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得勝兒
虞醒沉思了片刻。
輕輕搖搖頭。
他沒有選擇。
緬甸與元朝,兩者之間,必須儘快解決一個。
而能選擇的只有緬甸。
這個總方針不能變。
至於其他的事情,只能見招拆招了。
「大師所言之疫病叢生,可是瘧疾?」
「是以瘧疾為主。還有高熱,腹瀉,黃疸等等。大病一起,任你何等精壯的漢子,也握不住刀槍。」
「殿下要慎重。」
虞醒心中暗道:「瘧疾,還好辦。青蒿在雲南還是比較常見的。高熱,腹瀉,一般是消化道疾病,只要保持飲用水乾淨,多喝熱水,就能規避大半。黃疸是什麼?」
「又是什麼流行病?」
不得不承認,熱帶流行病太多了。
很多症狀不到當地是不會知道。
「白大師,可願意跟隨我去一趟緬甸?」虞醒說道。
白善長聽虞醒這樣說,就知道虞醒決心以下,只能嘆息一聲,說道:「殿下有請,貧僧敢不從命。」
白善長代表雲南本地很多人。
對於他們來說,虞醒並不是一個好選擇。但也不是一個壞選擇。
韃子是什麼作風,他們都是知道的。
一旦韃子入主雲南,一定會有一場腥風血雨的。不說別的。幾十萬元軍好犒勞,元軍上上下下的將領要分肥,這些都從什麼地方來?不都是雲南本地的民脂民膏嗎?
當初他們不支持虞醒,就是擔心這個。
而今木已成舟。他們其實最想讓虞醒堅持下去。
才有白善長的勸諫。
對於緬甸,這些人更是討厭。
如果說韃子還能相處,而緬甸那邊與雲南當地更是水火不容。
原因很簡單。
緬甸很大程度上是印度文明圈的,與印度聯繫緊密。韃子這邊還有很多漢人效力,很多方面已經與中原王朝接軌了。而緬甸那邊卻完全不一樣。
更重要的是,緬甸弱。
就不說作為中原王朝的一部分。
就是當年南詔,大理,都是壓著緬甸打的。南詔與大理都一度打到大海邊。
就是到了明代,麓川思家,也是與緬甸爭鋒近百年,最後被明朝給乾死了。如果不是三征麓川,將來緬甸是不是緬甸還是兩說的。
雲南本地人,壓根不正眼看緬甸。
如果不是山高路遠,雨季瘟疫,南詔大理都將緬甸給收拾了。
他們自然更不想讓虞醒向緬甸讓步。因為虞醒讓步,割得是雲南本地人的肉。
這邊話音剛落。忽然聽見一聲嬰兒啼哭。
立即有人報喜:「恭喜殿下,一舉得男。」
無數人面帶喜色,向虞醒報喜。
虞醒少見失態,一揮手:「賞。」
立即闖進去,看張雲卿。
張雲卿很累,渾身上下被汗水打濕了一遍又一遍。一縷縷頭髮都貼在臉上,正低頭看著孩子。
孩子眼皮僅僅貼在一起,眼睛珠子在眼皮下面亂動,嘴巴一嘟一嘟,哇哇大叫,好像是哭,又好像不是。
虞醒看著孩子,覺得自己心都化了。
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好像眼前的所有的局面,都不放在虞醒心上。
一想到這個孩子。
虞醒就有無窮的動力,去打緬甸,打韃子,與忽必烈一較生死。
這大概就是父親的責任,在虞醒身上甦醒了。
想要將這世界上最好的東西給孩子。更想要給孩子一個更好的世界。
張雲卿見虞醒過來只是溫暖的看著虞醒。
虞醒跪著床前,握住張雲卿濕漉漉的手,「你辛苦了。」
「相公,這是我應該的。」
「總算是對得虞家列祖列宗了。」
「對不起。」虞醒說道:「我太忙,這一次回來,都沒有來看你。而且-----」
「過幾日,就要走對吧。」張雲卿微微一笑,「我知道。」
張雲卿內心之中,未必沒有心酸,沒有痛楚與哀怨。
但是她很早就知道,她要嫁給的人是什麼樣的人?
她不求虞醒喜歡他。她只求虞醒能反元復仇,為了這個目標,她可以做任何事情。
這已經夠了。
上天已經夠垂憐她了。虞醒對她也是一心一意,她又怎麼能用女兒私情來拖累大事。
「沒事,將來天下太平後,我們相聚的時間會有很多。」
「是啊。」虞醒說道:「等將來天下太平。」
只是天下何時才能太平?
「殿下,」服侍嬤嬤說道,「王妃累了,應該好好休息,還請殿下迴避一下。」
虞醒看著張雲卿眼睛之中的不舍。
張雲卿不知道,自己一睡著,眼前的男人會不會走了。
再一見,就是幾個月後,或者,永遠不見了。
戰場上的事情,永遠不能用常理來衡量。
虞醒說道:「我就在這裡,雲卿是睡覺就行了。」
虞醒搬了一個小馬扎,坐在床前,牽著張雲卿的手。
張雲卿實在累了。
對於女人來說,生孩子就好像鬼門關走了一圈。豈能不累。就這樣牽著虞醒的手,沉沉的睡了過去。
虞醒看著沉睡的張雲卿,與同樣張著小嘴吐泡泡的孩子。一種幸福的感覺,油然而生。
虞醒有一種,放下外面所有的事情,就這樣守著老婆孩子,到天長地久。
只是,他根本閒不得。
「殿下,謝相,張相,王樞密,奢樞密求見。」
虞醒很想讓他們等。
但只能嘆息一聲,輕輕將張雲卿的手從自己手上拿下,給她壓壓被子。又親了一口張雲卿,隨即又親了一口孩子。這才起身,臉色幸福的微笑落下,又換上威嚴莊重的神色。
大步出去。
從一個孩子的父親,變成了威震西南的漢王。
「恭喜殿下。」
虞醒一出來,就見到幾個人行禮祝賀。
虞醒回禮後。
謝枋得說道:「臣請殿下立世子。」
謝枋得帶頭,一行人紛紛行禮,說道:「臣請殿下立世子。」
虞醒沉默了一會兒。
作為一個父親,他其實不願意剛剛出生的孩子,就捲入政治中。
但是他知道,他的兒子怎麼能遠離這些東西?
虞醒西征緬甸後,謝枋得坐鎮昆明,就有一個問題,他威信不足。
壓不住四方重將。
本來虞醒坐鎮昆明,什麼事情都沒有。但是緬甸這一件事情,虞醒夾帶里也沒有足以信任的重將:打敗緬甸不難。難的是,如何速戰速決。不影響貴州會戰。
這個時候孩子出生就是一個很好的政治工具了。
以世子的名義下令,要比謝枋得有說服力的多。
世子可不僅僅代表了虞醒,還代表了張雲卿。
張雲卿懷孕之後,淡出了很多事情,但並不代表張雲卿沒有影響力。甚至張雲卿說的話,在某些人面前,比虞醒的話都好用。
立世子。
的確是一個很不錯的解決方案。穩定人心,加強政事堂的權威。
「好。」虞醒說道。
「臣請立宗正,以虞汲兼之。」
虞汲這個宗正,現在還沒有什麼事情,虞家下一代也就,虞汲自己兩個兒子,與虞醒這一個獨苗。不過,以備將來。
「臣請問,世子之名?」
「名字。」虞醒微微沉吟,大聲說道:「勝。」
「虞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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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里很無奈。
他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就已經被驅逐出境了。
他其實也不可以讓步。除卻永昌府必須要到手,否則他沒有辦法給緬甸王交代之外,其他的事情他依舊準備好討價還價了。
只是還沒有說出口就已經被趕出去。
直到回到永昌府外的軍營中。
他都沒有理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虞醒瘋了嗎?」
古里在昆明不是沒有做任何事情,最少對於貴州戰事打聽出一些消息。
畢竟,昆明無數物資浩浩蕩蕩向東方運輸,宋家很多人都安置在昆明城中,這樣的動靜,根本瞞不了人的。
古里完全無法想像,虞醒是怎麼在一邊與韃子大戰,一邊決定與他們翻臉的。
那可是韃子啊?
古里現在還記得,蒙古鐵騎對象軍發動衝鋒的場景。那些龐然大物一下子就好像受驚的小鳥一般,被幾百騎兵衝散了。
那種情況,天神下凡不過如此了。
面對韃子,還敢分心?
此刻古里也無心想這一件事情了。他要面對自己問題:「我應該如何給大王子交代?」
是的,他這一次被提拔成為使者,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這一件事情又辦砸了。
什麼樣的說辭,才能避免自己的責任?
這才是古里要面對的難題。
從昆明到永昌城外,他都沒有想到該怎麼說?
而永昌城外的緬甸軍營,已經到了。
卻見緬甸軍營綿延十幾里,將永昌城圍得水泄不通。
緬甸王勢在必得一場大勝,不僅僅將自己的血本拿了出來,更是傳令緬甸東北各部,也就是雲南西南各部,必須出兵,否則緬甸先攻之。
有一些土司都倒戈了。
每一部都提供數百上千人從征,加在一起就多了。
具體數字也不太清楚。
但是號稱十萬大軍,完全沒有問題的。
面對這樣的局面,張舜卿不敢敗上一場。最後只能退守永昌城。
永昌城是南詔時期修建的,韃子也加固過,作為滇西重鎮,緬甸人一時攻之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