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瓮中捉鱉
一場大夢覺醒，世界已經截然不同。
對於章魚人來說，如今所面臨的局面不外如是。
當地表之上的河流不再清澈，盡皆席捲泥沙滾滾而下，千溝萬壑的大地就仿佛是這顆星球長出的皺紋，原本蔚藍的海洋顏色變得更加深沉，那是微生物大量適應性繁殖而造成的結果。
五十年而已，說起來也不過是行星圍繞中央恆星公轉五十周，在宇宙尺度上，不過一瞬。
然而當飛行器再一次帶著章魚人登陸地表之時，就算是零也有一絲恍惚。
五十年了，章魚人還真是能夠忍耐。早在二十年前，在零的主導下，那些承擔偽裝任務的蟲族基地之中，所有的蟲族單位都已經全部死去。
是真的死去，其數量足有上千萬！為了迷惑章魚人，零在這方面沒有任何心疼的意思，就算是浪費了，只要能達成目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章魚人這一次的登陸顯得非常謹慎，尤其是對蟲族的探查極其細緻。
除了地下深處他們無力親自前往之外，能用的手段幾乎都被用上了。
準備充分的章魚人甚至灑出了地下探測器來代替自己深入地下，進入蟲族基地內部，以這種近乎於直接觀測的方式確認蟲族的存亡。
毫無疑問，他們得到了想要的結論，以這種方式來探查，零可以有無數種方式來隱藏自身並且將自己想讓對方「看到」的信息告訴他們。
於是在瞞過了章魚人的探查之後，雙方之間的關係再一次進入了以有心算無心的局面。
然而零還在等，這一次祂勢在必得，在對方沒有完全放鬆警惕之前，祂並不準備動手。
在飛行器的掩護下，章魚人時隔五十年再一次打開了仍舊懸浮在水下的前哨站，沒有海生植物纏繞，也沒有軟體動物攀附，有的只是一些微生物群落，在海生植物大面積死亡之後，它們接過了生物圈底層的生產者重任，與眾多微小生物共同構建出了一個獨特的生態系統。
如今，它們才是海洋之中的主宰。
理所當然的，在他們撤離之後，蟲群沒有對這裡做出任何破壞，因為在零的劇本中，那個時候的蟲族已經開始走上了下坡路，無力做出這樣的大規模行動。
章魚人這一次的登陸比之上一次要簡單了許多，在這五十年裡，保持甦醒的輪值人員一直在實時監測著地表的環境，所以這裡如今的情況，他們了如指掌，省去了大量的時間和功夫。
他們打開了塵封已久的前哨站，重新建立起了與太空的聯繫。
能量供應被重新打開，各個實驗室被重新啟用，一切漸漸開始變得和五十年前一般無二，唯一的區別在於，這裡的海洋已經不復之前那般熱鬧。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五十年裡，當初在前哨站中出生的幾個章魚人幼體在輪值人員的照料中已經長成。
作為當初文明精挑細選留下的種子，他們的基因與潛力都是優中選優。所以在這段時間裡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之後，這些章魚人也盡皆變成可用之才。
雖然比之這些從母星之上一路走來的老一輩來說，不論是知識水平還是各種經驗都有不小的差距，但是毫無疑問，他們已經不再是需要被照顧的拖油瓶，而是能夠真正作為一個成年個體參與到各項勞動中的人力資源。
在零的視野中，章魚人表現得非常謹慎，即便如今的地表已經可以算得上是滿目瘡痍，他們也依然沒有冒然展開行動。
尤其是對於蟲族消亡的信息，他們再三進行了確認，甚至之前並沒有被發現的蟲族基地，在探查之中都被發現並且利用機器進行了仔細的探查。
終於，在多次探索和分析之後，他們初步放下了戒心，開始在防護服的保護下再一次在地表展開了生產活動。
零對此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任由他們施為。
很快，前哨站被擴大，新的功能區被建立，更多的章魚人幼兒開始在其中成長。
也是因此，章魚人在地表之上的生產活動也在逐漸擴大。
五年之後，他們已經開始在海底礦脈上開採資源，作為起源自海洋的文明，這是他們的傳統技能。
前哨站已經擴建到了原來的六倍大小，各項資源設施順利運轉，甚至零還發現他們開始在海洋之中修建了一座「農場」為自己提供食物。
伸出海面的能源收集裝置將來自太陽的能量進行轉化，為整個前哨站供能。
五年來，海面之上的能源陣列已經一擴再擴，基本與位於水下的前哨基站大小一致了。
這才應該是章魚人殖民活動的正確打開方式，如果沒有蟲族出現的話，在上一次登陸之時，他們也會是這個流程。
各項活動的順利開展第一次讓殖民工作進入了正軌，大量的幼兒在前哨站中生長，人力資源被充分利用，所有章魚人都在忙碌，整個文明都呈現出一股重生般的欣欣向榮。
由於接受了長達二十年的輪值處罰，阿里亞特與尼科爾斯如今的年齡已經超過了一百七十歲，對於生命長度普遍在二百歲左右的章魚人來說，他們的的確確已經進入了暮年。
如今的他們已經難以承擔起外出活動的重任了，因此，在再一次甦醒之後，他們開始從科研的一線隱退，開始從事起對新生代的照料和教育的工作。
雖然目前來看，他們的計劃是成功的，文明也因此再一次在這裡站穩了腳跟，但是錯誤就是錯誤，他們不可能再如同之前那般被信任，儘管時至今日他們仍然有許多的擁宕，仍然受人尊敬。
養老一般的生活對於兩位頂級人才來說無疑是大材小用了，因此他們還在事實上作為科研顧問而存在，涉及到專業領域的工作，很多時候仍然需要他們提供意見。
殖民活動的順利進行讓章魚人大為振奮，不過由於人員有限的原因，在前期這些活動都存在著一個上限。
在新生代成長起來之前，維持目前的規模是他們能做到的極限。
在五年的順利發展之中，章魚人終於確認了環境的安全性，為了快速發展殖民地，停留在飛船之上的章魚人也一步步轉移到了地表，如今飛船中只有不到二十個章魚人，他們負責維護飛船的正常運轉，來自地表的信息接收和往返對接工作，另外也幫助地面進行一部分新生代幼兒撫育。
零悄然注視著這一切，看著一座座礦場在海洋之中建立，看著章魚人一點點擴大著自己的殖民基地，看著章魚人的飛行器忙碌地往返在地表和太空之中，一次又一次帶回了更多的章魚人來到地表之上從事生產工作。
直到這個活動變得沉寂下來，章魚人的擴張到達了人口極限之後，零才施施然地開始帶領蟲族做攻擊準備。
祂知道，殖民活動到了這個地步，以對方如今的人口規模來說，便已經到達了上限。
不論如何，基礎的生產活動總是需要「人」去主持的，章魚人顯然還沒有到完全自動化的程度，因此，在短時間內，不會再有更多的章魚人來到地表了。
位於隱蔽之處的蟲群時隔多年再次開始甦醒，它們在幾十年前就已經完成了更新換代，為了維持零的全球視野和蟲巢意志，它們取代了自己的前輩，在更深更隱蔽的地下休眠蟄伏。
零則將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地面，從全球的角度看著章魚人以前哨站為中心的殖民地，如同一顆釘子一般存在於海洋之中，忙碌地進行著各項活動。
哪怕已經過去了五年，經歷了一遍又一遍的探查，他們仍然沒有對蟲族完全放下戒心。
遍布殖民地周圍的對地探測器從未停止過運轉，一旦有大批蟲族單位從地下湧出，一定瞞不過他們。
零是不願意讓任何一個來到地表的章魚人離開的，畢竟他們中的每一個都是寶貴的財富，將之留在蟲族這裡，是零等了五十多年的夙願！
因此，祂將自己的目光轉向了那一艘高來高去的飛行器。
從之前獲得的記憶中，零知道在從母星出發之時，章魚人其實擁有三艘這樣的空天兩用飛行器，但是在當初穿越深空小行星帶時，由於撞擊而損失了其中兩艘。
飛船之上並不具備生產這種飛行器的能力，那是太空船塢才有的功能！
也就是說，如今剩餘的這一艘，便是章魚人僅剩的獨苗，也是對方聯通地表和太空的唯一載具！
如果它損毀的話，就會將地表和太空隔開，令其首尾不能相顧，到時候要如何處置地表之上的章魚人，自然是零說了算。
這也是祂的計劃中最難也是最為關鍵的一環。章魚人當然也清楚自身的處境，這艘唯一的飛行器，是集合了文明最高科技生產而成，除了武器配備之外，其本身的材料防護，要比前哨站中所使用的堅固太多。
零不確定以蟲族如今經過強化後的身軀能否順利將之破壞，而且作為文明科技結晶的產物，它還擁有著極高的機動性，這種機動性不僅僅體現在運動之中，其啟動速度與制動性能也是極為優秀的。
除此之外，章魚人對它的重視也是絕無僅有。除了其自身的防護之外，就算是結束活動停靠之時，也每時每刻都有著人員留守，一旦受到威脅，便會立即開啟機動。
為了對祂下手，零也算是費了一番功夫。
薩斯所在的蟲族主基地中，為此已經有不知幾何的蟲族單位孵化過後又被放棄，只為了產出一種足以在這種條件下對章魚人飛行器產生威脅的蟲種。
由於對方監控嚴密的關係，蟲族絕不可能在飛行器完好無損的情況下發起突擊，一旦讓它升空，憑藉其優秀的機動性，蟲群的絕大多數目標都會落空，這是零絕對不允許的。
因此，以少數，最好是單個蟲種避開對方的探測，在它停靠之際將其破壞，是零一切計劃的前提。
這項工作自然當仁不讓地落在了薩斯頭上，它將會為這一次在總攻前針對飛行器的突擊任務提供「技術支持」。
這很難，但也絕非不可實現。再一次經歷了強化之後，蟲群不再是對這些章魚人的高科技材料束手無策的個體，在破壞能力之上完全沒有問題。
其難點在於如何潛入附近，以及確保在第一時間破壞其關鍵部件讓之拋錨上。
蟲族同樣只有一次機會，如果失敗的話，零謀劃了幾十年，浪費了諸多資源才等到的時機就會大打折扣，所能得到的成果也會大幅縮水。
所以薩斯很是慎重，它想要做到萬無一失，這就對這個突破地面發動突襲的蟲種有了嚴格的要求！
它不僅要有足夠的破壞力，這也就代表著它的體型不會太小。
除此之外，它也需要有能力確保能夠潛入到飛行器附近而不被發現，如果無法做到這一點，一切都是徒勞。
零倒是並不著急，只要蟲族沒有暴露，在章魚人擁有大規模工業設施重啟航天工業之前，什麼時候發動攻擊都行，祂等得起。
…………………
作為文明的新一代個體，齊加里尼和他的七個同期夥伴們在飛船之上長大，他們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了解了自己文明的輝煌與歷史，也清楚自己正在進行的是一種什麼樣的事業。
從自我意識覺醒開始，他就立志要為文明復興貢獻自己的每一分力量，為此他刻苦努力，在各方面的學習中都取得了令人滿意的成績。
最終，他取代了之前據說已經犧牲的前輩，成為了一名光榮的礦場機械維護者。
只不過有所不同的是，他現在所在的礦場位置，是水下！
仍舊充當運輸機的飛行器在各個礦場之間穿梭，定期將產出的原材料運回前哨站中。
在工業化大規模展開之前，他們沒有能力在外界建立冶煉廠，只能依靠前哨站中從母星帶來的礦冶一體模塊進行處理，速度不快，但勝在技術足夠先進，各種礦石都能處理，省卻了很多麻煩。
這一日，他操作機械將已經開採完成的鎳礦集中起來，等待著飛行器前來運輸。這種金屬材料的優良性質對於合成材料的製作至關重要，因此極受重視。
由於人力資源的嚴重不足，除了這艘唯一的飛行器之外，他們也沒有別的長途運輸手段。
不過只要按照這樣的速度發展下去，一切都會有的。在教材的學習之中，齊加里尼知道己方文明曾經擁有著怎樣強大的工業實力，據說殖民地的第一個工業基地已經在籌備之中了，一旦落成的話，現在面臨的很多難題都不再是問題。
飛行器如約而至，並且停靠下來打開了運輸倉。
齊加里尼撥動著手中的操作杆，精確地將一個個集裝起來的礦箱置入其中，一切都很順利，跟往常沒有任何區別。
他知道，這些材料很有可能會成為工業基地的一部分，成為文明再次工業化的起點！
在工作時，他非常專注，每一件礦箱都被精準地放置在固定位置。以至於當急促的警報聲響起之時，齊加里尼的第一反應是有些疑惑。
自他出生以來，雖然從教材之中了解到了文明第一次登陸之時族群所遇到的危機，但是在過往的五十多年來，他從未經歷過這樣的場面，五年來他的工作一直都很順利，以至於漸漸忽略了可能存在的危險。
他有可能會愣神，但是位於飛行器之中的章魚人卻是心中大震！
那是代表著敵襲的警報！
根本來不及細想，飛行器在第一時間就放棄了後續的礦物裝填，準備開始機動，躲避可能存在的攻擊之餘，也能夠為接下來的危機提供助力。
然而，它註定是動不起來的，在警報聲響起之時，一隻龐大的，身後尾部拖著巨大「肉錘」的生物，已經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側方不遠，下一秒，「肉錘」就被以一個誇張的弧度「掄」起，精準地砸在了飛行器的動力單元之上！
——來自章魚人工程師的知識和記憶，精確地告訴了薩斯這艘飛行器的設計單元分布。
巨大的力量即便有著水作為介質緩衝，也幾乎將這艘絕對算得上龐大的飛行器受力的一部分砸入地下！這種被設計而出的蟲種，同樣集合了薩斯所能做到的巔峰，耗費了不知多少時間和精力，能做到這一點，零毫不意外！
接下來，是第二下！
發起攻擊的只有一個生物個體，而且總計也只是兩次攻擊而已，但是章魚人卻已經無法再發動飛行器離開了。
動力單元雖然並沒有被完全損毀，但是原本的隔水層已經無法發揮作用，能源供應出現了問題，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無法強行啟動飛行器離開！
瘋狂的攻擊開始向這隻龐大的蟲子身上傾瀉，在砸下第三次之前成功阻止了它。
然而，一切都已經晚了，殺死這隻蟲子，不再有什麼意義。
直到此時，齊加里尼才算是反應了過來。
但是他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無助地向基地和太空求援。這其實是多此一舉，因為在襲擊發生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知道了！
蟲族，並沒有消失，它們只是潛伏了起來，直到此時才露出了蹤跡！
之所以能夠這麼肯定，是因為在礦場之中的蟲族單位得手之後，所有負責監測地下的探測儀器全部都不約而同地發起了警報！
有大量蟲子正在迅速從地下向上移動！
在飛行器喪失動力系統之後，零的瓮中捉鱉計劃就已經成功，蟲群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根本不在乎是否會暴露！
關門打狗之勢已成！
晚了很多，因為昨晚寫著寫著睡著了，今天才抽空碼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