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瀾滄江上
車裡碼頭上。
刀鈳對趙忠進行最後的勸阻,說道:「你不再想想,這一件事情,我們也不是沒有想過。但是好多年都沒有人能走通?而且死傷慘重。你-----」
「我意已決。」趙忠下定決心,說道:「這七條船,是暫借。有所損害,我回昆明之後,一定會稟報上面,不會讓刀公吃虧的。」
「小事。」刀鈳說道。
這七條船都是小船。
每船最多能坐七八個人。比江南的烏篷船稍稍大一點。
一來,瀾滄江在車裡這一段,雖然也能通航,但大多數都是擺渡需要,用不上大船。
二來,刀鈳也提醒趙忠。
他如果真想通過下游,就不要想大船。
大船絕對沒戲。
車裡雖然不是什麼富庶的地方,但好歹人丁十幾萬,不至於在乎幾條小船。
刀鈳更擔心,如果趙忠一行人,一個也沒有回來,也是一件麻煩事。
「實在不行,那就回來吧。」
「我知道。」趙忠帶著自己的隊員上了船,還有兩個從車裡請來的嚮導,站在船頭拱手行禮說道:「多謝刀公。趙某去了。」
隨即長杆點開碼頭,緩緩南下。
刀鈳嘆息一聲,說道:「不知道能回來幾個人。」
雖然如此,刀鈳還是對趙忠感到佩服。暗道:「或許正是有這些人在,漢人才能在短時間內,在雲南站穩腳跟吧。」
順著瀾滄江南下。
剛剛開始水況很高,兩岸碧樹流水,鮮花不斷。河水緩緩流淌,清澈見底,水下的鵝卵石,一個個似乎伸手可得。小魚兒,也皆若空游無所依。
這種美景,即便是趙忠走南闖北,也很少見道。
只是感覺身子猛地一震,整個船猛地停了下來。
的確水下鵝卵石,真的是伸手可得。所以,船底摸到了。
趙忠下了船,站在水中,水都沒有及腰。這一段都能蹚水過河了。
不要說,大船了。就是他們這種大號烏篷船,都過不去。
「隊長,怎麼辦?」有人問道。
趙忠,扒光上衣,只著短褲,伸手摸下面的鵝卵石。手持一根長槍,一下一下的往地面下刺,他反覆確認後,得出結論。
這一段其實不難處理。
前文說過,瀾滄江上游高山峽谷,水流湍急。將很多石頭都衝下來了。
而這裡已經到了中下游,忽然有一段平緩的水流,大量石頭在這裡沉澱下來。抬高了河床。而不是整條都是石質河床,那就麻煩了。
這些鵝卵石想要清理,並不困難。
只需將鵝卵石挖深一兩米,足以通航。
「涼拌。」趙忠說道:「下來推船。」
所有人都下船,船的吃水一下子輕了許多,稍稍上浮一段距離,在加上人們都站在水裡,又推又抬的,這才好容易過了這一段河灘。
還沒有鬆一口氣,只見前面的船隻,又一次急停。
趙忠連忙過去,見裡面的人在拼命的舀水。
是一塊暗礁捅破了船底。一整塊木板都碎了。
已經沒有任何搶救的價值了。
於是,只能棄船,將船隻上的物資人員安排在其他船上。
趙忠重新安排航行,降低速度,他在最前面,一點點勘探水下情況。
剛剛開始還算好。
大部分河面有十幾丈,水深在一米五左右。足以通行大多數船隻了。只是暗礁林立,水下情況非常複雜。時不時還有高大的礁石,出現在河面正中間。
趙忠剛剛開始還為這些礁石作為標記,起名字。
比如,七星礁,是這一帶有七塊大大小小的礁石,烏龜礁,是指最大一塊礁石,好像是烏龜探頭。
但很快,趙忠就不記錄名字。
因為太多了,起名字太費事了。
於是,趙忠僅僅記錄:礁石,有礁石。
後來乾脆畫一個三角形,表示礁石。
這一座座礁石,讓趙忠內心非常不安。
這些礁石,或分割河道。或影響水流,都不便行船。
不過,倒也不是不能處理。
除卻少部分在水底的礁石不好處理,大部分露出水面的礁石,都是可以很輕鬆的炸掉。
這一段區域剛剛過去,前面忽然就好像天神一道劍氣,截斷了水流。
整個河面忽然下陷數尺,形成一道整齊的水線。
簡直大自然鬼斧神工,成就了一道天然的漫水壩。
趙忠一看就知道絕對過不去。
一行人只能暫時靠岸。
趙忠看看天色,說道:「先休息吧。」
夜裡。
一行人圍在篝火邊,聽著原始森林中,此起彼伏的野獸嚎叫。
幾個下屬彼此使眼色。
趙忠看在眼裡,說道:「你們有什麼話,就直說。」
「隊長,我們是不能該回去了?」
「是啊,從昆明到現在,已經死了十幾兄弟,還有一部分留在車裡了。而今這河也看,這樣子根本不能通航啊。修路也是很難修的。我們早就打聽過,在這老林子修路,幾場大雨之後,路都會被吃掉的。修不了的。」
「我們留下來,又有什麼用處?」
「對。」
「-------」
一開口,所有人怨聲載道。
在熱帶雨林中開闢交通線,是非常難的。最難的其實並不是修路。車裡南邊的很多山,其實也談不上多險峻,問題就是熱帶雨林的自愈能力,費好大功夫修一條路,只有連著下一段時間的雨,再去看,就會發現,被無數植物給吞噬了。
縱然,用修秦直道的工藝,將土給煮熟。但也擋不住,周圍各種植物的藤蔓蔓延。
修路容易,維護難。
原始森林中,常常有象道,就是大象走出來的路。但是很快就被熱帶雨林自愈能力個淹沒了。
如此瀾滄江水路才如此寶貴。
瀾滄江航道只要打通,或許還需要一些清淤維護,但是與熱帶雨林中的道路相比,那維修的工程量簡直差太多了。
只是,一行人走到現在,實在是看不到希望了。
這些人僅僅看到了他們現在的工作,似乎毫無意義可言。
「這條壩是能炸掉的。」趙忠說道:「我看了。雖然很難,但是炸出幾個缺口,還是非常容易的。」
為了開闢石門道,秦漢時代,就能硬生生鑿開大山。開通道路,對於瀾滄江的很多問題,都是有辦法解決的。更不要說,虞醒給這個時代帶來很多技術。特別是火藥在開礦中的使用。
開礦很多時候,就是炸石頭,就是爆破技術。
水下爆破,固然很難,但並非不能。
其實說到底是一個代價的問題。
打通這一條瀾滄江,要付出極大的代價。這種投入,能否在未來收回成本嗎?
這是明清朝廷想都不會想的事情,雲南就已經是邊陲地帶,誰會給雲南的邊陲投這一筆錢?
而南方這些小國,更是沒有這個技術與能力。
真正有計劃開闢瀾滄江國際通道,那是抗日時期的事情了。與滇緬公路一起納入規劃,但是隨著局勢發展,法國與泰國態度,很快就放棄了。真正將規劃這一條航道,是八十年代之後的事情了。
「既然能炸掉,就不算不能疏通。」
「我必須給殿下一個交代,不管是行,還是不行,不行,為什麼不行?」
「有誰想回去,現在就可以回去。」
「反正我要繼續走。」
「睡覺,明天趕路。」
趙忠甩手離開了。
留下了這些人面面相覷。
第二天一早,趙忠發現沒有一個人決定回去。
漢軍待遇很高,但是軍法森嚴。
他們雖然調入探險隊,但本質上是軍隊編制。
趙忠是他們的上官。
如果能說服趙忠掉頭回去,自然沒有問題。但是他們敢甩下趙忠自己回去,那就是臨陣脫逃,面對他們的是軍法處置。
再者,漢軍方興。
趙忠固然是想完成這個任務,求一個前程。
其他人面對艱難動搖了。但內心深處也有這樣的心態。
漢軍新立體制,雖然說上面的蘿蔔坑漸漸滿了。升遷不如之前,飛一般的速度,但是好歹有功必賞,不管是土地,金錢,官職,總歸是有的。
只要做成了。就一定有回報。
他們動搖的僅僅是這一件事情到底能不能成。
趙忠說道:「現在我們抬著船,從一邊拖過去。再次下水。」
於是,幾十個抬著了一條船,在艱難的河灘上行走里許,才找到另外一個下水的地方。
如此再三,用了整整一天,才算過了這一段河道。
次日,再次上路,趙忠暗暗祈禱:「老天保佑,希望下面順風順水。」
隨即上船。
似乎是趙忠的祈禱起了作用。
大河滔滔,河水平緩,雖然也有礁石,但是主航道上,卻很順暢。
真是順風順水,船速緩緩變快。
一船人喜笑顏開,似乎覺得之前種種艱難總算是過去了。光明就在眼前。
只是趙忠的臉色緩緩的變了。
平靜的河水,緩緩有了一絲浪花波紋,這波紋越來越大,隨即滔滔的流水之中,傳到耳朵之中,越來越大。
所有人都笑不出來。
船速越來越快,船上已經感到明顯的顛簸之感。
「隊長,怎麼辦?控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