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胭脂錢

  第一百零二章胭脂錢

  虞醒一眼看到蘇景由標誌性的大鬍子。

  虞醒恍惚以為蘇景由已經是三十多歲的漢子,細看才知道,他才是一個少年了。

  虞醒說道:「蘇公子。」

  「殿下,末將蘇景由,沒有什麼蘇公子。」蘇景由恭恭敬敬中,帶著堅決。

  蘇景由而今雖然是武將,但卻有士大夫的家風。面對虞醒也不假辭色。

  「好。蘇將軍,你是跟我回昆明,還是留在安南作為南海水師副統領。」

  蘇景由說道:「臣希望留在南海水師。」

  虞醒對蘇景由感覺複雜。

  一方面,蘇景由是南宋遺臣一派,卻也是四川鄉黨。

  沒錯,即便蘇家多少年前已經遷出了四川。但是誰敢說蘇東坡不是四川人。古代人說的鄉黨,很多時候說得就是祖籍。

  再加上蘇東坡,蘇劉義的遺澤。

  註定蘇景由在雲南絕對能混得如魚得水。畢竟各方面都將他看成自己人。他自己還有一些小班底。

  今後蘇景由只要不出什麼問題,飛黃騰踏不是問題。

  虞醒問蘇景由想去昆明,還是留在南海水師,就是一個試探。

  看蘇景由的本性。

  「哦,為什麼?」

  「家父死於南海之濱。無數叔伯兄弟死在這一片大海之上,家仇國恨未報,臣不想離開這裡。」

  蘇景由說著眼圈微紅,他輕輕低頭,用頭髮遮住了自己的傷心。

  虞醒見狀,輕輕一嘆。

  在他看來,蘇景由這孩子最可貴的就是這一份赤子之心了。

  蘇景由的心性,他算是明了了幾分。

  「那你更應該去昆明了。」虞醒說道。

  同樣的資源,不同人的做法,就會有不同的效果。

  如果蘇景由是一個攀援投機之人。虞醒反而不會重用他。蘇景由有這一份赤誠之心,虞醒反而要重用他。

  原因很簡單。

  越向上走,能力固然重要,心性反而比能力更重要。

  這個心性,本質上就是立場。

  虞醒要找與自己志同道合的人。而且蘇景由自然也知道,他去了昆明有更好的前程,他的決定看出了他的本性。

  虞醒更喜歡將這也樣的人放在身邊培養了。

  「你不了解漢軍體制,今後很難晉升,唯有去昆明,在樞密院待一陣子,才能真正得到晉升。而且你也應該知道,這一場大戰下來,數年之內,難開大戰。你在南海也不過是剿匪。不如數年之後,再回到南海水師中,那時候,可就不一樣了。」

  蘇景由思忖片刻,情緒有些低沉說道:「臣遵命。」

  好像還有一些不情願,不過是漢王已經將話說到這個份上來,他再不答應,就有一些不識抬舉了。

  虞醒這邊剛剛讓趙文離開,李輔叔就進來,可見李輔叔一直在外面等消息。

  虞醒說道:「貴客,何以至此?」

  「殿下,你欠我的十八萬貫,什麼時候還啊?」李輔叔行禮之後,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信手拿了一段甘蔗啃了一口。

  「呸」的一聲,吐了一口渣。

  虞醒說道:「這事,你去找有司,都有人負責,你找我做什麼?」

  「現在他們都沒有錢,不找你找誰?」

  「好了。」虞醒說道:「你說船的事情,你在打什麼主意?」

  李輔叔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前番我不是與陳慶余有一些交情,他之前派人來找我-----」

  「你不會是想為陳慶余求情吧?不對,陳慶余全家死了,你現在才來說?」

  「那有的事情,那傻子才覺得,我與他有交情,我一個送錢,他一個收錢的,送錢的時候,說幾句漂亮話,他居然當真。不要說他已經死了。他就是活著,我也不會為他多說一個字。不過,我的確做了一些事情。」

  「什麼事情?」

  「我挖人了。」

  「什麼?挖誰?」

  「陳慶余麾下的人?他派來找我的人是心腹。我見過很多次,我直接將他拿下來,準備送到李鶴哪裡,結果他說了不少關於陳慶余的事情,我就心動了。」

  「心動了?」

  「對。他說的很多東西中,有一條就是陳慶余在南海各國的商路與後路。安南其實一支與南海各國有貿易,韃子南下,安南皇室逃了。陳慶余就將這些人拉攏到自己手中,一方面為自己賺錢,一方面也是為了給自己準備一條後路。」

  「我不是想嗎?朝廷不是要出海通商。這豈不是能利用起來?」

  「當時僅僅是一個念頭。而今見了這麼多船,還有手中的欠條,不就打起這個主意了。」

  「等朝野還錢,我估計最少大半年,大半年之後,誰知道南海各國那邊有什麼變故,還不如直接將船折錢,給我。我現在就跑一趟南海,看看南海風情。」

  「恐怕,也是南海美人風情吧。」

  「都一樣,都一樣。殿下,你就說你答應不答應吧。」

  虞醒沉思片刻,說道:「你就不怕,我搶了你這個生意,你看船我有,貨我也有?」

  「殿下,你會嗎?」李輔叔笑道。

  虞醒搖搖頭說道:「的確不會。」

  到了虞醒這個層次。已經不僅僅關注錢了。

  誠然,雲南各處都需要錢,到處都是窟窿。如果不是有萬劫大捷撐住,雲南朝廷都快支撐不住了。

  但錢在虞醒這裡不是第一位的。

  首先,虞醒直接搶了李輔叔的生意,那算什麼?阿術都知道,不與下屬搶功。如果這樣做了,再有這樣的事情,下面人會告訴他嗎?

  其次,虞醒也要考慮這一件事情本身的風險與收益。

  大規模船隊奔赴南海這本身就是一件風險非常大的事情,可能遇見種種問題。比如說風暴,海盜,乃至於政治政變。

  等等。

  這些事情都需要靈活變通的人來辦。甚至很多都不應該朝廷出面。

  畢竟一支船隊在外面,打劫一個地方。史書都不會記一筆,這樣的事情在南洋太正常了。但是如果朝廷使團,那事情就大了。估計就成為這個地方有國家的原始資料了。

  虞醒在雲南一直保持著相當數量的商戶,其實也是對雲南經濟模式的擔心。

  雲南經濟模式可以說是少府一家獨大。

  鹽,鐵,各種礦山,都由少府一家壟斷。這有好處,也有壞處。少府生產大宗貨物還是可以的,但是一旦遇見很精細的東西,就不大行了。

  對外貿易更是如此,鄭和船隊後車之鑑。也讓虞醒明白,很多事情不能吃獨食。財富太集中並不是一件好事。

  之前雲南是先軍政治,一切的一切都用來打仗,而今不一樣了。

  官府要抓大放小。

  這樣的事情不值得官府投入。

  虞醒說道:「好,這一件事情,我答應下來,不過,你十八貫,能搞多少船?」

  「不知道。水師這些船隻還沒有定價。」

  「那你能找到足夠的人手嗎?」

  李輔叔沉默片刻,說道:「那殿下的意思是?」

  「漢王府里入股。」虞醒說道:「我讓水師清點一下船隻,將他們需要的船隻,還有各地方需要的船隻扣除之後,剩下的都給。你十八萬貫能買多少算多少,多出來的是我的入股,我更給少府打招呼,你要的貨物可以賒欠。你覺得如何?」

  「殿下你也做生意?」李輔叔奇怪道:「少府日賺斗金,還不夠嗎?」

  「少府是少府,府里的生意是府里的生意。」

  虞醒對少府的定位從來是國有經濟一部分。而不是他虞醒的私產。之所以以少府的形式獨立出來,是因為除卻他虞醒,沒有人知道這一件事情該怎麼做。

  虞醒對政事堂的人在這上面不放心。

  但是將來少府作為國家的主要財源,一定會接受政事堂的監管的。納入國家統一規劃的。

  也就是說,少府的錢是國家經費,不是漢王府的私房錢。

  在國家財政上,國家的錢與皇帝的錢,這兩項一定是要分開的。

  現在很模糊,但是將來建國之後,一定要分開的。

  虞醒倒是不在乎什麼私房錢,畢竟對他來說,少府的錢,政事堂的錢,官府的錢,軍中的錢,是沒有任何區別的。

  但是虞醒很明白。他之後的皇帝是做不到。

  而且既然將來一定會分開,他自然要你做一些準備了。

  海外貿易,自然要鼓勵。虞醒自己入股,本身就是最大的鼓勵了。

  「這事情,你少操心。你只說,你願意不願意吧。」

  「當然願意,傻子才不願意。」李輔叔說著,隨即起身,向虞醒行禮,說道:「請虞東主放心,你家李掌柜,一定將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給你賺好大一筆,府里的錢。」

  虞醒輕輕一笑。與李輔叔在一起,總是給人一種輕鬆的感覺。

  虞醒隨手寫了一封書信,簽字用印。遞給李輔叔,說道:「你出去後,先去見謝相,這一件事情要讓謝相知道才行。」

  「明白。」

  「另外,這一件事情的帳目,送到府里就行了。」

  虞醒事情這麼多,才沒有時間去管理者一件事情,索性給張雲卿來管。

  「哦,原來是王妃的胭脂錢,明白了,一定不會虧的。」李輔叔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