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喬堅來了
一石擊起千層浪,虞醒破芒鎮並分田後。
很多人比虞醒更加著急。
喬堅就是其中一個。
在虞醒走後,喬堅一直睡不好。
現實的處境:諸葛寨之中有千餘俘虜,這都是不安全因素,他豈能不擔心。
這並不是他最擔心的,他最擔心的還是虞醒之行的成敗。
喬堅越是打聽從此地去芒部的艱難險阻,就越發明白,其中困難,暗道:「鄧艾暗度陰平道,也不過如此了吧。」
越是明白,就越是患得患失,越是坐立不安。
擔心虞醒兵敗身死,擔心自己無處著落,又擔心,萬一虞醒勝利了,他喬堅沒有參與到這一次行動之中,豈不是要被很多人超過,他想在虞醒麾下混出頭來,就更不容易了。
好容易得到了消息,虞醒神兵天降,夜斬阿濟,芒部上下無不臣服。
喬堅大喜之餘,更是急迫的要飛起來。
如果虞醒在此之前,不過山寨頭目,所謂公子,不過是客氣與尊敬虞允文:公子者,公侯之子,也可以是相公之後。
而今也不一樣,只要虞醒能在芒部坐穩,就是眼高於頂的韃子,估計也會知道虞醒的名字。無他,掌控十幾萬丁口的人,不管在什麼時代,都是不能忽視的。
喬堅已經將遇見虞醒視為他最大的機會:豈能錯失。
他立即拋棄諸葛寨的一切,只帶了人丁細軟,奔赴芒部。這一路上喬堅細細看了,沿途情況。這一路,是所謂的去芒部的大路,兩側山巒聳立,竹林如海。
唐人所謂的八百里竹篁道。
即便如此,一路上,也是行路艱難困苦,讓喬堅有些承受不住,他更不能想像,虞醒繞道破芒部,又是何等的艱難。
「難不成真是飛過去的?」
越是如此,越是感念虞醒絕非尋常人,喬堅就越是心急,一定要在虞醒那裡留一個好印象。
只是喬堅到了芒部,卻見芒部好像空空如也。只有幾個老的走不動路,還有小孩子,其他壯丁都不在。喬堅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轉過街頭,卻見摩肩擦踵,人山人海,說話的聲音嗡嗡,就好像所有空氣在震動。
喬堅一下子害怕了。暗道:「這,是要出事啊。」
正不知所措,忽然有人拍著喬堅的肩膀:「老喬,你可算是來了。想死我了。」
喬堅一看,卻是楊承澤。
他與楊承澤素無交情,只能算認識而已。聽這一句話,根本毫無頭緒。
楊承澤也不管喬堅什麼反應,死死地抓住了喬堅的手,就好像手銬一樣,給銬死了,拉著喬堅:「讓讓。」
所有百姓都非常聽話地讓開的道路。
楊承澤拖拽著喬堅,大步走了進去。
阿濟的宅子而今已經成為了芒部辦公的公署。而今裡面所有人都忙得腳後跟打後腦勺。見了喬堅都雙眼發光,王四哥拎斧子的手,沾滿了墨水:「老喬,你可算來了。」
「老喬,你怎麼才到啊。」陳河此刻耳朵之後插著一根毛筆,見了喬堅,就好像是親人一般。
「別說了,公子說了。」阿七說道:「要喬先生到了,立即去見他。」
喬堅迷迷糊糊的,他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混到了先生的位置。
喬堅被帶著去見虞醒。
虞醒見了喬堅,也是長出一口氣:「你可算來了。現在有一件事情,要你處置。」
虞醒乾脆利落地將他下令分田,以及現在要給所有芒部的人分田造冊,也就是齊民編戶的工作。
不要小看這一件事情,即便進入現代戶口制度也沒有完全退場,這是一個國家根本要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是非常難的。就不說其他的了,單單芒部本部,就有數萬人。登記造冊,丈量土地,單單靠虞醒團隊之中,幾十個識字的人。工作量太大了。
這才有了喬堅看見的所有人都在忙,即便王四哥,多少年沒有摸過筆桿了。此刻也必須上。
喬堅是讀書人,他知道這一件事情的分量,不客氣地說,他只要能做好這一件事情,他就是虞醒團體中的蕭何。但他更清楚多難:這根本不是他一個人能做好的事情。
這工作量太大了,是要累死人那種。
喬堅面露苦色。
虞醒說道:「怎麼,喬兄不想做?」
虞醒心中暗道:「這個難辦了。」
虞醒安排工作,從來不強迫人。一般來說,他安排的工作,別人從來是搶著做的。畢竟跟隨他做研究,是無數學生的夢想。而今卻不一樣了。齊民編戶都是很繁瑣,但沒有技術含量的工作。很累很忙,別人不願意做,也是很正常的。
更何況,虞醒也知道:他沒有足夠的人手派給喬堅。
「該怎麼PUA一個不願意工作的人工作?」虞醒心中暗道。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全新的課題。
喬堅聽虞醒這麼一問,頓時好像有電流從腦門直衝腳後跟,心中無數念頭紛雜:「虞醒是何許人也?別人不知道,我能不知道嗎?看上去翩翩公子,那是的虛偽面具,他骨子是曹阿瞞,手黑心更黑,殺阿濟砍菜切瓜一般。我已經準備在他麾下做事了。今日不順他的意,將來他有無數辦法折磨死我。我怎麼敢猶豫。」
喬堅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嘴巴。
在他看來,此刻虞醒不是虞醒,是頂著老虎頭,一張口,就帶著剛剛吃過人的血腥味。而自己不過一個可憐的小白兔。大老虎兩個指頭捏著一根皺巴巴的小花,問小白兔:「你要嗎?」
身為小白兔的自己,怎麼能讓這小花落在地面上啊。
「為公子做事,萬死不辭。」喬堅慷慨激昂地說道:「此事,儘管交給我便是了。」
虞醒一愣:「真的沒有問題嗎?」
「真的沒有問題。」
虞醒還是將自己的準備,給了喬堅。不是別的,正是芒部原來的錢糧冊子。
喬堅拿過來一看:「這不是已經燒了嗎?」
虞醒說道:「對於我來說,只要看過,燒不燒都一樣。對於他們就不一樣了。這樣你的工作量就可以減少許多了。」
虞醒當時燒錢糧冊子,就是為了立信,雙方難以互相理解,虞醒只能用這些人理解的方式進行。而今建立起信任了,這冊子存在不存在已經不重要了。
而這冊子,是可以減少大量工作量的。
喬堅看著這錢糧冊子,心中暗道:「好厲害的手段。所謂二桃殺三士,不過如此吧。」
按虞醒的說法,誰種的土地,就擁有對土地的所有權。不過之前是為頭人種地,而今是為自己種地而已。而今之前錢糧冊子燒了,根本不知道,誰種那一塊地。
這裡就有巨大的空間,將別人的土地寫到自己名下的空間。
在此之前,多種一點地,少種一點地,又不是自己的,區別並不大。而今自己家的土地多一點,少一點區別太大了。這足以引誘出人性之中惡的一面。
這個時候,大部分人都在本能地想盡一切手段,去侵奪,鑽空子,將其他人的土地納入自己的名下。或者防止別人侵占自己的那一分。
所有人都會依賴虞醒的地位,想要虞醒做出有利於自己的裁決。當虞醒被所有人需要的時候,就是虞醒的權力被確定的時候。
喬堅看著虞醒英俊和氣的面孔,內心之中暗暗發冷,又暗暗興奮。發冷是對虞醒的手段,興奮是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在亂世里立足。
虞醒看著喬堅的樣子:「有問題嗎?」
喬堅斬釘截鐵地說道:「沒有。請公子給我一點時間。」
喬堅是一個人才,虞醒從一開始就知道。
但是這個時候,虞醒才覺得,自己似乎低估了喬堅。
一日之後,所有人列坐左右,等著喬堅的匯報。
喬堅滿眼通紅,布滿血絲,但是精神非常亢奮,說話聲音非常大,那種精神,似乎想要找人打上一架的感覺。
他朗聲說道:「公子,諸位我已經安撫了百姓,按保甲法,五戶為一保,五保為一大保,十大保為一都。而今總共建立起十七個都,各都人員,與保長人選,還沒有定下來,現在百姓都回去商議此事了。我與他們約定從今天開始,一個月之內,將都保制定好,定好之後,才說分田的事情。反正五月剛過,距離秋收還有一段時間。」
「以我看來,現在芒部有兩大問題,第一,是正名分。名不正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此事要公子決斷。」
喬堅看向虞醒,內心之中又是期盼,又是猶豫。
其實名分大義這裡,選項是很少的。
自立:繼承芒部的名義,也就是自居蠻夷。如此一來,可以避免韃子的打擊。
繼承大宋名分。那就意味著,一旦韃子知道他們,定然是不死不休的。
而名分大義,註定是無法保密的,一旦確立,最多一年多,韃子必定知道。
到時候等待他們的是什麼?
喬堅豈能不知道?
至於投元,喬堅從來沒有想過。
只是理想太殘酷,現實又難以接受。喬堅暗道:「公子,你會怎麼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