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你怎麼不說話了？」
葉紅綾的問題，就像是一把刺穿心脈的凶煞一劍。
角度之刁鑽。
出手之狠辣。
簡直堪稱絕殺！
至少，對念朝夕而言是如此，她整個人方寸大亂了起來，面對葉紅綾的詢問，她只能支支吾吾：
「我……我……」
可「我」了好一陣，念朝夕卻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就連那一直以來的高人形象都難以維持，眼淚滴答滴答又流了起來。
不止是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更因為，她清楚，顧修的功法為何那般普通。
五百年前，青玄聖地還叫青玄門，那個時候也不過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三流宗門而已。
當時宗門最高級的功法，便是一本名叫青玄訣的玄品功法！
當初的顧修，靠的就是那本玄品功法，硬生生修煉成當世無敵天驕！
之後。
更是自縛進入禁地之中，參與那場福源之爭！
而自顧修進入禁地之後，青玄門突然開始受到無窮福源照拂，原本的三流宗門，硬生生的在短短五百年內強勢崛起。
躋身進入聖地行列！
雖說只是最一般的聖地宗門，也沒有什麼深厚根基和積累，但畢竟福源照拂之下，很多東西都得到了提升。
無論是以前給弟子的法寶武器。
還是給弟子修煉的修煉功法。
其中，修煉功法更是運氣極好的，獲得了一本天品功法！
雖算不上人人可學，但至少親傳弟子們，全都換成了這本功法。
而至於五百年前那本玄品功法。
則是成為了普通最底層的內門弟子的修煉之法。
三年前，顧修從禁地歸來之時。
身受重傷，道傷纏身，更是被宗主都判定為此生再無重新修煉的可能。
宗門的那本天品功法，自然也不可能給顧修學習了。
或者說……
不是學習。
是全宗上下，連看，都不願意給顧修多看一眼！
因為所有人的想法都如出一轍。
顧修都廢了。
還有什麼可看的？
萬一顧修將來把這本功法外傳出去了，那怎麼辦？
之前聽說了這個說法，念朝夕只是覺得，師傅和師妹們的想法可能有些偏激了。
可回過頭來想想。
宗門所有人，再次見到顧修之後，似乎不僅只是感情變淡，不僅只是有所疏遠。
而是……
有所防備！
再多想想，這三年來，從來就沒有人，真真正正把顧修當作自己人！
要不然，為何師傅都斷言顧修此生無法修煉，顧修還能重新修煉的？要不然，為何顧修重新修煉之後，卻只能用最尋常的玄品功法？
這一系列念頭，讓念朝夕面對葉紅綾的詢問。
陷入了沉默。
她解釋不清。
也無法解釋。
總不能說，他們青玄聖地對待宗門英雄的方式，是在其歸來之後，不斷折磨宗門英雄，將宗門英雄當作了外人看待吧？
這是真相。
但……也是無法對外言說的真相！
甚至此時此刻的念朝夕，心中突然想到一個，自己從未想過的問題。
自己一直以來。
都在追求把顧修帶回宗門，希望一切重新和好如初，希望一切都重新回到過去。
到底……
是不是真的正確？
或者說，顧修即使是真的跟自己回去了，真的能再回到五百年前那般嗎？
……
而在念朝夕淚崩到難以自持的時候。
另一邊的雲霄城。
聽雨居小院內。
顧修停止修煉，走出房門。
一名身穿碧玉羅裙，相貌乖巧的小丫鬟，當即便迎了上來：「風仙長，飯菜已經準備好了，小禾給您盛飯！」
「謝謝，我自己來便好。」
顧修道謝，隨後自己拿過碗筷盛飯，一邊轉頭問道：「你吃過了嗎？」
小丫鬟連忙搖頭：「仙長您還未吃，小禾怎敢……」
沒等小禾說完，顧修卻已經搖頭：「以後不用特意等我，肚子餓了你先吃就行，來，一起吃吧。」
說著，遞了一碗米飯過去。
在顧修看來只是很普通的舉動，但卻讓小禾僵在原地。
不可思議。
這位仙長……
是讓自己上桌同吃？
甚至還為自己一個小丫鬟盛飯？
「仙長，不可，萬萬不可，小禾是奴婢，沒有道理讓仙長您親自盛飯，更沒有資格同仙長您同桌。」小禾嚇了一跳，急忙說道。
顧修倒是搖頭：「我此前便說過，我只是讓你來幫忙洗衣做飯，收拾院子而已，沒有什麼主僕之說，你不必如此拘謹。」
不過，見小禾那被嚇的不輕的樣子，顧修明白。
自己的勸說無用，乾脆也沒再多說什麼。
安靜的吃了起來。
進城兩日。
顧修如今算是徹底安定下來了。
他住的這聽雨居小院，是花了八百靈石，從萬寶樓那邊低價買過來的，說是買，其實算是送了，這雲霄城中可是實行宵禁，寸土寸金的地方。
八百靈石買一處靜謐雅致的小院。
根本不可能之事。
而至於這名叫做小禾的丫鬟，則是萬寶樓贈送的凡人女子，她生父曾是一名鍊氣八層的散修，但被仇敵斬殺之後淪為孤女，只能賣身於萬寶樓為奴為婢。
顧修倒是沒有拒絕，畢竟他雖是修士。
但終究未達金丹辟穀。
每日忙於修煉，總得有人幫忙洗衣做飯。
正吃飯呢，外面突然傳來了敲門聲，伴隨著的，還有一聲囂張無比的喊話聲：
「開門，快開門，這個月的月貢要交了！」
「都給我聽好了，現在南市這邊歸我們青魚幫管了，快點出來上貢，否則耽誤了，你們這院子出什麼禍事可就不關我們事了。」
「……」
這一聲聲高喊，讓原本還打算上前開門的小禾。
頓時嚇的不敢動彈。
說起來，雲霄城身為散修之城，算是無數散修夢想中的聖地，對於大多數散修而言，好似只要來到此地，便能夠活的輕鬆，活的舒坦一般。
可事實上……
鬢髮霜染，少年子弟終老於江湖。
即使是尋常宗門，私下裡也都會有各種各樣的爭鬥，更遑論大量散修集聚起來的雲霄城。
雲霄城確實沒什麼宗門存在。
但卻有大量幫派。
很多對雲霄城滿懷期待的散修，在來到雲霄城之後，首先便會被這些多如牛毛的各類幫派教會一個道理。
理想之地，只在理想之中！
就如同此刻這般。
即使是買下了院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依舊無法避免紛爭，每年都會有大量幫派誕生，又會有大量幫派被滅，而尋常散修在這雲霄城中。
只能夾縫求生。
「砰砰砰！」
「老子可知道這裡面有人，勸你們速速開門，否則便是和我青魚幫作對！」
見大門久久未開，門外之人不耐煩的再次敲打起來，大有一副要衝破房門的架勢。
小禾嚇的面色慘白，求助的看向顧修。
卻見顧修連碗都沒放下，說了一聲：
「別怕。」
「可是……」小禾吞吞口水，正打算說點什麼，卻聽門外，一道中氣十足的呵斥聲：
「什么小雜魚，還敢來惹我們風前輩，風前輩是我狂勝幫的座上賓，再來找事，廢了你！」
不過那青魚幫明顯沒把狂勝幫放在眼裡，立刻回罵過去，不過罵著罵著，就變成了慘叫。
隨即。
就聽到一道冷哼聲：
「風道友是我萬寶樓客人，閒雜人等，不可招惹，不可冒犯，如有違者，便是同我萬寶樓為敵！」
這下子，門外再次消停了起來。
小禾一直心驚膽顫的在門口偷聽，直到聽到這場危機消弭之後，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回過頭去，卻見顧修剛剛已經吃完飯。
放下碗筷起身離開。
小禾連忙上前收拾，卻發現顧修吃的菜，很多都只是吃了一半，留了一半。
這留給誰的，很明顯。
小禾驀然抬頭，看著看著顧修的背影，帶著幾分感激。
不過想到方才門外之事，感激便又被震驚取代。
她來顧修這裡當丫鬟，是萬寶樓派遣沒錯，但從始至終，萬寶樓那邊只是告訴她要好生侍奉，並未說過這位仙長是何身份。
更沒有交代她需要格外做些什麼。
這讓小禾都以為，自己只是給一個普通的萬寶樓客人當丫鬟，雖說這位仙長有些與眾不同，但始終沒有多想。
可現在看來……
這位仙長的身份，怕是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厲害！
至少，萬寶樓單獨派人保護，杜絕的閒雜人等騷擾這種事情。
絕對不是一般人有資格的！
小禾的驚訝，顧修倒是不知道，哪怕知道也不會在意，此刻他已經重新回到了自己練功房，開啟禁制之後，便重新準備修煉。
不過……
還未等他開始，一股來自神魂的劇痛突然襲來，讓顧修的面色瞬間慘白了起來。
道傷，復發了。
好在，這已經不是第一次道傷復發，顧修只得盤膝而坐開始咬牙堅持，一直到天色都已經徹底黯淡的時候，這復發的道傷才總算結束。
此刻的顧修，渾身衣衫已經被汗水打濕，滿頭白髮也散落下來，看上去稍顯狼狽。
但顧修並未在意，甚至沒有半分怨言，只是簡單的洗漱一番，換上一身乾淨衣服。
便重新盤膝而坐開始修煉。
道傷之事需要解決，而顧修此來雲霄城，所為的那樁機緣，就是解決道傷的辦法！
不過在那機緣出現之前。
他需要做的，是繼續提升自身！
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顧修從房中走出，便碰到了前來登門拜訪的蘇茹媚。
抵達雲霄城兩日，這位蘇管事就忙的兩腳不離地，雖說給顧修安排的妥妥噹噹，但卻一直沒有來過聽雨居，這次難得的抽出空閒，第一時間就來看望顧修。
她不是空著手來的。
相反。
「風道友，聽說你最近讓興勝幫幫忙搜集功法秘籍，恰好我萬寶樓有不少此類秘籍，便一併帶來送於風道友，雖然品階都不怎麼樣，但對風道友來說，或許有用。」
「對了，這聽雨居雖說是算是雅致，但畢竟已經許久沒有打理，我此次特地帶了幾株靈植和一些太湖石，放在院中，除了可添幾分美色之外，還能有助於靈氣集聚。」
「還有，風道友一直埋頭苦修，但修行之道只有毅力和靈石是不夠的，我正好帶了一些擁有聚靈效果的符籙，便一併送於風道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