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撤
霍公明能力還不錯。
最少將幾十條船安排的明明白白了。但是雙方一交戰,就一片混亂。
隨即被扯開,各自為戰。
這也是水戰的特性,大多數時候,不管有多少友軍,又多少敵軍,其實都一船人同舟共濟。因為水在不同的運動,風也在不斷的吹。雙方陣型很難保持住。
特別陷入交戰之後,各自為戰,才是正常情況。
「小公子。吳老三那邊發旗語,他堅持不住了,要走。」霍公明說道:「我們已經打了好一陣子,韃子的船都過來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霍叔叔。我不懂水戰。但不是傻子。韃子的船都是重載。我們的船都是輕載,你說我們跑不了?」蘇景由盯著霍公明的眼睛問道。
霍公明眼神頓時有些迴避。
「公子,下面各部都來問,什麼時候走。這樣的戰事,他們都吃不消了。」
蘇景由說道:「等越國公命令。」
「公子,那個安南蠻子不按好心。他很可能先跑,讓我當墊背的。我們還先走吧。這樣的打法,再打下去,也沒有什麼成果了。」
的確比去太平江中,韃子水師束手束腳的情況。在海面上,韃子水師發揮空間要大多了。如果不是大量船隻都裝了糧食,行動遲緩,讓南海水師占據了機動性的便宜。
現在的情況,就不知道是什麼樣子了。
「我的意思是繼續等。」
「公子-----」
「霍公明。」蘇景由忽然大喝道。
「末將在。」霍公明行禮說道。
「你是我父親舊部,應該知道,我父親在的時候,常常引用岳武穆的一句話,文官不愛錢,武將不怕死,則天下可定。我蘇景由現在什麼都不懂,但只懂一點,即便今日越國公沒有任何命令傳來。我們全部要死在這裡。也必須執行軍令。」
「軍令一出,要麼死於軍法。要麼死於陣前。」
「沒有第二個選擇。」
蘇景由抽出自己的長劍,釘在甲板上,說道:「霍公明,要麼我執行軍法,怯戰者死,要麼殺了我,自己逃命。選一個吧。」
霍公明看著蘇景由稚嫩的臉,已經標誌性的大鬍子。似乎從蘇景由身上看出了蘇劉義的影子。
此刻,他再也不敢將蘇景由當一個孩子來看了。
霍公明也怯戰了。
實在是局勢不妙。除卻剛剛突然襲擊,燒了幾艘船之外,現在戰場局面慢慢被元軍水師所控制了。越打越沒有底氣。
但是霍公明怯戰歸怯戰。
對於投雲南,還有扶持蘇景由上位,是一點也不後悔。
很多將海盜薰染多自由,多愜意。只有當過海盜的人才知道,那是飢一頓,飽一頓。朝不保夕。出去打劫戰死,還是最好的死法。更多死法是內訌。
沒有絕對權威下,海盜內部權力轉移,就是血淋淋的。
霍公明早就明悟了,當海盜是沒有好下場的。早晚必死。
特別是,他當年也是體制內的人員。大宋如果沒有亡的話,霍公明大官不敢說,但混一個吃香喝辣是沒有問題的。要不一家人血海深仇。他投韃子的心都有了。
其實李鶴在南海的活動,他是幫過很多忙的。
物資轉運,人員往來。並從中間分一杯羹。
投雲南,既是深思熟慮,也是別無選擇。
畢竟不想當海盜,不願意投韃子。選擇餘地就已經不多。他觀察雲南這幾年,已經確定一件事情,雲南一時半會是亡不了國的。這才下定決心投雲南。
而今好容易在雲南混出頭來。
讓他再去當海盜,是萬萬不肯的。
至於殺蘇景由更不可能。
宋軍將門,其實很講究門生故吏的傳承的。他是蘇劉義的部將,現在說是蘇家家將都行,家將弒主,不管在哪一方,都不受待見。
「公子長大了。」霍公明行禮說道:「末將接令。」
隨即下去指揮作戰。再也不說一句話。
但是霍公明如此,並不代表其他人也如此。
卻見幾艘船,見局面不妙,轉帆就走。一連走跑了十幾條船。占了所有船隻的三分之一。
其他船隻看著霍公明的船隻,非但不跑,反而衝進了元軍船隊最中間,拼命將元軍一艘大船給點了。而霍公明船上更是死傷慘重。
連蘇景由都親自上陣,他開元寺的師兄弟們,有好幾個戰死,船上更是被點燃一處火頭,好在霍公明的船上,沒有多少東西。比元軍的船隻好太多,元軍船上都是糧食。糧食其實是很好的燃料,一但點燃。很難撲滅的。
也正是如此。
其他船才沒有潰逃。
蘇景由親自上陣,生死搏殺的時候。陳國峻這邊也到關鍵時刻。
「咻-----」一根火箭從元軍船隻上飛了出去,直接砸在一艘火船之上,火船頓時炸裂開來。燃起熊熊烈火。甚至引燃了其他火船。
「這是什麼東西?」
這種武器,是陳國峻從來沒有見過的。
在發動火船的時候,陳國峻已經想到了常規反制手段了,卻萬萬沒有想到,韃子還搞出這個新玩意。、
這種東西,準頭並不算太好。但是在幾百米的範圍內攻擊一艘船,是完全沒有問題的。而且個頭非常大,裡面似乎可以裝火油,或者火藥。
就會產生爆炸,或者爆燃兩種情況。
特別是燃燒這種,
打在火船上,效果分外好。
火船上本來就裝著很多易燃易爆品。一瞬間,爆炸甚至能波及到其他船上。
太平江航道限制了船隻,是指吃水深的大船。而不是火船這種小船。火船還沒有靠近,元軍船隻,就被點燃。駕馭火船的將士,要麼直接被燒死。要麼,就跳江求生。
失去控制的火船,也就如順水放大燈。根本撞不上大船,即便能撞上,也會被韃子用各種長杆推開,或者頂出。
根本不可能燒到元軍的糧船。
陳國峻目測,僅僅燒了十艘大船,而火船已經用盡了。
「是時候撤退了。」陳國峻對於這個結果,是有預計的。
他設計這一戰之前,也想過會有這樣的結果。
但是,他思來想去,還是不能放過機會。
畢竟戰果大小,只有打了才知道。如果他真能一把火燒掉這一支船隊,對元軍的打擊將是毀滅性的。
值得嘗試。
另外就是陳國峻在陳慶余的對戰之中,越來越不具備優勢了。
報仇僅僅需要一腔熱血。但是戰爭卻需要持續堅定的忍耐。
希望在困境中,是非常可貴的。
陳國峻是心如鐵石。
沒有絲毫動搖。
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與他一樣。
陳國峻與陳慶余的戰事,與其說是雙方小規模不間斷的戰事,還不如說人心之戰。爭取人心,要比打仗更重要的。但是漫長的雨季中,有多少人能從始到終不動搖?
可以說如果這樣的治安戰持續兩年,乃至於更久,陳國峻就越來越沒有希望。
人心就是這麼現實。
這種情況下,陳國峻就越發希望勝利,勝利不在於勝多少,而在於能夠鼓舞人心。
今日之戰,雖然沒有理想的效果。
但也不算是敗仗。
至於戰死的將士。
陳國峻不是不心疼。而是亡國之餘,在安南這一片戰場上,性命已經是算是最廉價的東西了。蒙古人不在乎,陳國峻也只能咬牙拼了。
除此之外,他手中其他籌碼,已然不多。
「撤。」陳國峻一聲令下,隨即下令點燃撤退的烽火。
蘇景由渾身是血,手握長槍。身上掛了好幾根箭矢,因為有鎖子甲沒有入肉。
在開元寺練習的武藝,沒有辜負他。在與韃子三次接舷戰中,他親手刺殺三人。站在肉搏的第一線。
因為船隻一直在動,雙方接舷戰,的時間窗口並不長。除非那種破釜沉舟一般,將自己的船隻與敵人的船隻釘死在一起。分也分不開。那就真的是,不成功則成仁了。
每一次雙方船隻交錯而過。就是一輪慘烈的廝殺。
但是每一次韃子的緩慢而堅定的逼來。
蘇景由的船,運作越來越慢了。
不是船有什麼問題。而是人不夠。
甲板上,船艙中,大片大片屍體。
船艙中的屍體,是剛剛開戰的時候受傷的,那個時候,還有多餘的人手,搬進船艙中進行簡單的處理。而後面戰事緊急。受傷的人只能在甲板上就地處置。死了也沒有人管。
而船艙中更有很多重傷員來不及醫治,流血過多而死。
甲板上大片大片的血污,都已經滲透到木質中了。估計,這甲板永遠也洗不乾淨了。
這個是時候,不知道誰喊了一句,「烽煙,烽煙。該撤退了。」
當蘇景由看到這兩道黑煙的時候,長長鬆了一口氣。
雖然戰場上很多艘船在燃燒,滾滾黑煙,沖天而起。但是,這個雙方聯絡的烽火台,已然有人時時刻刻盯著。
整個南海水師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局面了。
幾十艘船,被擊沉,被焚燒近十艘。逃走十幾艘。剩下的也不過二十多艘船,在奮戰之餘,每一艘船都有或多少的損傷,更有幾艘船,已經失去控制了。
之所以不沉,無非是木船天然浮在海面上而已。
而其他船上,也有大量的人員缺口。
幾乎無法操縱船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