和嫣紅聊天的時候湊過去柳黎身邊,柳黎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可好像又顧忌著什麼,身子就僵在了那裡。

  石武其實想問她身上那件看起來這麼寬鬆的衣服是怎麼回事,雖然這屋子裡暖和,但出去以後還是會穿風的。

  石武半開玩笑道:「柳姐姐,你的衣服是不是該換一件了。」

  柳黎一聽,眼中驚慌失措下,竟哭了出來。

  嫣紅輕蔑一笑,繼續喝著酒也不管她。

  石武被她突然的哭聲嚇到了,問道:「你怎麼了?」

  柳黎只是輕輕抽泣,不發一語。

  阿大知道柳黎可能因為石武說的話誤會了,對其道:「小武,你把這盤糕點拿過去隔壁的桌凳上,和她邊吃邊聊會天吧。我們來都來了,總要看一眼婉翠姑娘再走的。」

  石武明白阿大的意思,婉翠一有空就代表徐晏要回徐府了,到時候他們就可以在路上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石武端著那盤子糕點道:「我最怕女孩子哭了。你只要不哭,乖乖去那邊吃糕點,我走的時候給你十兩銀子如何?」

  柳黎止住了哭聲,弱弱地問道:「只要吃糕點就行?還給十兩銀子?」

  「嗯。」石武點頭道,「我石武從不騙可愛的小姐姐。」

  柳黎噗嗤一笑道:「那你會騙誰?」

  石武自責道:「前不久騙了一個對我很好的大叔,他要我跟他回去當少主,我說我十年後若學有所成就會去的。」

  「為何要等十年?現在就過去不好麼?」柳黎對石武好奇道。

  石武拿起那盤糕點,對她道:「那你隨我過來吧,我講給你聽。」

  柳黎乖巧道:「好。」

  石武見好不容易安撫好了這丫頭,心裡鬆了一口氣。他們在隔壁的桌凳上坐好後,石武道:「快吃吧。話說我剛剛也沒說什麼啊,你怎麼哭成那樣。」

  柳黎伸出那雙生著凍瘡的手,小心翼翼地拿過一塊雲片糕放進嘴裡吃著,一邊吃一邊掉眼淚。但這次和先前那次不同,石武看得出來,她是因為這雲片糕好吃才落的淚。

  石武也拿起一片吃著,卻發現並沒有什麼特別,相反口感還有些粗糙。石武問道:「這裡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地方啊?」

  「是青樓。」柳黎低聲道。

  石武回道:「我也知道是青樓啊,但以前村裡的大叔們說青樓很危險,小孩子去不得的,只有男人才能進來。可我這次鼓起勇氣進來了,發現這裡除了很多姑娘外,根本沒有什麼危險啊。」

  柳黎一聽就知道石武誤解了青樓的意思,但她也沒去說什麼,只是問道:「公子,我可以再拿一塊糕點嗎?我娘親都沒吃過,我想帶給她吃。」

  石武道:「當然可以啊,你這盤都拿去吧。」

  柳黎忙擺手道:「不行的,拿太多三娘看到了會打我的。」

  「她為什麼要打你?」石武不明白道。

  柳黎道:「這是規矩。話說回來,小黎剛剛誤會您了,其實這一身衣服不是我的,是三娘臨時找了一件給我套上的。我娘親是這裡的雜役,她給了我娘親一兩銀子讓我過來陪一個小公子喝酒,也就是您了。她說如果您對我有興趣,我賣……賣身於你的話,可以再加五兩。」

  「賣身?」石武怔住了,前面他想不通的事情一下子全部明白了,怪不得一路過來那些人會用那種眼神看他,他對柳黎道歉道,「對不起,先前我說的話太唐突了。我不應該對一個女孩子說那種話的。」

  柳黎見石武竟然對她道歉,嚇道:「公子您別這樣,被嫣紅姐姐看到了,告訴三娘後我和我娘親就要慘了。」

  石武問道:「既然她這麼苛待你們,你們為何不走啊。」

  柳黎神情難過道:「我也問過我娘親,可她在我問了之後就使勁打我罵我,說她這麼辛辛苦苦養我,我卻只想著離開這裡。」

  石武突然有一種不好的感覺,但他不知道該怎麼對柳黎開口。萍水相逢,石武本可以不管這些事情,但如今他命不久矣,想著能做些好事就做一些吧。

  石武對柳黎道:「你在這先吃會糕點,我去去就回。」

  柳黎並不知道石武要去幹嘛,只是聽話地坐在那裡,吃著那些她從沒吃過的好吃糕點。

  石武來到帘子一側的桌子旁,嫣紅都喝得有些醉了,嘴裡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阿大則是在坐著,顯然也沒仔細聽。

  等石武說明來意後,阿大點了點頭,出去找了老鴇三娘進來。

  三娘一進來就以為是阿大他們催促她讓婉翠過來相陪,先行致歉道:「二位客官啊,讓你們久等了,婉翠等等就來。」

  阿大道:「我知道了,但我讓你來是為了另一件事,不知那柳姑娘的母親將她賣了多少錢。」

  三娘是何等精明之人,她看出阿大是要幫柳黎贖身,就開口道:「三十兩銀子。」

  阿大道:「她娘親可沾賭?」

  三娘道:「不沾,但卻沾了比賭更麻煩的東西——窮。」

  阿大道:「窮到要賣女兒才能活了麼?」

  「有時候人窮的時候不止會賣女兒,還會賣自己。只是如今她年紀大了,賣不了自己了。」三娘笑著道。

  阿大點頭道:「我明白了。」

  阿大轉而對石武道:「你還想幫她麼?」

  石武道:「幫。」

  阿大對三娘道:「把柳姑娘的母親叫過來吧。」

  三娘還以為阿大要當面對帳,皺眉道:「這不合規矩啊客人。」

  阿大道:「價錢依舊,我只是有些話要對柳姑娘的母親說。」

  三娘疑惑間就讓外面的小廝將一個憔悴婦人喊了進來,雖是冬天,但那婦人身上卻只穿了件單衣,上面的補丁很多,衣服也有些髒了。她眼神閃爍,不敢直視阿大。

  阿大對她道:「我買下了你的女兒。」

  那婦人奇怪道:「我不是已經把她賣給了……」

  三娘怕那婦人說出價錢,搶先道:「這客人又要從我手上買過去而已,讓你來做個見證。」

  那婦人一聽就不做聲了。

  阿大突然問道:「你想離開秦都麼?」

  那婦人搖頭道:「我不想,待過了秦都,即便是死也想死在這裡。」

  阿大道:「那我知道了。這裡是五十兩銀子,三十兩是給老闆的,這二十兩是給你的。」阿大看到那婦人不止沾上了窮,還有虛榮,所以他把原本想給柳黎的二十兩銀子全部給了她娘親。

  那婦人沒想到自己的女兒可以賣兩次,雙眼放光地看著那二十兩銀票,磕頭謝道:「多謝大爺!多謝大爺!」

  石武這時候才發現,柳黎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門帘那側。石武甚至看到了地上一滴滴落下暈開的眼淚,還有那些原本被她藏在袖子裡準備帶給她娘親吃的糕點。

  阿大對三娘道:「字據拿過來,都畫押吧。」

  三娘拿出字據後,三人在上面重新畫押簽字。

  一切完畢,阿大道:「除了我買下的柳黎姑娘,你們都可以出去了,婉翠姑娘得空時再來說一聲就好。我們來都來了,總歸要看一眼再走的。」

  三娘拿過銀票就讓人扶走了嫣紅,其實柳黎的娘親十兩銀子就把女兒賣給了她,如今轉手又賺了二十兩,她是穩賺不虧的。何況這丫頭還小長得也不算標緻,與其養個幾年還不如現在就賣了。

  柳黎看到她娘親問都沒問她一聲,拿起銀票就走,心痛地泣不成聲。

  阿大將那張賣身契遞給了石武,石武為難道:「阿大爺爺,這……」

  「我只是要你知道,做好人不是那麼簡單的,後續的事情你自己解決。」阿大說完就入定般地閉目調息了。

  石武一陣頭大地看著那張賣身契,感嘆著青樓果真是讓人長大的地方啊,他不得不幫柳黎想著今後的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