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緬甸的野心
前文說過,緬甸王上一次戰敗,損兵折將之餘,也動搖了自己的地位。
此刻的緬甸應該稱作蒲甘王朝。
於北宋年間,一統緬甸。到而今也是兩三百年了,王朝末期症,該有的都有了。更重要的是,緬甸王朝傳統的王子議政傳統。就是緬甸國王任命自己的兄弟,或者兒子掌管國家大事。
宗親主政,這種政治傳統即便到英緬戰爭時期,還存在。
王朝興旺的時候,倒也沒有什麼。
但是而今緬甸好幾位國王都是非正常途徑登上王位的。其中細節請參考玄武門,靖難,乃至於弒父,殺兄,殺弟等傳統情節。
如此一來,緬甸王威信不足,不得不用其他辦法拉攏地方實力派。
一代如此,兩三代之後,擦乾親人的血之後,有的緬甸王發現不對,他就將地方實力派換成自己的兒子。他在的時候倒也沒有事。
他掛了之後。
問題就更大。
原本是王室與地方貴族的矛盾,而今變成了王室內部矛盾了。
緬甸王面對各地的王室宗親,有些鎮不住腳了。
建立威信,一雪前恥,震懾諸王。
更何況,在緬甸王想來,雲南內外交困,應該不想多一個敵人吧。
既然如此,我大兵壓境,一邊打一邊談,能在雲南分一杯羹吧。
一切不都有了嗎?
於是,就有了一個月前潞河之戰。
永昌府其實是瀾滄江與怒江中間。潞江這個時代的名字。
這也是永昌府最後的防線了。一旦緬甸人渡過怒江。
張舜卿就只能在打永昌保衛戰了。
這無異於將永昌府以西所有的土司都放棄了。
張舜卿心有不甘,思來想去,決定主動出擊。最少不能不戰而退。
當他隱蔽行軍,直接到潞江河畔的時候。
大吃一驚。
數里寬的江面,黑壓壓的都是人。
有渡船,但也不多。
怒江,江如其名,波濤如怒。很多地方不能通航,也不能涉渡。但是還是有少量渡口的。
怒江在永昌府西五十里地方,有一段緩流,可以渡河。
這一段幾十里的河道,根本不用那麼多渡船。自然也不能供給數萬大軍渡江了。
於是,就有了各種竹筏,木板等渡江。
這其實並不奇怪。
奇怪的是,緬甸人似乎完全沒有組織。各自為政,稀稀拉拉的,甚至還有渡船與竹筏撞在一起,弄了一江落湯雞。
更重要的是,他們完全沒有建立警戒體系。
根本沒有防備張舜卿進攻。
「擊敵於半渡。」
張舜卿第一個念頭。
一聲令下,全軍出擊,橫掃潞江東岸的所有緬甸軍。
取得第一場大勝。
只是這一場大勝不足以改變局勢。
緬甸軍在大敗之後,立即重振旗鼓,在數十里的江面上多處渡江。
張舜卿麾下只有三千人。
根本不能堵住這麼寬的江面。
而且這三千人萬一折損在這裡,誰守永昌啊?
永昌是萬萬不能有失的。
只能且戰且退。拖延時間。
好在有這一場勝利,也為張舜卿爭取了一些其他力量。比如永昌府本地人。
讓他們相信,漢軍是不懼緬甸軍,有了堅守的信心。這才讓張舜卿徵召到更多的壯丁與民兵。能夠堅持下去。
經過一個月的拉扯,最後在永昌城外,形成了對峙的局面。
張舜卿屢勝,卻不能擊潰緬甸軍。緬甸軍也面對永昌城無能為力。
緬甸決定派出使臣,與雲南談判。
緬甸一開始進攻,消息就到了謝枋得手中,謝枋得沉思了很久,將這個消息按下來了。
他權衡利弊,覺得而今當務之急是貴州之戰,緬甸問題不大,張舜卿還打了勝仗。足以說明張舜卿足以支撐。他不能因為後方的事情,擾亂軍心。
作為丞相,前線所有戰略決策,謝枋得都能看到備份。
當張舜卿已經退到了永昌城下,退無可退。
虞醒已經完成了前線的戰略布局,在前線繼續待下去,也沒有什麼事情了。
這才將所有消息報給虞醒。請虞醒決斷。
這一件事情再也拖不得了。
虞醒必須儘快去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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緬甸王子古里決計沒有想到,他再來雲南的時候,已經物是人非。
當初與賽典赤等人談判的情形,還歷歷在目,雲南已經換了天下。
而當初談判的場所,也從永昌改到了昆明。
這對古里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勝利。
畢竟永昌已經成為戰場了。
「這一次,一定不能出錯。」古里心中暗道。
上一次談判,古里這個不得寵的王子,帶回去一分不合緬甸上下所有人心意的合約,緬甸上下不敢對大元怎麼樣,反而將氣都撒在古里身上。
古里的領地被侵占,權力被剝奪,成為緬甸王都蒲甘一個富貴閒人。
那種滋味,古里一輩子都不想再嘗試。
這一次,他能再次出使,是他唯一的機會了。
「我決計不能這樣下去。」
「這一次出使一定要有成果。」
古里懷著這樣的決心進入了昆明城。
他之前沒有來過這裡。只覺得昆明城的繁華更甚永昌。
心中暗道:「不知道中原又是何等勝景?虞醒此人又是何等人,能夠在一年之內打下如斯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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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醒將大隊人馬丟在後面,自己帶著百來親衛,一路狂奔來回到昆明成中。
謝枋得立即請罪。
「此事怪不得謝相,謝相處置得力,真大臣體。」虞醒將謝枋得攙扶起來。
謝枋得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
他做出壓住消息的決定,是基於大局考慮,卻也擔心,虞醒會不會生氣?畢竟這一件事情,侵犯了虞醒的權力邊界。
虞醒卻也知道,這一件事情,即便提前告訴他。他也做不出反應。
只能拖著。
貴州城的事情是重心所在,重中之重。
一切事情只有等貴州情況有了分曉,再來解決眼前的事情。
「緬甸使者有什麼要求?」
謝枋得苦笑說道:「他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永昌府。」
「休想。」
虞醒語氣斬釘截鐵道。
沒有永昌府。大理就會成為前線,整個雲南也只剩下昆明附近是太平的。這嚴重影響雲南的戰爭潛力與人心安定。特別是在這個緊要關頭。韃子大兵壓境的情況下,雲南上上下下人心都繃著一根弦。
一旦雲南對緬甸退讓。其他人如何相信虞醒能夠打敗韃子?
一旦沒有了信心,再想打贏韃子,那是千難萬難。
「我們可以對緬甸有一些讓步。但是永昌府,決計不能讓。」虞醒說道:「這是底線。」
謝枋得說道:「臣也反覆向緬甸使臣強調了。」
「但是他們不聽。」
「我去會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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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醒直接去見了古里。
大廳之中,擺著一張方桌。
虞醒進來之後,看著古里的神色,說道:「今日的局面沒有緩和的餘地了嗎?」
古里見虞醒來了。更為興奮。
「漢王殿下來接待本王子,是本王子的榮幸。但是這個條件是我們王上定下來,一個字也不能改。緬甸與雲南一樣。與韃子有仇,緬甸也願意與雲南一起。對抗韃子。但是永昌府是韃子從緬甸搶過來了。只有物歸原主。才能談兩國交好。」
「這是原則。」
「否則的話,還請漢王殿下見諒。」
「兩國只能刀兵相見。」
虞醒心中閃過無數信息,分析古里的底牌。
最後沉沉的嘆了一口氣。說道:「好。」
隨即轉身就走。
古里一下子懵了,暗道:「這也太不禮貌了。這才說了兩句話就走了。」
同時他也不知道虞醒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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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謝枋得也追了出來,說道:「殿下,您這是?」
「放棄幻想,準備打仗。」
虞醒細細分析了古里的神色,發現古里態度堅定,完全沒有讓步的可能。或者說這個底線是古里動不了的。
即便是談上幾個月也無濟於事。
虞醒面前只有兩個選擇了。
第一個選擇,想辦法拖。談判桌上拖,戰場上拖。等到貴州大捷後,再來收拾緬甸。
但是,這裡面的各種因素太多了。
虞醒也不清楚,貴州之戰未來會是一個什麼走向?他不能再給貴州方面增加負擔。
那第二個選擇就是,現在就打。打一場乾脆利落的大戰。
把緬甸打疼了。讓緬甸灰溜溜的去舔傷口。
不能干涉貴州大戰。
既然做出了這個選擇,那就速戰速決。
時間很寶貴的。
沒有時間和他耍嘴皮子。
「殿下,打仗怎麼打啊?」王四端在一邊說道:「昆明的軍隊是總預備隊,是要參與今冬反擊的。而今抽調他們先打緬甸,再打貴州,到時候就會變成疲兵。」
「恐怕效果就不盡人意了。」
就算不談打仗,一支軍隊先從昆明到緬甸,然後再從緬甸到貴州,僅僅是行軍,就消耗了所有精力。怎麼能發揮出戰鬥力啊?
「不用抽調各預備隊。」虞醒心中盤算了一下,說道:「各班直,讓郭英傑部,張舜卿部,並傳令滇西各土司,一併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