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洪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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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一章洪安

  漢軍這邊氣勢高漲,元軍那邊就越發萎靡不振了。

  元軍營地里,並不全部是前宋降將,也有一些其他方面的軍隊。但問題是,新附軍敗習慣了,一戰接著一戰,大量士卒潰退,將戰敗的恐慌,傳遞到後面。

  於是,面對進攻的漢軍,很多人先亂陣腳,又怯幾分。雖然不至於提不起刀,但一有風吹草動,都想著逃跑。前面勝負未分,後面的就先逃了。

  如此連鎖反應之下,誰還有奮戰之心?

  局勢已成。

  范文虎本部援軍加入戰場,也不能挽回局面。

  要挽回局面?非有一支能力挽狂瀾的精銳。一名能橫刀立馬的大將。

  自古以來,斷後之將,必須智勇雙全。而今也是一樣的。

  范文虎最大的問題是沒有一支能攻堅克難的精銳。

  范文虎也無心經營這樣的精銳。

  范文虎很清楚,他給自己的定位,就不是打仗,是暫時代替大都管著這些南宋降軍:這些不安定的因素。

  如果范文虎麾下有一支能與蒙古鐵騎正面爭鋒的精銳。

  范文虎面對到底是獎勵還是猜忌?

  更沒有這樣的將領。

  人以類聚,物以群分。

  范文虎這樣的人物,麾下豈能有虎將。

  即便當初是虎將,這麼長時間在范文虎身邊帶著,這變成貓將,狗將了。

  在具體戰術指揮上,范文虎更不是張萬的對手。

  如果二十年前,范文虎已經是一方重將,而張萬還是張珏麾下一小校。自然不可同日而語。問題是范文虎早就不靠打仗求榮華富貴了。而張萬卻在生死之間,走了不知道多少了來回。

  大成大敗之中,脫胎換骨。一戰又一戰下,將指揮藝術磨礪更加爐火純青。

  說到底,軍事指揮是一門技術,也是一門藝術,但是不管技術還是藝術,都是一天不練,手生。三天不練,不知道如何下手。范文虎少說十幾年沒有操心過這方面的事情了。

  此刻面對張萬蓄謀已久的突襲。能翻盤才是怪事。

  范文虎即便竭盡全力。也被張萬風捲殘雲一般橫掃城南十三寨,破長圍十幾余里,兵壓韃子河南大營。

  一天一夜之間,貴州城內,十數里長圍,盡染紅旗。

  ********

  後半夜打到第二天下午,張萬中二十多箭,幸好張萬的甲冑足夠好,最狠的也不過入肉寸余,沒有傷及內腑,只是失血過多,臉色蒼白。

  精神上卻很亢奮。

  他立即清點戰果。

  一天血戰,雖然沒有刻意俘虜,但也俘獲新附軍兩萬餘人。

  這也是張萬兵少。

  看管俘虜也占用兵力,甚至故意放走了一些俘虜。否則還能更多。

  刀劍弓弩堆積如山,一時間難以清點清楚,糧倉十幾座,初步清點,最少有兩萬石。等等。

  總之,單單憑藉這些物資,張萬如此撤回去的話。足以讓他多守上幾個月貴州城。

  只是犧牲也是相當大的。

  不說其他人,單單是張萬的親衛都換了一茬。張萬熟悉的面孔只剩下兩三張了,未必都死了。還有一些受傷下去醫治了。張萬身先士卒,他身邊的陣亡率,也是全軍最高。

  全軍陣亡五千餘人,失蹤數百。更有傷亡數以千計。

  張萬將傷員全部送到貴州城中,讓輕傷員代替守城的人員,又抽調出三千兵力。城中幾乎抽空了。

  即便如此,張萬麾下能再戰的,也不過兩萬出頭。

  而且是疲兵。

  張萬看著眼前的疲憊的將領,今日一戰嚴重透支了所有人的體力。這種透支,沒有幾日是恢復不過來的。

  但是張萬要的不僅僅是這些。

  「諸位,我們必須打下韃子河南大營,截斷韃子糧草。現在我們疲憊,韃子那邊只會更混亂。這是唯一能打下河南大營的機會了。」

  張萬估計,范文虎那邊的爛攤子已經不能用混亂來形容了。

  一場大敗,逃出最少三萬人。再加上范文虎派過來爭奪,被打回去的。估計有五萬敗兵。

  戰敗對軍隊來說,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而今張萬即便勝利,為了保持戰鬥力,還要做很多工作。

  比如清點各部差額,計算各部現在實用兵力,戰爭陣亡的將領,各部兵器缺少補充,等等說不盡的雜務。才能維持再戰。

  而打敗仗之後,這些都是要做的。

  而且更麻煩。

  比如打勝仗的軍隊,即便缺編了。但整體上編制還是在一起,或許,抽調了幾個指揮安排在另外一個方向。但是指揮官是知道自己的兵在什麼地方的。

  在敗兵可不是這個樣子。

  大兵潰退,那可是一片混亂,大部分敗兵都繞著自己的上司走。

  不繞著上司走,等著被自己上司抓丁斷後啊。

  大堆潰兵混雜在一起,看似人數上沒有變化,但完全失去組織性,沒有組織,就不是軍隊了。

  這才是真正的土雞瓦狗。

  當然了,范文虎部還不至於這樣,否則也不會撤回大營,而是漫山遍野,撒丫子亂跑了。

  至於武器裝備,張萬繳獲的堆積如山,清點的不及的武器,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總不能是從地面上長出來的。

  就算南岸大營是元軍的後勤中心,各種物資都不缺,但是從各部清點好人數,確定缺少多少,上報范文虎,范文虎批准,倉庫下撥。這也是需要時間。

  具體幾天都不好說。

  南岸大營中相當一部分軍隊武器都不齊,

  豈不是下手的好時機。

  給范文虎兩三天,潰兵戰鬥力恢復,范文虎從其他地方調兵,南岸大營的實力只會增加,不會減少。

  再想打,也就難了。

  只是麾下諸將都沉默不說話。

  張萬也明白大家有現實的難處。

  之前一戰,體力精力嚴重透支,有些將士,現在手都在抖。

  「將軍,下官有一計。」李鶴說道:「或可助將軍智取。」

  「哦------」張萬大感興趣,李鶴是故人。他很了解,李鶴不是信口開河的人。既然開口了。就有幾分把握了。「說來聽聽。」

  李鶴說道:「我為將軍介紹一個人。」

  隨即讓人引一人進來。

  來人行軍禮說道:「末將,鎮巢軍左統制洪安,拜見張樞密。」

  李鶴說道:「洪安,乃是我在元軍中的聯繫人。他也在俘虜之列。他依舊聯絡了千餘兄弟,願意為朝廷一戰。只需放他們回去,他會為我們開闢道路,甚至焚燒糧倉。」

  張萬頓時感興趣了。

  這種詐敗偷襲的手段,張萬很熟悉。只是之前與韃子打仗,很難用得上,因為韃子勢大,即便被俘虜,很少有人願意對韃子反戈一擊的。因為覺得沒有希望。

  而今,因為一次一次的勝利,人心依舊起了微微的變化。

  對於一些人來說,不需要雲南能夠反攻中原,只需要在西南立足,就會有無數人投靠。因為韃子從不將漢人當人。

  張萬說道:「鎮巢軍?你與夏貴什麼關係?」

  張萬對宋軍各大山頭很熟悉。川軍山頭,是余階,王堅,張珏,一脈相承。夏貴就是江淮軍的大山頭。張萬對鎮巢軍不熟悉,大體覺得,應該是夏貴麾下。

  「祖父洪福,乃是夏貴家將,提攜為鎮巢軍統制,因為夏貴投降,祖父不答應,夏貴設宴邀請,祖父赴宴,想要勸諫老家主,卻不想-----」

  「洪家滿門被殺。只有我逃了。」

  「實在走投無路,還是想辦法在軍中混口飯吃。方鳳方先生牽線,才知道漢王殿下百戰定西南,延續漢祚。一直想與李機宜聯繫,一直不得機會,卻不想而今相見。」

  張萬看了一眼李鶴,沒有說話。但是李鶴卻讀懂了張萬的心思:「這個人可靠嗎?」

  李鶴點點頭。

  李鶴對洪安自然是做過功課了。

  洪安想報仇是真的。想投奔雲南是真的。但是有幾分是矢志不渝抗元,報仇雪恨,有幾分是走投無路,想碰碰運氣。另求出路。只有洪安自己知道了。

  洪安與夏家的仇。他在新附軍中混一個小官也就罷了。

  如果冒出頭來,被夏家知道了,夏家一封書信,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他又不甘心沉淪下僚。

  有野心,有能力。想向上爬,此路不通,就另尋他路了。

  對人,很多時候宜粗不宜細。

  比如洪安真要死心塌地,想要效忠雲南。他真沒有機會冒險傳遞情報嗎?

  未必。

  剛剛打仗的時候,洪安也沒有臨陣倒戈,還是李鶴在戰俘中找到他的。

  但是,李鶴確信。

  洪安再現在的處境下,最好的辦法,就是沿著李鶴指得路,為雲南立下大功,在雲南混出頭來。轉身投奔韃子,對他有什麼好處?

  在韃子麾下,如果沒有投一個好胎,不是上層權貴,不管再有才華,一輩子最多給人當狗。

  范文虎能為一條好狗對抗夏家嗎?

  這不僅僅是洪安一個人的處境,也是全天下漢人之中有才華人才的處境。

  天下到底是漢人多。而且受教育程度也是漢人多。

  人才也是漢人多。

  這就是雲南雖小,對元朝壓倒性的戰略優勢。

  張萬沉思良久,說道:「好。」

  「且休息一日,明日再戰。」

  「將所有俘虜都釋放了。我給范文虎一件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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