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軟硬兼施
在這一點上,忽必烈覺得,真金是有所欠缺的。
而鐵穆爾今日在軍事上的能力。卻讓忽必烈更加偏愛。
「報-----,乃顏人頭在此。」
察塔兒高聲喊道。
忽必烈猛地起身,似乎腳上一下子不疼。大步走到帳篷外。看著跪在地上的察塔兒,已經察塔兒手中的乃顏人頭,拿過來對著火把細細端詳。
乃顏驚恐萬分的神情還凝固在滿臉血污的臉上。
「好。大事定矣。」忽必烈說道:「將此頭掛在營門,傳令各地將領入列。對了,特別將安童給叫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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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童最近也很為難。
他從小就被忽必烈帶在身邊,即便有過兵敗被俘的經歷,忽必烈依然重用。他對忽必烈自然是忠心耿耿的。但是真金太子做的事情,實在讓安童高興不起來。
一個個漢人提拔起來,被拿下的所謂貪官污吏。蒙古人居多。
並不是說漢人就不貪污了。
一方面是滿朝文武中,蒙古人居高位,漢人居下僚,有機會貪污的人,大多是高官,輪不到漢人。
另外一方面,蒙古人行事粗狂,在貪污這一件事情也是很典型的。幾乎根本沒有什麼遮掩。畢竟,很多時候蒙古人將這種貪污,當做一種獎勵。都是大大方方的。幾乎就是明面上的事情。
大家都這樣做的事情,那叫貪污嗎?那叫潛規則。
而漢人就不一樣了。大部分漢人心思縝密,謹小慎微,身子還家學淵源,祖上在金朝或者南宋當過官,很多事情是知道該怎麼辦的。與這些粗狂的蒙古人來說,就有些不好查了。
更不要說,清查的都是漢人。
也不是沒有什麼香火情的。
於是,就造成了而今的局面。
這極大的損傷了安童的政治根基。
安童沒有出手給真金教訓,是基於兩點,木華黎家族並非因為關內這些官場的門生故吏,才是大元頂級權貴的。而是五投下部,數萬精騎。以及這些人地方出身的蒙古將領。遍布天下。
木華黎就是成吉思汗身邊的伴當,也是最信任的人。堪稱左右手。獨領一方,他麾下的部眾有時候,比成吉思汗的兒子們還多。
實實在在是大元的股東之一。
所以安童不在乎這些。他坐得住。要看忽必烈的態度。
但是並不代表,他對真金太子的舉措就很滿意了。
安童在很多事情上保持沉默,好像死了一樣,就已經是一種態度了。
五投下猶豫搖擺的姿態,自然不是出自安童授意,但並不代表安童不知道他們的心思。
只是而今,安童敏銳的感覺到了很多變故。
很多事情,他覺得必須重新衡量了。
比如,李恆大破乃顏,還有忽必烈敢夜襲乃顏,聲勢浩大東道諸王之叛,這還沒有持續兩個月,已經宣告尾聲了。
此戰一勝,乃顏軍心必破,縱容他能逃入遼東深山之中。一時半會兒抓不到,但是也不足以為朝廷之患了。
「只是-----」安童暗道:「陛下的心思,實在難測啊。」
說話之間,他就已經到了乃顏大營,不,此刻已經是忽必烈的大營了。
他抬頭一看,卻看見乃顏的人頭,死死拽著繩子。一動不動。
「乃顏-----」
安童心中一震。
隨即低頭快速進入大軍之中。
此刻軍營之中戰火還沒有完全熄滅。安童來到中軍大帳中。
忽必烈見他過來,揮手讓他坐下,說道:「安童,你叫你來,你知道我要說什麼事情嗎?」
「臣不知。」
「西南虞醒之患。」
「你覺得,該如何覆滅虞醒。」
「臣,不敢言兵事。」
「你為朝廷丞相,豈能不言兵事?」
「陛下,臣有自知之明。對兵事上,實在不擅長。虞醒在西南已經成了氣候,再加上山川險阻,道路南行,欲滅此賊,實在是難。臣想來想去,還是再攻安南。絕其糧草。由安南,湖廣,四川三路進攻,區區小國,定然難以承受如此大戰。不過數年,必定大敗。」
「只是-----」
安童頓了一句。
他是知道。
這一個戰略有些相當然了。
前番安南之戰,阿術領兵,僅僅帶回數萬騎兵,戰死將領不可計數,其中有很多安童的舊部。安童自承不知兵。但是以安童出身,豈能不知兵嗎?無非是被海都俘虜,大損威信,不敢言兵事。
但是基本常識還有的。
阿術不能打敗虞醒,難道伯顏就可以了?
這個就是伯顏自己,也不敢說。
畢竟很多將領到了一定水平,實在是難分高下。
「李恆的戰法,就是阿術複製虞醒的戰法。你覺得,多少蒙古鐵騎能夠在平原上的大破這麼樣的步卒。雲南已經有四十萬大軍了。」
「這-----」
「打仗的事情,你不想多說,我就不多問了。但是這種國家大政,你身為丞相,更是木華黎的子孫,與國同休。這一件事情,你總要想一個應對辦法吧。」
安童內心也憂心忡忡的。
忽必烈一句與國同休,可不是開玩笑。
木華黎家族一直到了洪武年間,元朝都是北元了。還有統帥遼東大軍的納哈出。
可說歷代家主,不是丞相,就是尚公主。與孛兒只斤家族,打斷骨頭連著筋。
他不能不為大元著想。
「臣無能,實在想不到什麼辦法?」
「那現在,漢人有法子。就是新軍。你覺得怎麼樣啊?」
安童心中一震,暗道:「這才是陛下的意思。」
忽必烈終於對於真金變法這一件事情表態了。而且安童預感到,比去真金太子一些小打小鬧。忽必烈才是真正魄力十足,一動手就天崩地裂。
安童暗道:
「這一場平叛,莫不是陛下早就想好了。」
安童微微抬頭,對上了忽必烈的眼睛。
六十多歲的忽必烈頭髮接近全白了。也沒有年輕時候的精神頭了。一對眸子也渾濁了不少。
似乎沒有了當初咄咄逼人的氣勢,卻還有一切都在掌握中的篤定。
安童頓時心虛了,說道:「陛下,新軍很能打的。但是為什麼要以漢人為主。我們蒙古人就不能編練新軍嗎?」
「能。怎麼不能?」忽必烈一笑,他心中已經確定安童會出面,幫他搞定五投下的。
他的計劃,正在一步步的落實。
「但是編練新軍,僅僅要人嗎?」
「不是的。」
「騎兵的關鍵在馬。」
「新軍的關鍵在火銃,在火炮。在長時間的,高強度訓練。這都需要錢,需要糧食,以現在朝廷府庫的銀子,什麼事情都做不了,這樣的新軍,虞醒那麼有四十萬?我們難道不要百萬嗎?」
「這錢從哪裡來?」
「或者說,」忽必烈語氣帶了幾分嚴肅,說道:「朝廷的錢,到底去了什麼地方?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陛下-----」安童一慌,想要辯解一二。
忽必烈一揮手,說道:「不用說什麼?太祖黑水河之誓,後世子孫,富貴與共。我大元天下,是我孛兒只斤家的,也有你家一份,你想要錢,沒問題,我之前都沒有管過。真金這一次,也不過拿了幾個跑腿的而已。」
「只是,草原在夏季的時候,我們可以美酒高歌,肆意揮霍。但是,現在我已經感覺到了北風,就不能為過冬提前準備了。」
安童思量片刻,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
他必須大出血了。
安童當了這麼多年的丞相,絕非滿腦子牧場的蒙古粗人。他根本不用知道新軍的帳目,略略一估算,就知道新軍的耗費非常大,縱然不說火銃,火炮的打造之姿。單單說訓練這一件事情,就是消耗非常大。
古代軍隊訓練是非常少的。
一來消耗大,二來沒有必要。
很多時候大部分步卒的技戰術要求,沒有那麼多。
在戰場上冷兵器搏殺,很多少訓練有素的士卒,與雜兵一戰,也是消耗居多。
就好像後世的巷戰一樣,再精銳的將士,也不過是是消耗的數字。
所以培養幾支精銳部隊之外,其他軍隊都是差不多就行了。這才是最經濟最成本的方式。
而火器時代就不一樣了。
不用看別的。就看火銃手變陣速度,那就非比一般,沒有幾個月的艱苦訓練,根本不可能完成這樣的任務。而高強度訓練的糧食消耗,僅僅比對外戰爭少一些而已。
想想吧,常年維繫幾十萬將士在外征戰的糧食消耗。
就是一個讓大元朝廷感到吃力的數字了。
更不要說,阿合馬死後,元朝的爛攤子還沒有收拾好。
這兩項相加,朝廷有多大的窟窿也就可想而知了。
而朝廷想要搞錢,不向他們這些王公貴族要,難道還向天下百姓要嗎?
安童很明白。
大元老百姓沒有錢了。
如果大元老百姓還有一點錢,阿合馬就不會倒台。
阿合馬執政的本質,就是用各種手段,無限制的壓榨百姓。一心要從百姓身上榨出油水出來。不惜用任何手段,還有金融創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