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阿術的困境

  第一章阿術的困境

  大都城南。

  忽必烈的儀仗充斥道路。

  忽必烈騎在馬上,阿術落後半個馬身,忽必烈說道:「脫歡這個孩子,是個不成器的。希望你多多照顧,多加調教,將來能像個樣子。」

  阿術說道:「陛下,何出此言,鎮南王天生貴胄,只是沒有經驗而已。只有經過幾次戰事,說不定,臣今後還要鎮南王照顧的。」

  阿術很清楚,整個大蒙古是孛兒只斤家族的天下。

  很多宗王一出來就直接統率大軍。

  阿術能讓皇子作為副帥,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至於忽必烈說,自己兒子不成器。不管是真不成器,還是假不成器。這都不是阿術能搭話的。

  「大汗,臣這一次準備-----」阿術想將自己的作戰計劃告訴忽必烈。

  忽必烈一擺手,說道:「不用告訴我,你怎麼打。朕信得過你。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戰場上的事情,哪裡能提前預料好啊。」

  「而且,我估計這一戰,虞醒不會坐視不理的。會有大量火器參戰。這種新打法,朕也沒有經驗,還要看你自己怎麼打了。」

  雖然話是這麼說。

  阿術心中也非常感動。

  這一戰,長江以南的人力物力全部歸阿術節制,各路人馬有幾十萬之多。海船更是上千艘。權力如此之大。簡直可以割長江而治了。而忽必烈不加垂詢。任阿術操持。

  這裡面固然有超然的自信。

  忽必烈覺得,只要他活一天,阿術就翻不了天。

  這天下就是孛兒只斤家的。

  但其中信任,實在是非常人所能及。

  「臣謝大汗。」

  忽必烈點點頭,說道:「脫歡。」

  脫歡騎馬從後面過來。「阿爸。」

  忽必烈說道:「到了南邊,老老實實聽話,阿術就是的老師,他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如果讓人知道,你不聽話。我親自抽你鞭子。」

  脫歡聽了這話,非但不驚恐,反而更是興奮。甚至眼睛瞄了一旁的真金太子。

  原因很簡單,忽必烈這些話,就是要讓脫歡與阿術連在一起。

  阿術是什麼人?如果脫歡是阿術的弟子,那麼脫歡在軍中,一下子就有了根基了。

  「是。」脫歡立即行阿術行禮,說道:「弟子拜見老師。今後還請老師教我。」

  阿術看看忽必烈,目光餘光掃過,在後面面無表情的真金太子。一時間心緒混亂。面對虞醒,他雖然覺得頭疼,但是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對付不了虞醒。平定不了雲南。

  但是此刻他實在是頭大無比。

  真金太子的地位,可不是那麼容易挑戰的。

  更何況,阿術擔心,忽必烈根本沒有動搖真金太子的想法,僅僅是父子之間的一次鬥法而已。

  那他的處境可就尷尬極了。可以說里外不是人。

  但此情此景,他能做什麼?

  「鎮南王殿下多禮了。殿下想學什麼,老臣自己傾囊而授,只是老師之名,臣實在擔不得。」

  阿術唯恐再鬧出什麼么蛾子,立即行忽必烈行禮說道:「大汗送臣出城,臣已經不敢當了。請大汗止步。臣這就去了。」

  隨即翻身下馬行禮。然後在上馬,一拉韁繩就南下了。

  阿術的衛隊,脫歡等一眾將領,也紛紛行禮過遠去了。

  這一番舉動,雖然有些失禮,但說到底蒙古人不如漢人那樣看重禮節。阿術更擔心,再留下來,再說出一些要命的話,就實在難辦了。

  忽必烈看著阿術的舉動,他自然知道阿術的心思。

  不過,他不在意。而是看向真金,說道:「這才是我大蒙古肱股之臣。」

  言下之意,漢人雖然可以重用。但不是大蒙古國的根基。

  真金說道:「的確,速不台家族三代侍奉,忠心耿耿。如董家一樣。都是忠臣。」

  真金太子與忽必烈之間的矛盾。其實就是全面漢化,與內蒙古外諸族的問題。

  在真金太子看來,孛兒只斤是皇族,是超越民族,可以是蒙古人,可以不是蒙古人。只要是忠臣,就能用。

  而忽必烈始終秉承著蒙古核心統治天下,漢人僅僅是諸族之一。甚至因為漢人太強大了。人數太多了。要用,也要防。

  忽必烈心中嘆息一聲,暗道:「太天真了。」

  曾經,忽必烈也是這樣想的。但是王文統之事,給了忽必烈極大的打擊。

  王文統是金末進士,山東人。曾經在山東李檀哪裡任職,後來到了忽必烈身邊,忽必烈對他很是信重。對王文統之信任,要比對阿合馬之信任多太多了。

  可以說王文統當時就是真丞相,總覽軍政大事。中統鈔就是他發行的。

  王文統也很能幹,在忽必烈與阿里不哥爭位,等事情上立有汗馬功勞。但是栽在李檀謀反這一件事情上,李檀謀反之前與他書信來往。當查出來的事情,忽必烈根本不敢相信。

  親自審問王文統。

  王文統只能承認。當時是緩兵之計。李檀謀反的時候,忽必烈大兵在草原上與阿里不哥對陣,他擔心忽必烈腹背受敵,才虛以委蛇。

  但是忽必烈只問了一句話:「為什麼不稟報?」

  你既然想穩住李檀,為什麼不立即上報?

  真以為他忽必烈是傻子嗎?

  王文統隨即滿門被殺。

  也讓忽必烈對用漢人產生陰影。

  忽必烈此人寬仁大度,知人善用。很少有看走眼的時候,王文統就是其中之一。當時的情況,幸好李檀膽怯,不敢舟師從海路直奔大都。否則,在王文統裡應外合之下,大都都要丟了。

  這才讓忽必烈明白。漢人聰明。但也狡詐。

  漢人與蒙古人之間的矛盾,不是說,你不在意,別人就不在意的。

  孛兒只斤家族永遠是蒙古人。

  這也是忽必烈對真金的複雜的態度。

  看見真金,忽必烈就好像看到當初走彎路的自己。

  自然有很多不滿意的地方。想要讓真金改了這些臭毛病。但僅僅如此,各種敲打,都是為了這一件事情,從來沒有要廢真金的意思。忽必烈對阿術說脫歡不成器。

  阿術覺得是忽必烈自謙,就類似於犬子的話。

  但,知子莫若父。忽必烈是真覺得脫歡不成器。

  只是真金心思已定,簡直又臭又硬。讓忽必烈很是煩惱。

  與現在家長對孩子一樣,覺得腦瓜子嗡嗡的。

  卻毫無辦法。

  「陛下。」阿合馬忽然說道:「臣以為,雲南到底是南宋餘孽。讓文天祥去招降。或許有些用處。」

  「怎麼可能?」忽必烈說道:「此南人真宰相。心如鐵石。」

  人群之中,留夢炎臉色如火。覺得很多人在看他。卻也不敢多看。只當自己不存在。

  「陛下。那此刻留著文天祥也沒有什麼用了。」阿合馬說道:「臣可是聽說,很多人都想見文天祥。這些人的心思,臣不知道。但想來對我大元,沒有什麼好心思。文天祥能降,早就降了。現在不降,還留著,反而讓天下人以為我們軟弱。」

  「臣以為,當斷則斷。」

  「父皇,」真金太子說道:「真如父皇所言,此人乃南人真宰相。如果能說服他投降。對天下安穩大有好處。殺人,何其易,一刀即可。」

  「可人頭落地,就長不出來了。將來有事用得上,文某的時候,可就不好辦了。」

  真金太子對文天祥有好感。

  因為真金太子幾乎是完全漢人價值觀的。在他看來,文天祥這樣的忠臣,不該受刑戮。而且秉承這樣想法的人,還有很多。都是漢人。

  畢竟宣揚忠孝之道。是儒家的核心價值觀,縱然是前朝忠臣,也要捧得高高的。文天祥此刻已經成為忠臣的代表了。文天祥死活並不重要。但是讓朝廷明正典刑殺了。卻又太多的負面效果了。

  忽必烈說道:「那真金你去勸勸文天祥,文天祥願意歸來,我以丞相之位待之。如果不願意-----」

  忽必烈眼睛中閃過一絲殺機。

  不為我用。縱然再好厲害的人物,在忽必烈看來,僅僅是威脅。

  漢人的學說,忽必烈僅僅拿來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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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天祥已經不知道自己這斗室中待了幾年了。

  每天只看見,光影在潮濕的牆壁上緩緩的爬行,從最西邊爬到最東邊,然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牢房中沒有燈。

  只有文天祥一雙眼睛在黑夜之中閃耀著光芒。

  這些年在牢房中,夏熱冬冷。他的身子骨越發不好了。身形越發消瘦了。好似一把枯骨。再也不是當年花滿臨安城的狀元郎,偉丈夫。

  而且身體上各種病痛都找上門來。雙腿每年都在疼。

  文天祥也不在乎。

  事已如此。

  文天祥無思無慮,唯欠一死。

  生死之間,就如此之坦然。身體上一點小小的折磨,又算得了什麼?

  「文丞相,有人來看你。」

  文天祥心中好奇,暗道:「誰要來見我?」

  文天祥剛剛來大都之後,有很多人來勸降他的。那時候,往來如織,很是熱鬧。來得最多的是留夢炎。

  大抵是,人人都將文天祥與留夢炎放在一起,他受不了了。希望文天祥也投降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