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一切，發生的太快。

  眾人方才，只看到殷文書方衝上去想要暗算書生寧遠，結果寧遠有所察覺，危急時刻躲了過去。

  而最終。

  被剛好突破禁錮的那名俊俏書生，全力一擊轟在了身上。

  怎麼看，這都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偷襲不成，反害己。

  只是……

  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

  剛好躲過這一劫的書生寧遠，並沒有面露喜色和得意，恰恰相反，他在第一時間便匆忙扶住了連站都站不穩的殷文書，滿臉焦急：

  「老師，你怎麼樣了？」

  「老師，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

  老師？？？

  這稱呼一出口，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即使是原本已經衝上前，來打算幫忙的餘四海，也都滿臉錯愕，驚疑不定的望著這書生寧遠。

  這是……

  師徒？

  這兩人之前就認識？？？

  正疑惑呢。

  卻見「寧遠」隨手在面龐上掃過，緊接著，她的樣貌瞬間發生了變化。

  原本平平無奇的樣貌，頃刻間變成了一張如詩如畫的盛世美顏。

  這是一張讓人只看一眼便很難再忘記的面容，眉眼如畫，眸光流轉間似有千言萬語，卻又似深潭靜水一般。鼻樑挺秀，唇色自然，不點而朱，卻依舊讓人沉不住想要沉醉其中。

  墨染輕紗映月光，書香盈袖夜未央。

  僅僅只是一張臉，便讓眾人都被驚艷到，更讓不少人，認出了她的身份：

  「秦……秦墨染！」

  「她是青玄聖地墨書峰峰主，秦墨染！」

  「他不是書生寧遠，她其實是那位至尊親傳，是那位青玄符師！」

  到底是這一隅之地的唯一聖地，到底是聖地的光芒萬丈的峰主之一，對於秦墨染這位至尊親傳自然都有所耳聞，更有不少人都見過，當時便認了出來。

  誰都沒想到。

  這個在雲霄城中誰都查不到來歷的人，竟然會有這般可怕的來頭。

  即使是餘四海，看到這個結果的時候，瞳孔也在瞬間收縮，一時間僵在原地，腦海飛速思索接下來的對策。

  不過。

  面對周圍人的驚呼，秦墨染卻恍若未聞，她只是梨花帶雨的，一道接一道的靈氣不斷催動出來，不斷灌注到身前殷文書體內。

  她明顯是在用盡一切辦法。

  救治殷文書！

  而一邊治療，秦墨染口中還吐字清晰的說道：

  「老師，老師你堅持住，一定要堅持住，墨染只是和老師您開個玩笑，沒打算和老師您競爭，更沒打算和老師您搶奪機緣。」

  「您不能有事啊，千萬千萬不能有事啊！」

  「老師您再要殺墨染，墨染一定一定站著不動，一定一定不會再躲，老師您別死，千萬別死啊……」

  這一聲聲哀呼，伴隨著豆大的淚珠。

  我見猶憐。

  只是……

  眾人只看到，秦墨染在拼盡一切想要救治殷文書，卻並不知道，她那一道道看似是救治殷文書的靈氣。

  在進入殷文書體內之後，卻立刻化作可怕養分，將他體內那本就焚燒的烈焰，推的更上一層樓。

  而且最重要的是。

  還有一縷縷靈氣，在進入殷文書體內的瞬間，便開始沿著殷文書的經脈，逆流向上，朝著他那隱隱已經將要開闢而出的識海而去。

  或者說。

  朝著那居住在那識海中的一道神品道韻而去。

  那是殷文書的引神。

  覓字符引神！

  引神可不僅僅只是讓所吸引的某種神品道韻親和那般簡單，一旦引神，便將會化作類似於某種契約的東西。

  道韻的核心，也將會進入符師識海。

  哪怕還未化神，識海神符還未開啟，但引神卻依舊會進入其中建立聯繫，甚至還能在修士進階化神期時，提供一定助力。

  而現在。

  秦墨染便是盯上了，自己老師識海中的那道覓字符道韻。

  其實引神一旦綁定，除非自願。

  否則他人無法強行掠奪。

  不過……

  「強行引神？」

  「殷文書這種時候，竟然打算引神？」

  「他瘋了嗎，受了這麼重的傷，這怎麼可能還成功？」

  「他怕不是想要引神，而是想要找死！」

  周圍眾人忍不住紛紛驚呼了起來，因為他們注意到，身受重傷的殷文書身上，突然爆發出了一股極其特殊的氣息。

  而也在這股氣息出現的瞬間，天穹之上，一道濃厚雲層突然出現，在那雲層之中，正有大量神品道韻在其中穿梭流轉。

  這是引神。

  而且是強行引神！

  這自然是秦墨染的手段。

  無論是送出引神，還是自身想要引神，本身都需要引神持有者極為強烈的意願。

  如今的殷文書正遭受難以想像的折磨，連意識都無法保持清醒，自然也不可能有什麼極強的意願。

  但同樣的。

  他也不可能，生出什麼抵抗之力！

  「殷文書，你既然曾經許諾過，再次引神要將覓字符歸還，那今日，便也算是，到了歸還之日了。」

  秦墨染冷笑。

  但面上卻依舊滿臉的焦急，甚至驚呼出聲：

  「老師，你要幹什麼，你快停下！」

  「你……你難道是想要把你的引神送給弟子？」

  「不要，不要這樣，弟子不想要！」

  「老師！」

  這番演技，秦墨染可算是用的得心應手，怕是許婉清來了。

  也得高呼碰上勁敵了。

  不過不得不承認，也就是這番驚呼，讓周圍眾人雖然疑惑這其中有些不合尋常之事，卻也沒人多想。

  甚至不少人，還忍不住感慨：

  「還真是師徒情深啊。」

  「畢竟都是讀聖賢書，行聖人事的人，無論他們以前是不是有什麼恩恩怨怨，但在生死面前，卻也還是會煥然醒悟。」

  「之前那位許神醫覺靈谷之事曝光出來，我還覺得青玄沒什麼好人，如今看來，青玄其實也不個個都是惡人。」

  「這秦峰主之前口碑雖然不及許婉清，但據說在青玄也是口碑僅次於許婉清之人，這才是真真正正的好人。」

  「那殷文書也令人敬佩，他必然是察覺到了自己傷勢太重，難以救治，所以才用了這種法子。」

  「……」

  這些對話，清晰的傳入到了秦墨染耳中，她冷冷一笑，對殷文書傳音道：

  「殷文書，你該謝謝我。」

  「雖然你作惡一生，丟了本心，但我依舊不計前嫌，為你蓋上遮羞布，讓你死後也能成為一樁美談。」

  這些傳音，讓殷文書的元嬰掙扎的更加瘋狂了起來：

  「秦墨染，你這個毒婦，賤人！」

  「你這個聖賢書都讀到狗身上的賤人，你該死，你天打雷劈，你不得好死！」

  一聲聲怒罵不斷傳出。

  但可惜。

  他除了怒罵，什麼也做不了，甚至就連這些怒罵，也僅僅只有秦墨染一人能夠聽到。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強迫進行了強行引神，更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那小心翼翼守了五百多年的覓字符。

  在一點點的開始剝離。

  恍惚間。

  他仿佛看到了，五百多年前，那個粉雕玉琢，抱著一堆書籍認認真真聽講，詢問自己聖賢書知識的小女孩。

  當年的自己，怕是做夢都沒想到這一幕。

  這明明是自己最鍾意的學生，是自己寄予厚望，寄予期待的學生。

  可最終。

  卻變成了眼前這形同惡鬼，心腸歹毒的狠辣女人。

  緊接著。

  他又想到了當年那個，請求自己幫助他師姐的少年。

  那少年的目光，直到現在回憶起來，都讓殷文書感覺燙的嚇人。

  讓他下意識的想要迴避。

  不敢直視。

  「以前我還曾奇怪，為何我不敢直視他的目光，而今才發現，因為他的目光，我沒有資格對視，因為我讀的聖賢書，一樣讀到了狗身上了！」

  「秦墨染，我們都不配讀那聖賢書，都是一樣的惡人，都不配提及聖賢之名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殷文書大笑起來，但這份笑聲中，沒有暢快，沒有開懷。

  有的。

  只是無盡的慘澹和淒涼。

  但對此，秦墨染的回應卻很平淡：

  「聖人曾雲，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

  「那些書本上留下的，不過只是一些老頑固留下來的無用之物而已，這世道，最重要的便是變。」

  「若是不變，終要作古。」

  「你到現在都不明白這個道理，叫你老師，我都嫌丟人。」

  這一通歪理邪說。

  讓殷文書的笑聲越發大了幾分。

  他曾不止一次拿著戒尺，扭轉秦墨染的一些錯誤觀念。

  可如今。

  他沒了戒尺，也不想扭轉。

  他只是狂笑著回了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

  「哼！」

  秦墨染冷哼一聲，不再理會這個將死之人絲毫，只是目光滿眼期待的看向天穹，因為在那裡，有一道符印，被殷文書所吸引。

  此刻正自天穹之上緩緩出現，穿過天上的那道本源道韻。

  徑直而來！

  這個發現，讓秦墨染都呆了呆。

  殷文書……

  莫不是還能真的強行引神成功不成？

  她為的，也不過只是將覓字符奪回來，順道將殷文書這個仙緣競爭對手剔除而已，卻萬萬沒想到竟然還能有這樣的事情出現。

  若是當真引神成功……

  那豈不是說，自己今日，可能能獲得兩道引神？

  「是仙人！」猛然，秦墨染想到了什麼，回頭看向依舊大門緊閉的聽雨居：

  「是仙人引神本源道韻，致使天地道韻活躍，所以殷文書這一次的強行引神，也能成功！」

  「這是仙人助我，仙人想要將這道引神和那覓字符一起送給我！」

  「哈哈哈，殷文書，快瞪大你的眼睛看看！」

  「這世上，從來沒有報應。」

  「有的。」

  「只有滔天的鴻運！！！」

  這一刻的秦墨染，興奮到了極點。

  只是在這興奮剛剛升起的時候，她的面色卻突然微微發生了變化。

  因為。

  天穹之上，一道身影悄然出現：

  「嘖嘖嘖，還真是一出師徒相殘的好戲啊。」

  「你是青玄聖地的峰主？」

  「不得不說，你這手段倒是不錯，假借他人之手，行對己有益之事，不光能拿了便宜，殺了自己老師，還能為自己博一個好名聲。」

  「好一招一石三鳥。」

  「看來你們青玄，果然和傳聞一樣。」

  「臭不可聞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