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親人
趙文還年輕,作為文天祥的門人。
他閉上眼睛都是死去的同袍,搖搖頭說道:「臣靜不下心做學問。」
「去政事堂,讓謝相安排吧。」
「是。」
虞醒與這些人一一談過。有的在西南大學中,更多都去了政事堂。
這也是大多數時代的現實。
用心學術的人都是少數的。
更多人其實並不知道《求道錄》到底意味著什麼?
虞醒,陳宜中,許月卿為開端。西南學派,也就科學一脈的雛形已經誕生了。只有有心人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更多人,只有數年十數年後,驀然回首。看到眼前天翻地覆的變化,才知道,那年那日,到底有什麼意義。
這一群人中,有一個很特殊的人。
是最後才與虞醒說話了。
是一個大概三十多歲的中年人。看著虞醒的樣子,嘆息一聲,說道:「小十三,沒有想到,你真的是你?」
虞醒看這個人有些熟悉,忽然覺得,他之所以熟悉,並不是見過這個人。而是這個人長大像他自己。
每天洗臉都能看見自己的那一張臉。
「你是?」
「你大概不記得我了。我是虞汲,你二哥。」
「二哥?」
虞醒隱隱約約有印象。
如果在虞家內部排行,他的確是行十三。
但是這個二哥的確是沒有印象。
虞汲卻對虞醒印象深刻。
他其實只是見過虞醒一次而已。
虞允文之後,虞家早就分房了。虞汲早年中了進士,一直在江南。與留在四川老家的虞醒一脈疏遠了。虞汲父親去世的時候,他回家葬父祭祖,倒是見了虞醒一面。
那時候的虞醒傻傻的。
但是形貌卻是記住了。
只是萬萬沒有想到。小十年沒有見。當年虞家傻小子。已經成為一方之主了。
「你如果不認識我。去請王四哥吧。當年我記得,我去你家,是王四哥接待的。」
虞醒已經信了大半。
王四端已經貴為樞密使了。
四哥這個稱謂,已經很少有人叫了。
等閒人是不知道的。
此人能如此輕鬆說出來,應該是有底氣的。
虞醒說道:「二哥,你怎麼在這裡?」
「來投奔你啊。」虞汲說道:「小十三出息了,二哥我今後就靠你了。」
其實虞汲是受了池魚之殃。
虞汲在宋亡之後,棄官不做。本來隱居在江西,日子雖然清苦,但還算平安。
亂世之中,平安就是最大的奢望了。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
忽必烈一聲令下,各地都在找虞允文的後裔。
虞汲得到風聲,立即帶著家小到處躲藏。最後終於打聽到了虞醒的消息。這才萬里迢迢來雲南。
除卻雲南,天下之大,已經沒有虞汲藏身之地了。
虞醒帶著虞汲以及虞汲的妻子楊氏,兒子虞集,虞盤。一併來到府中。
王四端來了,一眼就認出了當年的虞二郎。
確定了虞汲的身份。
虞醒擺酒設宴。
分內外兩處。
內院中,張雲卿,奢寶兒挺著大肚子出來作陪。
楊氏也是體貼。
也沒有喝酒,只是說說話。
楊氏將虞家各方親戚說給張雲卿,虞家好幾房,而今也只有虞醒與虞汲兩房,其他都沒有消息。
說起來,讓人不勝唏噓。
「還好,二哥來幫相公了。」張雲卿拉著楊氏的手裡。「不管做什麼事情,沒有家裡的人都不好辦。我也知道外面人都說我張家如何?我也不好說什麼,但是當時不是實在沒有人用嗎?」
「定然虧待不了二哥的。」
楊氏說道:「萬萬不可如此說,而今漢王殿下自立一國,萬事講個體統。不可亂了章程。」
楊氏僅僅說不可亂了章程。卻沒有說不要做這一件事情。
外面。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王四端作為陪客,忍不住說道:「公子,虞二郎來了正好。我一直覺得有一個位置,讓二郎坐正好,就是昆明知府。」
「這個位置,太過重要了。」
「公子,你不出去帶兵,什麼事情都沒有,一旦你出去帶兵。很多事情都不好說了。」
虞醒心中一頓。
他對虞汲的看法與其他人看法不一樣。
他對虞汲實在沒有印象,也對虞家沒有什麼歸屬感。
但是其他人就不一樣了。
家族從來都是自己人。
王四端從來是以虞家家將自居的。所以對虞汲過來最為高興。
虞醒雖然廣建威信,但是虞班底中,有大量張家人參與其中。張雲卿有舉足輕重的力量。王四端倒不是懷疑張雲卿什麼的。但是而今虞醒麾下第一名門,不是虞。而是張,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只是昆明知府何等重要。
而今昆明知府空置。
由政事堂直接管理昆明府。
虞醒看向虞汲,說道:「二哥,你覺得如何?」
「二哥,跟你說實話。」虞汲說道:「我來雲南,自然是想做一些事情的。畢竟我們是一家人。不過,到底做什麼,就要聽你的了。你現在才是我虞家的一家之主。」
「說實話,這幾年東躲西藏,我也累了。休息一段時間也行。」
虞醒說道:「那今日,且飲酒。其他的事情,來日再說。」
昆明知府是非常重要的職位。
昆明知府乃是虞醒未來規劃的工業城市。將來昆明知府掌控的資源,恐怕不下於政事堂一個丞相。
甚至在關鍵時刻,昆明知府能做的事情,要比政事堂一個丞相多太多了。
王四端的擔心,絕非空穴來風。
今後但凡需要虞醒出征的時候,昆明作為後放老巢。如果出了什麼問題,那才令人慾哭無淚。
只是虞汲固然是親人。但是虞醒可不會僅僅因為姓虞,就對虞汲有多少信任。
昆明知府這個位置,也是需要能力的。
虞醒要再觀察觀察。
*******
漢王府。
虞醒召集各位丞相議事。
「殿下,元江知府龍則溪上報,第一批糧食已經與安南方面順利交接了。」謝枋得匯報導。
虞醒也鬆了一口氣,「按照原來的計劃,準備平抑糧價吧。」
糧價從來是季節性波動的。
越是青黃不接的情況下,價格越高。
同樣的問題,在秋收後,糧價高一點,其實並沒有什麼問題。百姓剛剛收穫都有存糧,反而能讓百姓賣一個好價錢。所以虞醒提高價格從民間徵收糧食。問題也不大。
但是到青黃不接的時候,很多家庭都要斷炊了。
很可能出現餓死人的情況。
所以這個時候,一定要將糧價打下去。
這五十萬石糧食。就是用來做這個的。
而且很多也都知道,市場價格有時候更多是信心,有足夠的信心在,有五十萬石糧食壓艙,很多時候反而用不了多少。再加上五月第一季糧食開始收,糧食危機也就算是渡過了。
「殿下。這是臣重新繪製的滇池水利圖。」張道宗說道:「按殿下的要求重新繪製。需要動用十萬之眾,期年之功。修滇池上游六條幹流,並於滇池下游修一道堤壩。用以調節滇池水位。」
「別的都好,只是,花費太大了一些。」
虞醒接過《滇池水利圖》,細細端詳了一會兒。
這已經是滇池水利圖的第二稿了。
張道宗的第一稿,在虞醒心目中太小家子氣了。
僅僅是疏通滇池海口。
滇池海口,就是滇池出水口。
從而減少滇池內澇。讓滇池水位下降。從而擴充萬頃水澆地。都是滇池水位退下,裸露出的湖底土地。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地。
這其實也是元朝修建水利的思路。
元朝修建水利工程,是考古型修繕。但凡這個地方有漢唐宋遺留下的水利工程遺址,將其修繕就行了。
甚至形成一套理論。
認為古人修建的已經夠好了。現在我們修繕這些河渠,其利十倍。而自己新開河渠,就是自不量力。
其實元朝並非沒有修建河渠的工程能力。郭守敬也是一等一的水利上大行家,為大都城規劃了水利系統。
本質上,是元朝治理混亂。
從上到下,對經營漢地缺乏積極性。
他們不願意去研究,如何興建水利。最多修一些漢唐舊渠。
上面沒有興趣,官僚們更加沒有積極性了。
在這種環境下,張道宗也免不了受影響。
他之前規劃的水利工程,本質上耗費並不多。
因為耗費太多,根本不可能被通過。
被虞醒打回去之後。而今第二版,可以成為滇池流域綜合治理工程了。
上溯到滇池上游幾條河的治理,與引水灌溉。下面到滇池下游的航道疏浚工程。調節滇池水位大壩。
這一處大壩。
並不是人工修建的。而是天然石壩。
滇池水出海口進入螳螂川,從螳螂川北上匯入金沙江中。
而這一道天然石壩,就在螳螂川上。
一道道石壩橫隔在螳螂川上,攔截住螳螂川水流。
這不利於航向,但是在這個基礎上修建堤壩,卻是比較簡單。
而虞醒更是有一個想法。
那就是在這裡修建水電站。
虞醒並不知道,這裡就是後世中國第一處水電站。但是他一看這地形,是地勢,就決定不修建水電站太可惜。幾乎是老天爺已經修好,只差配一個發電機組了。