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長一夜沒睡。
他一直在想朱元璋昨晚交代他的那些事情，同時也在思索如何讓自己避免原本歷史上被夷滅三族的悲慘遭遇。
造反他是不敢的，連想都不敢想。
之前不敢，現在陛下手中握著神奇的國運石，他就更不敢了。
那麼擺在他面前的唯一出路就是按照陛下的吩咐，改變如今的朝局，讓朝局不再按照原本的軌跡發展下去。
「唉……！」
想到這裡，李善長不由就嘆了一口氣。
他明白，陛下這是要逼著他刀刃向內，去對付那些淮西老鄉，讓他去做一個孤臣啊！
他不想做，但在看過了那些歷史之後，他卻是明白，做了還有可能君臣相得，未來在史書上留下一段難得的君臣佳話，若是不做，恐怕最後依然難逃身死族滅的命運。
他沒有退路了。
五更天，李善長在妾侍的侍奉下穿戴整齊，準備進宮。
今天是大朝會的日子。
從朱元璋建國開始，便定下了規矩，每個月初一、十五乃是大朝會，凡是在京官員，五品以上，不得無故缺席。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等到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所有官員終於全部趕到，開始在糾儀官的帶領下三呼萬歲。
朱元璋坐在御座之上，略顯不耐的配合著。
說起來他對於萬歲這個稱呼一直都有些不感冒，他很清楚自己活不了一萬歲，而民間一直有諺語叫千年王八萬年鱉，他總覺得這些官員喊什麼萬歲是在暗戳戳的罵他。
所以洪武五年的時候，他就取消了萬歲這個稱呼，讓禮部重新議一個新的上朝禮節。
然後禮部就選定了「天輔有德」，朱元璋感覺不好聽，又改成了「海宇咸寧」，依然不順耳，沒辦法禮部只能滿頭大汗的繼續按朱元璋的意思改，最終改成了「聖躬萬福。」
朱元璋依然不滿意。
就這麼彼此拉扯了半年，因為這些禮儀改動頻繁，官員不熟悉，喊的越發亂七八糟，把大朝會搞成了大市場，不得已禮部尚書崔亮只得冒死上奏請求恢復三呼萬歲的禮儀。
朱元璋：…………。
但沒法子，大朝會這樣的威嚴場合，總不能真變成大市場吧！
他也就只能捏著鼻子認下了這個萬歲的稱呼。
很快禮儀完成，百官分文武兩列站定，神情肅穆的等待著朱元璋訓話。
和大明後世的大朝會幾乎變成了形式主義，皇帝只能當個提線木偶，甚至還要和內閣大臣提前彩排不同，如今的大朝會是有其特殊意義的。
朱元璋從十多年前開始，就確定了大朝會的作用，樹典型！
每次大朝會他都會精心挑選幾封有特點的奏疏，當朝批覆處理，為的就是警示百官，同時也能起到一個宣傳作用。
對此文武百官早就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所以此刻自然一個二個凝神定氣，深怕皇帝喊到自己名字。
「河南道都察御史吳遠達來了沒？」
御座之上，朱元璋拿起一封奏疏，沉聲開口。
沒被叫到名字的官員頓時都鬆了一口氣，只有文官行列靠後的位置，一道人影略顯僵硬的出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臣在！」吳遠達哆嗦著道。
「你是怎麼回事，咱三令五申奏疏要簡潔明了，若是沒事就不要上奏疏，你就是不聽是吧？」
「你看看自己寫的這是什麼狗屁東西，連你特娘的吃了幾碗飯都要上奏疏自我感動一番，美其名曰感謝咱的恩德？」
「而且你特娘的還寫了整整一萬字。」
朱元璋說到這裡自己都有些無語了，他站起身猛地把手中的奏疏甩到吳遠達的面前。
「咱大明朝這麼多官員，若是都像你這麼上奏疏，咱豈不是要累死？」
「你就是這麼感謝咱的？」
「臣……，臣……！」吳遠達被嚇了個半死，他就是拍個馬屁而已，沒想到直接就拍到馬腳上了。
「咱是看出來了，你是真閒啊！」
「既然你這麼閒，咱就給你加加擔子好了，陝西甘泉縣令出缺，你就辛苦辛苦去做個縣太爺去吧！」
「願去嗎？」
朱元璋問道。
「臣願去！」
吳遠達滿臉苦澀，他堂堂五品京官，直接被一擼到底，成了地方七品縣令，這直接就是天堂到地獄的差別。
可惜他卻絲毫不敢反抗，只能老老實實的接旨，老老實實去報導。
因為他很清楚，皇帝陛下雖然是問句，但答案從來都只能有一個，敢有第二種答案的，一定會死的很慘。
「很好！」
「你的名字咱記住了，等過幾年咱會讓人去看你乾的怎麼樣？若是乾的好，都察院的位置咱還給你留著。」
朱元璋滿意的點了點頭，又給了吳遠達一個甜棗，這才拿起了第二份奏疏。
「平涼侯費聚，咱半個月前就下了明旨，讓你去河南練兵，你上疏告訴咱自己腰傷犯了，要咱寬限一段時間。」
「好，咱同意了，但你不在家好好養傷，昨天又上了一份奏疏，要改立三子為平涼侯世子，咱搞不懂你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陛下，咱家老大體弱多病，這您都知道，他那個樣子如何做得了世子，以後如何給陛下帶兵啊，但老三可不一樣，勇武、機靈，有眼色，以後定然能擔的起平涼侯的身份的，所以……。」
平涼侯搓著手一臉憨笑，甚至還主動往朱元璋身前湊了湊。
顯然比起那些文官，他這種跟隨陛下打了二三十年仗的老傢伙在這朝堂上要隨意的多。
畢竟如今可不是十幾年後，老朱對他們這些老兄弟的確非常夠意思，大家自然不怕。
「哦……，這麼說，你倒是在為咱著想，為大明著想了？」朱元璋似笑非笑的問道。
「那是當然，陛下，您是知道我的，從跟著您打濠州開始，我什麼時候掉過鏈子啊！」費聚一臉豪氣的道。
「可咱聽說的怎麼和你說的有些不同啊？」
「費聚，你是不是忘了一些事情和咱說了？」朱元璋從御座上站起，背著手走到費聚身邊，笑眯眯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