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高爐鐵流
龍則溪對虞醒的感情很複雜,在芒部被逮住了。心中高看了虞醒一眼,結果看了虞醒一路來散羊一般的行軍,心中頓時覺得,不過如此。看虞醒在冶鐵上,另闢蹊徑。龍則溪是嚴重看不起的。
說龍則溪是冶鐵大師,自然不是。
但是他下面有很多這樣的鐵匠,才能供應芒部兩千斤鐵。
很多鐵匠表示,他們看不懂虞醒要做什麼。
於是龍則溪就覺得虞醒根本就是瞎胡鬧。
結果,但是結果,這麼多人開採的鐵礦石,不過一兩天的功夫,都用完了,木材也沒有了。
鐵都鋪了一地。
這結果,讓他如何相信?
很多事情,外人看來,很尋常。只有行內人才知道其中厲害,比如有人左腳踩右腳,飛上天了。一般不過腦子的人,沒有什麼反應,學物理的直接會喊:「我的速效救心丸了。」
龍則溪就是這種感覺。
他此刻對虞醒一點別的想法都不敢有。而是迅速的過了一遍自己在虞醒面前做的所有事情,發現自己在虞醒面前不夠恭敬。特別擔心虞醒如何對他有意見怎麼辦?
亡羊補牢,時猶未晚。
他自然要努力向組織靠近了。
虞醒心中暗道:「這是我的疏忽了。」說道:「那拜託了。」
龍則溪立即行禮說道:「屬下為虞公做事,是屬下的福分。」
於是,在龍則溪的努力之下,周圍所有的夷人都參與其中,為冶鐵提供燃料。但是,即便如此,整個高爐,也不燃燒了半個月,總共產出一百多噸鐵。
鐵礦石徹底供應不上了。
虞醒之前想過出問題,但萬萬沒有想到問題出在這裡。
不過,想想也理所當然了。
畢竟社會生產是一個相互關聯的系統,單單提高某一個環節生產效率,必然會導致其他生產環節出問題,想要提高整個社會生產環節,必須每一個環節都要考慮到。
只是,虞想看著麾下這一點點人。
卻也明白,任何提高生產力都是建立在相應的基礎上,別的不說,最少人力資源要夠吧。他麾下總共才一萬多壯丁,就這麼一點點人,還想做什麼啊?
什麼也不要想了。
「使君,」龍則溪畢恭畢敬的說道:「不知道有一件事情,當講不當講。」
虞醒說道:「但講無妨。」
龍則溪說道:「我在周圍發現水西安氏的人。」
虞醒微微一笑,說道:「龍兄,這個時候願意跟我說水西安氏了?」
龍則溪「撲通」一聲,跪下來,說道:「虞公,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但是從來沒有與水西安氏有勾結,還請虞公明鑑。」
虞醒一把抓住了龍則溪將一扶起來,說道:「無妨,而今龍兄可願意與我開誠布公地說一說水西安氏到底是做了什麼?」
虞醒從來不去琢磨人怎麼想,他只看人怎麼做。
龍則溪這一段時間都在他的眼皮底下,盯著龍則溪的就是他的老熟人呂敢當。不管龍則溪內心之中到底怎麼想的。而今他明確地投靠,願意開誠布公地談談。虞醒自然要接納啊。
而且他這一段時間,也不是什麼事情都沒有做的。
也派人探了水西安氏的底細,七星關這裡是水西安氏的西境,往東一直到貴陽,都是水西安氏的地盤。人丁數倍於芒部。能動用的人馬到底有多少,一時間也難以探查清楚。
但也不是一點都沒有打聽出來。
比如水西安氏這一段時間,從很多地方調兵向西。也就是芒部的方向。
龍則溪的話,更是印證了這個消息:「虞公,水西安氏如呂氏一樣,是漢人的稱呼。安氏下有四十八苗寨,十四則溪。可以動用兵馬數萬之多,是慕祖九部僅此於羅殿國的一部。」
似乎怕嚇著虞醒,龍則溪立即補充道:「不過,水西安氏與水東宋氏一水之隔,問題重重,在東北方向還有播州楊氏,他的心思多不在芒部。調動過來的僅僅是一小部分。一個多月前,水西安氏已經派人來找,讓我轉投水西安氏。封我為一寨之主。」
虞醒說道:「那你為什麼不投水西?」
龍則溪說道:「使君,說笑了。我從小在芒部長大,到了水西又有什麼人脈。水西安氏的名聲-----」龍則溪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只是簡單說道:「有些不好。我更願意待在芒部。而今見了使君大才,知道誰才是天命真主。願意將泥槽數千丁口,一併獻給使君,只求使君收下。」
虞醒說道:「何須如此,我說過。此地該是你的還是你的。」
虞醒是真心話,因為他覺得此地是雞肋。
泥槽人丁不多。丁口數千。男為丁,女為口。總共才數千人了。比不上後世一個村落。如果說管吧,要派人來,虞醒而今手下人才匱乏,哪有人派到這裡管啊。如果讓龍則溪管理,與之前,有什麼區別。還得了一壞名聲。
虞醒也要考慮影響,芒部比不得水東,外面也是有四大則溪的。這僅僅是一泥槽而已,這幾個則溪,在外也是有作用的,最少敵人如果要打芒部,是不可能繞過這幾個則溪。
虞醒可不因為因為一個雞肋的泥槽,反而讓其他則溪離心。
這是因小失大。
而且,這一次高爐冶鐵更讓虞醒確定一件事情,那就是此地非久留之地,縱然有鐵礦,煤礦,但是人煙稀少,交通不便。不可能作為根基之地。
虞醒對這裡經營就不那麼上心了。
龍則溪聽了,更積極的將帳冊遞上,說道:「使君,這是我的一片誠心,帳冊在此,使君立即可以派人去分田徵兵。」
虞醒看著龍則溪,看他真有幾分真心實意,心中一動,將帳冊還給了龍則溪,說道:「我任命你為泥槽長,你就按敦州體制,此地授田徵兵便是了。」
「我對泥槽地方不熟悉,龍則溪,可有什麼計策要獻給我?」
虞醒對別人對自己非同一般的熱情從來是很警惕的,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他看龍則溪也是一個有所求之命。
按理來說,則溪是官職,而今龍則溪改任大宋的官職了。不應該繼續叫則溪,但是龍則溪的名字太過不雅。虞醒乾脆當將這個當成龍則溪的名字了。
龍則溪被虞醒說中了。他臉上的尷尬一閃而過,說道:「使君所所不知,這鐵在山中,可是硬通貨,六脈九部,乃至於其他部落,無不缺鐵。其中有大利。如果使君同意,屬下願意為使辦這一件事情,在最短時間內,將這些鐵全部銷售出去。」
虞醒心中暗道:「果然。」
鹽鐵古代是大利,沾手的無不富的流油,龍則溪寧肯放棄自己原本的領地,就是想在這上面沾沾手,就有數不盡的利益。畢竟山溝溝里的幾畝田,才能值幾個錢啊?
虞醒覺得,龍則溪其實之前也經營過鐵礦生意,否則也不敢打包票。
這並不重要。
誰沒有私心?
虞醒從來不在乎這個,他只在乎,這一件事情對他是不是有利。
隨著虞醒在芒部立足,將芒部改為敦州,民心依附後,虞醒做的事情越來越多,花銷也越來越大,靠得就是之前阿濟的慷慨資助,但是阿濟幾代人的積累,也經不起虞醒如此大手大腳的開銷。
財政危機雖然還沒有出現,但已經危機暗伏了。
如果能在鐵上搞出錢來,也是一件大好事。
虞醒說道:「龍兄果然大才,我改任你為鐵監。監管此地,負責鐵料銷售,這裡的民戶一併由你管理。不過,現在不是銷售鐵料的時候。」
「屬下多謝使君信任。」龍則溪說道:「不知使君有何顧慮?」
虞醒說道:「錢帛動人心,總是要做好準備才行。第一批鐵先打造兵器。」
其實虞醒知道,第一批鋼鐵,質量並不穩定,畢竟是第一批,更是其中出了很多事情,比如用石炭換木材。今後高爐的鋼鐵質量上要好很多。
但是人心險惡,有備無患。總不能自己沒有裝備好,先將鋼鐵賣給其他人。
龍則溪賠笑:「使君明鑑萬里,是我財迷心竅,沒有使君思慮周全。」
虞醒心中暗道:「這也太像漢人了。這馬屁拍得。」
只是虞醒也不知道,自己居然一語成讖。
就在七星山腳下,此刻有一個人也在問這邊的事情。
他叫安阿諾。
他是水西安氏家主,水西與芒部多年鄰居,他豈能不關注芒部的情況,一聽芒部有變,他就準備起來。
只是山高路遠的。從得到消息,到動員兵馬,派人提前拉攏芒部的人,這一套動作下來,花了兩個月多一點了。
對於這個時代並不算慢。
但對於虞醒來說太慢了。
只能說現代人與古代人的時間完全不在一個節拍上。
現代人恨不得將一天掰成分鐘過,但是古代人做事,一般按天算的。
兩個月的時間,水西安氏數千精銳壓境,而虞醒已經將整個芒部掌控在手中了。
這就讓安氏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